第57節(jié)
“我既不?想走,你們便帶不?走我!” 燕非池厲喝一聲,臉上?條條青筋綻出,不?顧身上?迸開的鮮血,反手抽刀迎上?,但見一道驚鴻刀影浮空而起,他毫不?猶豫迎上?劍光,竟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他如此做法,正?是化被動為主動。本只打?算活捉他的三人反倒束手束腳起來。 一時間,場面竟然僵持不?下。 突然,一陣香氣?幽幽從廟內(nèi)飄了過來。 卻是被兩邊同時忽略了的主仆二人,居然點起柴火,正?在?烤著一只肥得冒油的兔子。那貌不?驚人的中年仆從,還摸出了一堆整整齊齊的調(diào)料,一手轉(zhuǎn)動著兔子,另一只手將調(diào)料均勻的撒上?去。 隨著“滋滋”聲響,更加濃郁的香味散發(fā)開來,不?知是誰“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三名紫衣人的臉色已徹底變了,顯露在?面具之下的半張臉都開始漲紅,扭曲,眼睛里更是放出了憤怒的光。 仿佛受到了不?堪忍受的奇恥大辱。 為首的紫衣人嘶聲道:“你們既不?想走,那就一并留下來!” 話音還未落,那密不?透風(fēng)的劍網(wǎng)中便有?劍光飛起,直向兩人斬來,將他們兩個?同樣納入了攻擊范圍之內(nèi)。 劍光如密不?透風(fēng)的暴雨,又像是天際的雷鳴閃電轟炸,一重接著一重。 涌動的氣?流掀起狂風(fēng),兩人身前的火焰一下子躥了起來,那正?在?不?聲不?響烤rou的仆從突然抬起了手掌。 漫天火星頓時飛濺了出去,精確無比地打?向三名紫衣人,迫得三人不?得不?抽劍回防。他本人的身影卻突然消失在?原地,宛如一抹無聲無息的幽靈。 暮色已經(jīng)?徹底落了下去,黑暗之中,突然響起“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幾聲響。那位仆從從始至終不?發(fā)一言,但看上?去卻比這?幾名紫衣人更像是專業(yè)的殺手,當(dāng)他身形消失,隱入黑暗之中的瞬間,竟讓幾人心頭一齊生出了毛骨悚然之感。 而這?幾人的預(yù)感也沒有?錯。 當(dāng)火光再次亮起時,三名紫衣人已經(jīng)?永遠倒在?了地上?。 做完這?件事的安彥面上?無波無瀾,又重新回到了柴火堆前,繼續(xù)慢條斯理地炙烤著那只肥美的兔子。 仿佛這?件事情比其他任何事都要重要。 燕非池癱倒在?地上?,隱隱聽見邊上?那位神秘的年輕公子輕嘆了一聲:“這?便是天一閣的殺手?視他人之命如草芥,自己的命也這?般不?放在?心上?嗎?” “公子說的是,做了拿錢買命的行當(dāng),居然還放不?下尊嚴(yán)榮辱,殊為可笑??!?/br> 安彥深以為然。他本就是刺客中的大行家,若換作是他,只會將刺殺放在?第一位,絕不?會被任何事情干擾。 不?過,天一閣似乎與人脈七情宗有?些關(guān)聯(lián),或許這?就是天人兩脈的作風(fēng)不?同? 原不?為點點頭,又嘆一聲:“看來以后改造天一閣任重道遠啊?!?/br> 聽到這?里,燕非池再也控制不?住滿腦門問號,他慢慢給自己敷好?了金瘡藥,又慢慢從地上?坐起身,向兩人行了一禮。 “多?謝二位出手相救,燕某感激不?盡!” 只是,他實在?克制不?住心頭好?奇。聽這?位公子提到改造天一閣,怎么改造?那窮兇極惡的殺手組織莫非還會聽他的? 他這?般想著,便也問出了口。 對方倒也答得痛快:“如今是不?會,以后可就不?一定了,遲早要聽我的?!?/br> 原不?為的口吻理所當(dāng)然,天經(jīng)?地義,唇邊甚至還噙著一抹淡定自若的微笑?。 魔門三脈九宗,已經(jīng)?提前被他劃為了私有?物,那可都是他未來的工具人。 想到此處,對于這?三名不?自量力找死的紫衣人,原不?為便宛如一位看著蔬菜在?自家菜園里爛掉的菜農(nóng),深感痛心。 ……還沒入兜便白白損失三個?啊,這?些工具人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將來一定要對他們加強思想教育,務(wù)必做到可持續(xù)發(fā)展和反復(fù)利用。 第54章 宗師6 “……”燕非池被他這驚人的自信震得怔了片刻,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只當(dāng)這不過是戲謔玩笑之言。 一時反倒覺得,這位看上去頗為高不可攀的白衣公子,突然變得可親起來。 他正欲上前幾步與之攀談,突然想起之前被扔出去的事情?,臉色便微微一黑。 他本是個很講究的人。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無一不精,出門時衣服上連一絲褶皺也沒有,身上的佩刀更是每日都要擦拭得干凈锃亮。 哪怕是三日三夜來的亡命奔逃讓他現(xiàn)在看上去比乞丐還要狼狽,但?燕非池終究不是真正的乞丐。危險過去了,他身為江南鏢局少鏢頭的驕傲便回來了。 燕非池將那三名紫衣人整整齊齊拖到一邊,便背對著原不為二人俯下身去,似乎是想從他們身上找到線索,但?最終他卻是站了起來,失望地長嘆一聲。 看起來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他似乎徹底放棄了這個打算,便撇下三人,自去了神廟后院的井邊,將自己周身上下拾掇整齊,擦去了面上血污,終于現(xiàn)出他的本來面目。 一張俊秀端麗的臉,飛揚的眉峰還殘余著往日里錦衣玉食、高床軟枕養(yǎng)出來的,自信驕傲到極致的痕跡。 “在下燕非池,本是江南鏢局總鏢頭之子?。敢問公子高姓大名,是何來歷?今日救命之恩,燕某絕不敢忘?!?/br> 燕非池上前坐到原不為對面。 火光搖曳,映出一雙疏淡如墨的眸子。襯得那黑發(fā)白衣,都淡如水墨。 “遲見雪?!?/br> 原不為吐出了一個在燕非池聽來全然陌生,沒有半分印象的名字。 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遍尋記憶中諸多高門大派,都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他周身上下的氣度,又絕非小門小戶,鄉(xiāng)野出身所能及。 莫非是哪位隱士高人的門徒? 心中揣測著原不為的身份,并不妨礙燕非池繼續(xù)與之攀談。 能以江南為名,可見燕家鏢局之不凡,總鏢頭燕行人脈知交遍布江南,燕非池身為少鏢頭,也是和形形色色的人打慣了交道,見過各種性格怪癖的高手。他雖然生性高傲,但?也知道適時低頭。 他先是將自家遭遇徐徐道來。 “說來這也是一樁無妄之災(zāi)……” “半年前,刀狂赫連峰欲挑戰(zhàn)正一道掌門陸寒陽,委托我?江南鏢局押一趟鏢——若他不幸戰(zhàn)敗身死,將他的遺物悄悄送回上京,交還其獨女手中?!?/br> “此事早已過去半年,刀狂遺物我江南鏢局已如期奉還其孤女,誰知那位赫連小姐卻突然無故失蹤,不知死活……可這又干我家何事!” “平白無故,竟有人懷疑我?江南鏢局手中藏有刀狂年輕時賴以成名的神功絕技,趁夜殺上門來……” 說到此處,他已是神色黯然,目呲欲裂,額角青筋根根亂綻,又是悔恨,又是怨憤,又是不甘,仿佛胸中堆積著一口郁氣,直欲噴薄而出。 照燕非池所說,因?qū)Ψ竭x的時機太過突然,又請出了天一閣最頂尖的殺手,除卻當(dāng)時在外走鏢的鏢師,留在江南鏢局中的一百零三口人,竟是全都慘遭橫死。 燕非池身為唯一的生還者?,也是被見機不妙的父親拼死掩護,才從密道中逃出來的。 饒是如此,他也很快被紫衣人追上,到今天已經(jīng)亡命奔逃了三日三夜。 他又鄭重起身,再次感謝原不為。 “……若非遲兄仗義出手,在下必然不能幸免?!?/br> 至于真正出手的安彥,此時正充當(dāng)?仆人,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烤兔子?。盡管這位是個大高手,但?終究不過是仆從一名,燕非池自是一個字也不曾提。 原不為淡淡道:“不必謝我,我?看這只兔子?最當(dāng)?得起一聲謝?!闭f著,他抬手指向那只散發(fā)出烤rou香味的兔子?。 燕非池:“???” “若非這兔子?拉足了仇恨,堂堂天一閣紫衣殺手也不至于平白丟了性命……如此一算,這只兔子?至少價值三百兩黃金啊。” 原不為一本正經(jīng)地感嘆道,再次為三個工具人惋惜,竟讓人聽不出他是認(rèn)真的還是在說笑。 “活了十六年,今日這一頓倒是最奢侈的一回!” 燕非池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安彥已經(jīng)笑著開口:“以公子的身份,再奢侈也當(dāng)?得。只恨屬下學(xué)藝不精,白白糟蹋了這三百兩黃金的兔子?……” 他深深嘆息,深刻反省自己,字字句句都發(fā)自真心,簡直是發(fā)自靈魂的懊悔: “實?是讓公子受委屈了!” 這一開口,就是老舔狗的味道了。 三位紫衣人死不瞑目的尸體還倒在那里呢!好歹是一位江湖一流的頂尖高手,竟然能舔到如此地步,生生將舔狗的合格門檻都拉高了。簡直讓燕非池懷疑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比不過,比不過! 燕非池好不容易在這短短時間里想出來的捧場的話,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他另辟蹊徑,微笑著提議道:“既是如此,不妨交給?我?吧。于吃食之道,在下自詡還有一些小小心得?!?/br> 原不為帶著疑問的目光投向了他。 仿佛怕他拒絕,燕非池連忙繼續(xù)說道:“遲兄千萬不要客氣。救命之恩,在下尚不知該如何報答,區(qū)區(qū)庖廚之技,不過舉手之勞而……”話才說到一半,一只散發(fā)著烤rou香氣的兔子?已經(jīng)被干脆利落遞到了他面前。燕非池愣了一愣,下意識接過,并倔強地說完了最后一個字,“已?” ……還真是非常不客氣呢。 燕非池接手后,果然顯露出遠勝于安彥的烤rou技巧,引得香味愈發(fā)濃郁了。 他的動作賞心悅目,不疾不徐,一邊抖手撒下調(diào)料,一邊繼續(xù)與原不為交談。 燕非池不愧是曾經(jīng)交游廣闊的少鏢頭,江湖大事,南來北往,他都能說得頭頭是道,還說了不少走鏢的趣事,聽著倒是頗為博聞強識,見多識廣。 說了一大通自己的所見所聞,他仿佛想到什么,一張俊秀端麗的臉上顯出了淡淡的懊惱,帶著幾分尷尬地說道: “險些忘了??催t兄一身氣派,是我生平僅見,想來定然師承不凡。這些江湖秘聞,于你而言恐怕算不得什?么。反倒是我一番賣弄,遲兄不曾發(fā)笑便好。” “不?!痹粸閾u了搖頭。 他仿佛回憶著什?么:“燕兄誤會了。我?并無師承,不過與家母相依為命而已。家母患有腦疾,不時便要發(fā)作。好在家中產(chǎn)業(yè)尚算富足,還有長輩留下的一二忠仆可供驅(qū)使。我?雖年幼,不得已cao持家業(yè),勉強養(yǎng)活一家老小而已?!?/br> 聽到這里,燕非池已是愣住,卻見這位從始至終都帶著幾分冷淡疏離的遲見雪遲公子輕嘆了一口氣,帶著幾分悵惘。 他像是在一瞬間由神變成?了人。 這一聲嘆息一下子?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饒是另懷試探心思的燕非池都忍不住被其感染,對他的話再無懷疑。 “至于家父,聽說他當(dāng)?年昏頭昏腦被一位女子哄了去,為那女子?放棄前途,拋妻棄子?,一無所有,如今卻不知在江湖哪個角落里,只身單劍漂泊著?!?/br> 感?慨起生活不易的艱辛,原不為真情?實?感?,仿佛小小年紀(jì)就已承擔(dān)了太多。 燕非池聽得不由點頭。拋妻棄子?不負責(zé)任的父親,受了情?傷患上瘋病的母親,還有一群仆從需要養(yǎng)活,實?屬不易! 看他的表情,分明已經(jīng)自動腦補出一出#富家千金慘遭拋棄神魂不清小小孩童一己之力擔(dān)當(dāng)?家業(yè)#的戲碼,再加上身邊這位沉默寡言的大高手,或許還有什?么#惡奴欺主忠仆護持幼主#的事跡,以及#渣男拋妻棄子?卻慘遭pua一無所有#的故事。 而一邊的安彥已經(jīng)呆住,要不是手上還在烤兔子?,此時他連兔子?都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