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她猜測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宋愈。他這人本來就奇怪,之前還有過教丫鬟傳遞的先例,偏生今天她還在祖父書房外見到了他……她越深想,越覺得有可能。 若真是他,那就更沒意思了。他們毫無干系,他何必如此?費周折不說,若被人瞧去,還落個私相授受的名頭! 把紙條團成一個團,順手放進(jìn)了盒子里。 周暄剛一回家,就看到了母親身邊的宋mama。 宋mama一見到她,就笑道:“可算是回來了!” 周暄心中一動,知道她人在侯府,母親一直擔(dān)心,索性隨著她,去見母親,說了祖父留飯一事。 楊氏細(xì)細(xì)打量女兒,看她眉眼之間并無不虞之色,也不像是哭過,心知女兒不曾受委屈。她懸了多時的心才漸漸放下,口中猶自說道:“既是你祖父留飯,倒也罷了。不過,你該教人回來說一聲的?!?/br> 周暄知道自己行為不妥,也有悔意,她上前拉著母親的手,笑著撒嬌:“娘,我知道錯了。下次絕對不會了。” “還想有下次?” 周暄一笑,輕輕晃晃母親的手,軟語說道:“娘,今天祖父留飯,竟然全都是江南的菜,還說是江南來的師父做的……” 楊氏笑了一笑:“怎么?沒吃好?要不,讓小廚房再給你做些?” “不了不了……”周暄嚇得連忙搖頭,“可不敢再吃了。方才祖父也是一個勁兒地勸呢?!?/br> 母女倆又閑話一陣。楊氏看她面帶倦色,也就不多留她,教她回房休息。 連翹關(guān)上房門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周暄一人。她想了一想,下榻來,打開盒子,取出紙條,又端詳了一陣。方拿出黛筆,在紙條上隨手涂鴉。直到紙條看不出原本面目,她才心滿意足地將它和她的廢紙放在一處。 周暄平時午睡時間不長,也都只是淺眠。今日不知何故,卻睡得格外的沉。還是連翹在外面和半夏大聲說話,她才醒過來。 剛清醒,還有些遲鈍。周暄擁被坐在榻上。 連翹進(jìn)得門來,看見她家姑娘一臉茫然,忍俊不禁:“姑娘,這是怎么了?” 周暄抬頭瞧了她一眼,幽幽地嘆了口氣:“做了個夢。” 是的,她依稀記得做了很長的夢,具體夢境是什么,她卻記不清了。然而她似乎是受夢里情緒的感染,有些悵惘。 連翹打趣:“是做夢在天上飛嗎?”她還記得,姑娘小時候,不止一次提過,她做夢飛起來了。近兩年,倒不再聽她說過了。 周暄正在穿衣,過了一會兒才道:“不是。我忘了是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睡太久的緣故,她一下午都不大精神。 宋愈從睡夢中醒來,已經(jīng)是巳時了。午間休息這個習(xí)慣,他還是后來才養(yǎng)成的。他揉了揉略微發(fā)酸的肩膀,起身下床。 他中了探花,做翰林院編修,人人艷羨。但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并不喜歡官場。是以,他此番歸來之后,常常借故請假早退。 旁人顧及他父親,雖然心中不滿,也不曾當(dāng)面指責(zé)。 可饒是如此,宋愈仍不快活。 他想起了他的方才的夢,暗自握了握拳頭,這一回,絕不教悲劇重演。他再也不會傷害任何一個人。 平日里倒也罷了,因著這天是周暄的生辰,故此晚飯肯定是要與父母一起用的。偏偏這日周恕回府的比平時略遲了些,同行的還有路征。 路征笑了一笑,隨意而不失恭敬:“周伯母,周,meimei?!?/br> 見到路征,楊氏一愣,繼而笑了:“征兒也來了?用過飯不曾?一起坐下吧?!?/br> 周暄上前行禮,態(tài)度格外認(rèn)真:“見過路哥哥?!?/br> 路征還未回答,楊氏笑道:“呦呦呦,果真是大了一歲,總算是不再叫征征了?!?/br> “娘——”周暄紅了臉頰,心說,早就不叫了。 周恕憶起舊事,哈哈大笑。路征唇角也隱約帶著笑意,幾人落座后,他問:“今天是周meimei的生日嗎?” 路征不是外人,楊氏也不瞞他,笑道:“是吶,又大了一歲?!?/br> 路征歉然一笑,很誠懇地道:“抱歉,是我疏忽了,來得匆忙,沒帶禮物。過幾天一定補上?!?/br> 周暄見他說的古怪,微微一笑,卻聽楊氏已經(jīng)開口說道:“又說胡話了!她是你親meimei一般,你不該見外的?!?/br> 路征笑著搖了搖頭,不再提起此事。 用罷飯,路征跟著周恕去了書房。周暄陪著母親。楊氏近兩年,眼睛有些花了,做不得針線了。她原本還想著給女兒、給孫子親手做些衣物的,如今也做不成了,勉強做了個荷包給女兒。 “看看行不行?我現(xiàn)在老了,看不清楚了,針線也比不得從前了?!?/br> 周暄笑著抱住母親的胳膊:“娘騙人,娘哪里老了!我才多大,娘怎么就老了!”她原本是笑著的,說著說著,竟然語帶哽咽。 楊氏輕輕攬著女兒,也不說話。心說,我年近半百,可不就是老了嗎?恐女兒傷感,楊氏又轉(zhuǎn)了話題,說起些許趣事兒,見女兒神色如常,才悄然松了口氣。 她已到天命之年,也不知能再陪女兒多久。她只盼女兒能得一良人,一生順?biāo)臁?/br> 十多天后,周暄正臨窗練字,丫鬟半夏從外面進(jìn)來,笑道:“姑娘,路家少爺教人送來的?!?/br> 周暄聞言放下了筆,她有點好奇,路征這回給她什么?不會又是“扳不倒兒”吧? ——路征給她過不少玩意兒,但每一次,都會附一個憨態(tài)可掬的“扳不倒兒”。起初還覺得新鮮有趣,次數(shù)多了,也沒什么新鮮感了。 路征這次送過來的東西,依然有個“扳不倒兒”,而另外一件,周暄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半夏高聲道,“我知道的!”她在那兒物件上輕輕撥了一撥。 那物件竟發(fā)出了“叮咚”、“叮咚”的聲音,曲不成曲,調(diào)不成調(diào),但是仔細(xì)聽,雖然聲音粗糙了些,但意外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