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除了少數(shù)幾個沒有資格上朝的之外，其他人都被太子一網(wǎng)打盡了！

    偏偏原不為這時又在他心上插了一刀：“孤在外征戰(zhàn)多年，從未想過自己居然如此遭人痛恨，想來幕后出手對孤下毒之人，多半就在這其中?！?/br>
    說到這里，太子殿下輕輕嘆了口氣。

    他樣貌生得極好，平日里眉目間攜霜帶雪，自有一股不可逼視的凜然，而此時輕輕一嘆，那冰冷之意頓時都化作悵然。讓其他人的情緒也不由被牽動。

    ——太子殿下在外征戰(zhàn)，一心保家衛(wèi)國，背后卻有小人惡意出手，這又怎能不讓他悵然心酸呢？

    一下子明白了太子殿下的心思，之前還義憤填膺的朝臣個個沉默下來，突然理解了昨夜太子殿下為何會如此暴躁。

    以往他們只看到太子殿下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似乎現(xiàn)在才留意到這背后諸多不易的一面。再想想，太子殿下如今留在京城也是因為舊傷復(fù)發(fā)……

    還沒等皇帝開口，朝臣們便又紛紛上前，開始主動為太子辯解起來。

    諸如“太子殿下不過一時沖動，都怪賊子欺人太甚”、“雖說無憑無據(jù)牽連這么多大臣，但殿下的苦心我等可以理解”、“謀害儲君，居心叵測，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過，想來被抓的諸位同僚也該理解”云云。

    除了極少數(shù)對皇帝的心思有模糊猜測的聰明人沒有表態(tài)，其他朝臣的態(tài)度已然發(fā)生了大變。

    當(dāng)然，這其中也不乏本就支持太子的一派渾水摸魚，煽動輿論。

    原不為看著這一幕，唇角微勾。

    這就是齊宣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人望?。?/br>
    以皇子之身，少年從軍，百戰(zhàn)百勝，收復(fù)中原……單只是朝廷中就有這么多大臣敬仰于他，更別提民間那些百姓了。

    倒也難怪皇帝如此忌憚了。

    望著殿中這一幕，高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用力深呼吸幾口，還是壓不下胸口那股悶氣，反而捂著胸口，發(fā)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授予太子那臨機決斷的權(quán)力，是為了讓太子去得罪大臣、喪盡威望的，不是為了讓太子將自己的心腹一網(wǎng)打盡，還借此機會大攬人心的！

    “咳咳咳！”

    一口氣堵在胸口，偏偏又發(fā)泄不出去，皇帝拍著胸口一陣猛咳。

    猛然間，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父皇！”

    一直神情淡然的太子殿下第一次變了臉色，疾步?jīng)_上前去。

    “父皇你怎么了？千萬莫要為了那等jian詐小人氣壞了身體啊！”

    皇帝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抬起手指了指，就白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趕緊命人將皇帝抬下去，太子殿下沉痛地轉(zhuǎn)過身，神色中滲出殺氣：

    “身為朝廷重臣，卻意圖謀害太子，甚至傷及陛下龍體……罪不可赦！”

    他那蒼白俊美的臉上似乎因為極度的憤怒現(xiàn)出幾許緋紅，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深如寒潭，無形的煞氣頓時散發(fā)而出。

    朝臣們立刻意識到了他想做什么，神色驚駭。蘇丞相第一個上前：

    “殿下，不可，這依律……”

    原不為一個眼神掃過去，他當(dāng)即閉上了嘴。

    “至純至孝”，“因陛下氣暈而怒火中燒”的太子殿下，已冷冷轉(zhuǎn)過身，神情慍怒。

    “父皇已被害到如此地步，這等逆臣……豈能容他們多活一刻？”他的語氣里壓抑著沉沉的怒火，突然爆發(fā)的氣勢竟讓群臣不敢再吭聲。

    一片寂靜中，只能聽見他冰冷肅殺的聲音。

    “即刻押出午門，都殺了吧！”

    第15章 暴君15

    “陛下這是心思郁結(jié)，肝火旺盛，一時急火攻心……只是按理來說，不該至今還昏迷不醒啊。蹊蹺！實在蹊蹺！”

    皇帝寢宮中，之前被氣吐血的皇帝此時就靜靜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眼底隱隱現(xiàn)出青黑之色。

    殿內(nèi)氣氛格外寂靜，只能聽見御醫(yī)不解的聲音。

    幾名御醫(yī)仔仔細細將皇帝的脈案診了又診，因為弄不明白皇帝始終昏迷不醒的原因，他們的態(tài)度可謂是無比認真，幾乎將每一個小毛病都查了出來。

    “……另外，還有些腎水不足?！?/br>
    殿中突然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皇后坐在床榻邊，微垂著頭顱，美麗不失風(fēng)韻的臉上淚痕未干。

    皇后姓周，原本也是出身勛貴之家，又成功誕下了如今的太子以及六皇子，本該在后宮一家獨大。

    奈何當(dāng)年南逃之時，皇后母家?guī)缀跞翌倦y，只剩下幾個年幼的侄兒侄女，加上皇后秉性溫和柔弱，半點也壓不住宮中的寵妃。若不是皇帝似乎十分敬重這個發(fā)妻，只怕她早就終老冷宮了。

    周皇后對皇帝感情極深。她本是深情凝望著皇帝昏迷中略微浮腫的面孔，傷心得不能自抑。御醫(yī)的話方一出口，她憂郁深情的神態(tài)便僵在了臉上。

    在心中暗罵了后宮那一群狐貍精一頓，皇后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神色肅然，看似美麗柔弱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狠辣之色：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陛下平安蘇醒。如若不然，太醫(yī)署上下，就都為陛下陪葬吧！”

    這時，太子大步走進寢殿。

    “母后多慮了，不過一點小小考驗，父皇吉人自有天相，自會平安度過。”

    說到最后，他唇邊浮起一縷微笑。

    神色看上去甚是誠懇。

    “系啊系啊，皇兄豁的對唔……嗝～”

    顛顛地跟在他身后的小胖幾連忙點頭，腮幫子一鼓一鼓，嘴里還含著一塊未吃完的糕點。

    一聽說皇帝出事他就趕過來了，連最喜歡的云片糕都沒有吃完。

    他吞下最后一口，打了個嗝。

    一時間，其他人都不由向他看來。

    齊煜捧著肚子，兩眼迷茫。

    周皇后被這個蠢兒子氣得不輕。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如此沒心沒肺的！簡直和太子差的太遠了。

    偏偏太子卻是……

    不知想到什么，周皇后的臉色又不好了幾分。她將目光轉(zhuǎn)移到皇帝臉上，在心中暗暗祈禱皇帝盡快蘇醒過來。

    “殿、殿下！”寢宮外，有小黃門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刑、刑部有急報！”

    小黃門滿腦子都是汗，恭恭敬敬地將一疊白紙交到了原不為手中。上面字跡凌亂，還有些模糊，似乎也顯示了寫字之人起伏不定的心情。

    原不為一張一張翻閱下去，神情漸漸變得凝重。周皇后見狀，便問了一句。

    原不為便將昨晚連夜拿下十位多位大臣的事情說了一遍，搖搖頭道：“沒想到他們?nèi)绱藞?zhí)迷不悟，對兒臣下毒也就罷了，氣的父皇昏迷不醒不說，如今居然還企圖攀誣父皇……”

    他將那一疊白紙遞到周皇后手中。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那些人終究還是扛不住壓力，將鍋甩到了皇帝身上，聲稱其所作所為都是奉皇帝之命，本就無罪……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胡言亂語，真是胡言亂語！”

    周皇后捏著白紙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

    她嘴唇氣得直哆嗦，好半天，顫抖的手這才穩(wěn)住，隨即雙手用力，狠狠將手中一疊白紙撕成了碎片。

    “一群亂臣賊子！死到臨頭，還敢攀污君上，離間天家父子……太子，你該不會相信他們的話吧？”

    周皇后看起來真的被這些人氣得不輕，幾乎語無倫次，目光死死盯著原不為。

    ……只是那煞白的臉色，與慌亂而驚疑不定的眼神，早已徹底出賣了她。

    原不為看了她一眼：“母后放心，這等拙劣的離間之計，兒臣自是不會上鉤?！?/br>
    他又看了看殿外的天色：“午時已過，想必那些人已經(jīng)上路了吧。”

    “殺的好！就該把這等亂臣賊子統(tǒng)統(tǒng)殺了！”周皇后立刻惡狠狠地道。

    原不為唇角微笑又深了一分。

    “既然母后也如此想，那兒臣便更放心了。想必父皇若是醒來，得知你我母子齊心，替他分憂，也會大感欣慰，安心養(yǎng)病?！?/br>
    “……”

    看著太子唇角的淡淡微笑，周皇后心中總有幾分不對勁的感覺。

    齊煜在旁邊聽了一嘴，也明白了。

    ……原來昨晚皇兄抓的那些家伙，真的都是心懷不軌的jian臣啊。不但企圖謀害皇兄，還害得父皇如今氣病在床，現(xiàn)在居然還污蔑是父皇要對皇兄下手！

    “這、這些人真是……真是該死！”

    小胖幾長到八歲，還從未見過如此可惡的人，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便揮舞著拳頭嚷嚷道。

    想到之前他竟然還覺得那些人有幾分親切，齊煜就有些郁悶。難道真的是他眼瞎，不會看人？

    ……不不不，肯定不是這樣。一定是那些jian臣太狡猾，太會迷惑人了。聰明睿智如他，居然都被迷惑住了！

    這樣想著，齊煜不知不覺就把心里話說了出來，立刻迎來了自家皇兄的一瞥。

    “……”原不為沉默一瞬，“……你說的對?！?/br>
    而周皇后已經(jīng)從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中反應(yīng)了過來，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

    她不是傻乎乎的齊煜，其實心中早就知道皇帝對太子的芥蒂。但她只以為芥蒂歸芥蒂，頂多將來不會傳位于太子，卻不曾想到，皇帝會如此容不下他。

    倘若之前那些供狀都是真的……

    那么，太子豈不是一口氣斬殺了十多位忠心于皇帝的大臣？而她，甚至還拍手稱快，幫助太子分擔(dān)了一部分黑鍋。

    一旦陛下蘇醒……

    心中剛剛轉(zhuǎn)過這個念頭，對皇帝的性情再了解不過的周皇后，神情漸漸僵硬。

    等原不為二人離開后，周皇后頓時像是卸掉了全身力氣，直接靠在了床榻上。

    她雖已不再年輕，但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保養(yǎng)得宜，仍是有一股少女無法企及的魅力與風(fēng)韻。此時雙眉蹙起，一張臉含憂帶愁，極易引人憐惜。

    周皇后的目光中泛起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