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夫人也問起過，老爺醉得隔天也記不得了，后來夫人去外院問，外院的小廝才說是老爺自己不肯讓伺候的人跟著的，小廝就在垂花門那里止了步?！?/br>
    “那幾日你是不是和田mama起了什么爭執(zhí)？”其實如畫和田mama兩人不對盤也是眾所周知的。田mama此人其實功利心強的很，總想在秦氏跟前裝個大，而如畫是個心思縝密的，平常的時候也知道明的暗的讓著，一直讓田mama倚老賣老著。

    如畫聞言瞳仁一閃，越發(fā)的對三娘子服氣了起來，便連忙點頭道，“您知道田mama有個侄女，之前一直住在邵陽，今年那侄女成了親生了兩個孩子，一家人就來了帝都想謀生，那侄女自然就尋到了田mama。”

    “田mama想讓她侄女頂了你的位置？”三娘子不由冷笑。

    如畫微微的點了點頭，“田mama沒有明著說，不過卻暗示著夫人我年紀(jì)大了，一直這樣待在明月居里也不是個事兒。”

    “也虧得田mama這份私心，讓我如今得了你這左右臂膀。”三娘子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眉眼都沾了和悅。“現(xiàn)在我只問你一句，這侯府，你可以愿意來？”

    “奴婢自然……”

    “你先別著急?！币娙绠嫾奔钡南胍頉Q心，三娘子徑直就打斷了她，“我知道你老家在槐東，雙親健在，家中還有弟弟meimei，你是家里的老大，養(yǎng)家之責(zé)不敢推脫，可你是女兒家，除了要養(yǎng)家。也是要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的。你今年已經(jīng)二十了，這般年紀(jì)，即便是我有心，也未必籌謀得到怎樣體面的人家了，更何況你一旦留下來幫了我，那從此以后，但凡是前院有些能耐的小廝便都配不得了，你可愿意？”

    “夫人！”如畫一聽又跪了下來，鄭重其事道，“奴婢這小半生看盡了人情冷暖，雖沒見過如侯府這般潑天的驕奢。但自問也是不愁吃穿見慣了富貴的。就算能得有能耐的好男兒又如何？奴婢覺得再好的男兒都不如有一顆真心實意的心。奴婢原先在太太身邊伺候的時候就想好了，只要有一個男子是真心實意待奴婢的，那不論他的身份貴賤，家室好壞，奴婢都是愿意的，可如果此人并非一心一意，那便是皇親貴胄，奴婢也不見得瞧得上眼?！?/br>
    “你能這樣想便好?！碑吘棺≡谝粋€屋檐下多年了，三娘子對如畫還是了解的。這個明月居的大丫鬟，最合她心意的除了她的機敏謹(jǐn)慎之外，還有她的淡泊名利和一視同仁，“可是如今侯府正值變動的當(dāng)下，母親和田mama那些伎倆拿到侯府都是不夠瞧的，你一旦沾了我身邊的事兒，可就要有個準(zhǔn)備，沒有一年半載的，我不會放了你去成親的?！?/br>
    “夫人是知人善用，奴婢是認主為親，只要夫人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奴婢必定肝腦涂地！”如畫目光堅毅，磕頭而回。

    三娘子嘴角笑意明顯，此刻終于放了心?？烧?dāng)她還想再和如畫敘敘舊的時候，卻聽門口忽然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比镒涌戳巳绠嬕谎郏绠嫳阊杆俚囊荒樕弦巡幻黠@的淚痕，然后恭謹(jǐn)?shù)拇故渍驹诹艘贿叀?/br>
    “夫人，袁mama來了?！遍T口，子佩朗聲通傳。

    三娘子微微一怔，隨即對如畫道，“知人善用方見時，一會兒我就讓你瞧瞧侯府那幾位主子和奴才的厲害?！?/br>
    如畫一愣，一顆心頓時驟跳不已。

    而就在這時候，袁mama已經(jīng)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一見三娘子，她便仔細周全的先行了個安禮，然后笑瞇瞇的說道，“老夫人遣了老奴來瞧瞧，若夫人得空，老夫人想請夫人過去一趟?！?/br>
    “勞煩mama了，我這就去?！比镒诱f著就下了羅漢床。

    袁mama見狀也不急著回去，只駐足而立，眼看著三娘子不緊不慢的張羅了自己一番后準(zhǔn)備要動身出門了，她方才挪著步子跟了上來。

    三娘子順手帶著如畫，如畫后面跟著個如盯梢一般的袁mama，三人便就這樣一路齊齊的到了霽月齋?？梢贿M屋，三娘子才發(fā)現(xiàn)，昨兒剛來過的長房老夫人和四房老夫人竟又成了座上賓，這會兒正一左一右的和老夫人說著悄悄話呢。

    “母親，大伯母，四伯母?！比镒诱径?，笑瞇瞇的和長輩們行了小禮，仿佛昨兒大家在祠堂撕破臉的事兒從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三位老太太的目光皆在三娘子脖子上纏的藥帶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老夫人便開口道，“一家人住在一個屋檐下，磕磕碰碰意見相左是難免的，說話快了，上下兩排牙齒都還有咬著嘴唇的時候呢，更何況是人了，你說是嗎？”

    “母親說的是?！比镒哟故锥?，恭謹(jǐn)?shù)暮堋?/br>
    老夫人暗笑在了心里，便是從一旁小丫鬟的手中接過了一個上了銅鎖的雕花紅漆大木盒子，說道，“如今連朝廷都已經(jīng)改朝換代了，咱們這侯府啊，也是時候該換個女主人了。老二既現(xiàn)在是名正言順的靖安侯了，那這內(nèi)宅的一應(yīng)事宜，以后就交給你吧。”

    “要說三弟妹您心里也是敞亮啊，這么大的事兒，不過一宿的功夫就想明白咯?！边@邊，三娘子還沒有接話呢，那邊，長房老夫人就尖聲說開了，“老二媳婦啊，你可是遇著一個明事理的好婆婆咯，能這般干脆利索的把主持中饋的大權(quán)放手給小輩的婆婆，我還真是第一次見著呢?！?/br>
    三娘子轉(zhuǎn)頭對著長房老夫人意味深長的一笑，壓著嗓子不費力氣的說道，“貴胄宅門的規(guī)矩自然比商賈之家的要嚴(yán)謹(jǐn)?shù)亩?，大伯母見不著里頭的門道也是自然的。”

    佟氏一愣，總覺三娘子這句話有些別扭，可不等她細細琢磨，卻見三娘子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頭，上前了兩步就雙手接過了老夫人捧著的木匣子。

    沉甸甸的匣子讓三娘子微微一驚，正想問，老夫人倒先開了口，“里面是應(yīng)事的對牌、內(nèi)宅的公賬、仆役的名簿賣身契，地契房契還有各屋的鑰匙。老侯爺走了，老二承襲爵位，我這個老太婆說話也變得人輕言微起來，你瞧，別的不說，如今這內(nèi)宅里頭的大廚房就已經(jīng)是一團糟了，打從今兒起，就要看老二媳婦你的能耐了，什么時候能把大廚房的那幾個mama拿捏妥當(dāng)了，你這掌家之路才算是摸出些門道咯?！?/br>
    三娘子捧著手中沉甸甸的盒子，瞇著眼看著一臉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不曾想她竟會把“甩手掌柜”的姿態(tài)做的如此堂而皇之到令人無語的地步。

    老太太說了放權(quán)，其實是徹底的放手。而她眼底露出的滿滿“期許”，其實全是等著看她笑話的虛情假意，這一張“欲擒故縱”的牌打得正是時候，內(nèi)宅那幾個身兼重職的管事mama罷活兒甩手其實當(dāng)初還不是老太太自己下的暗令？偏現(xiàn)在mama們都還沒回來，老太太自己反倒先挨不過這素粥糟糠了，再加上陸云英的自有主張，老太太一鬧心，干脆拱手就把這一堆的糟心事全丟給了三娘子。

    可是三娘子幾乎都不用去查也知道，這里頭，除了那幾個還沒有回府當(dāng)職的mama之外，老夫人肯定是還動了別的什么手腳的。不然之前一家女眷鬧的那么兇。豈不是真就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

    但，三娘子卻恭敬肅穆的斂神，沉心鎮(zhèn)定的福身，聲音沙啞道，“孝熙定不負母親之托。”

    老夫人一愣，下意識就想張口，可一肚子的話卻卡在了嗓子眼兒，如吞了一只還在撲翅的蒼蠅一般咽不下，吐不出。

    真這么平靜就收了盒子，什么都不問什么都不說嗎？老夫人睨著眼，看著神色毫無波動的三娘子，只覺得她忽然就和塊木頭一般，與昨日在祠堂里那犀利如劍的模樣判若兩人。

    是這個許氏真的心夠大還是因為背后有老二撐腰而變得天不怕地不怕？

    老夫人心下天人交戰(zhàn)的琢磨了一番，滿心疑惑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袁mama，竟見袁mama一個勁兒的在沖自己眨眼睛。

    老夫人一個激靈回了神，想著到底是自己硬著一口氣把東西交出去的，這會兒哪里能表現(xiàn)出一點異樣的神情，便故作鎮(zhèn)定的點了點頭，一派長者的姿態(tài)，和睦笑道，“都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的，我當(dāng)年也是這么走過來的。各種苦楚，你慢慢就能體會了?！?/br>
    “是?！比镒泳o緊的握著手中的盒子，心里一個勁兒的在發(fā)冷。

    老夫人見狀，心有不甘，左右又碎言的囑咐了幾句，偏不管她說什么，三娘子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冷靜的叫人找不出半點的破綻。

    說的多了，老夫人自己都覺得口干舌燥的，可三娘子卻如同一口鐵鐘一般，屹立不晃，紋絲不動的。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回兩聲“是”，可到了后來，三娘子竟沉默得連這一個字的回答都省了。

    老夫人見了只覺無趣，本她打定了主意是想見一見三娘子的慌張和無助的，誰曾想這小小的丫頭卻根本沒有如她的愿。老夫人很失望，又有些氣悶，當(dāng)即便揮手道，“罷了，我一個老婆子說多了都是泛泛之談，你回去吧。這兩日估摸著有得你規(guī)整了，若是遇著什么不明白的事兒便來問袁mama，她之前一直幫著我打點內(nèi)宅庶務(wù)，指點你是綽綽有余的?！?/br>
    “多謝母親?！比镒有辛硕Y，告了退，對老夫人的話幾乎是置若罔聞的。

    可就在所有的人詫異于她那冷靜受之的姿態(tài)時，出了霽月齋大門的三娘子卻在院墻的墻根下軟了腿，險些就跌坐在了地上。

    “夫人！”一旁的如畫眼明手快的一邊攙住了三娘子的小臂，一邊托住了快要從她手里掉下來的那只木匣子。

    可不托不知道，這一托，如畫才發(fā)現(xiàn)那只看著不算特別大的木匣子竟沉的要命。

    而三娘子雖覺得一雙小腿一直在打顫，可也知道此處根本不是喘氣的好地方，便當(dāng)機立斷的問如畫，“認識回去的路嗎？”見如畫點點頭，她又吩咐道，“你拿著盒子先回去，把瞿mama、單mama，子衿和子佩給我喊齊了，我隨后就來?！?/br>
    如畫自然知曉輕重，聞言便沒有耽擱，點頭后轉(zhuǎn)身就往桃花塢跑去，而三娘子則是挨著墻根喘了好幾口大氣，不一會兒才撫平了衣袖和衣擺上的褶皺，又捋順了鬢邊微亂的發(fā)絲后方才身姿略見虛浮的邁開了腳下的步子。

    ☆、第140章 靜水流?知人善用（中） 為鉆石過700加更！

    當(dāng)三娘子堪堪的走回桃花塢的時候，內(nèi)廂房里，熱茶、迎枕，熱水、團扇都已經(jīng)一一的準(zhǔn)備好了，屋子里站著一排人，每一張熟悉的臉孔上都透著肅然的神情。

    一見她進屋，子佩便麻利的迎了上來，不過片刻的功夫，她便伺候著三娘子在屏風(fēng)后面簡單的泡了一個腳。然后又換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解了汗意，最后才扶著三娘子坐上了羅漢床。

    老夫人親手交給三娘子的那個木匣子正安安靜靜的擺在炕桌上，三娘子用余光微微的掃了一眼那泛著舊光的盒子。深吸一口氣道，“都聽如畫說了吧？”

    眾人垂暮，一一點頭。

    “我也沒想到母親會這么輕易的就松了手，可是不用我說，你們也能想得到，這當(dāng)中若是沒有貓膩。那也不可能?！比镒邮栈亓四抗猓闹兴季w飛轉(zhuǎn)。

    “可是夫人，不管這當(dāng)中有沒有貓膩。由您來主持中饋也是名正言順的呀?！宾膍ama先出了聲。

    三娘子抬起眼眸看了瞿mama一眼，不置可否，“是啊，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這燙手山芋終歸是丟進了咱們桃花塢了。”

    瞿mama一愣，一張臉迅速紅了一半，便諾諾的低下了頭。

    三娘子不由嘆氣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眼下這是個天大的好機會，本侯爺承襲，我封了誥命，侯府的中饋就應(yīng)該名正言順的落到我的頭上來。可母親如今這般交出大權(quán)，本也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這不是燙手山芋是什么？”

    眾人噤若寒蟬，本還想說兩句的單mama眼見瞿mama都被喂了一嘴的軟釘子，當(dāng)即便聰明的縮回了脖子。只等著三娘子先發(fā)話了。

    而眼見大家活絡(luò)的心思都被自己這頭一盆冷水給淋了個透，三娘子方才冷靜的開口問道，“既大家都知道這是燙手山芋了，那我來問你們，你們覺得內(nèi)宅庶務(wù)，我頭一件要做的是什么事？”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塞過諸葛亮。這屋子滿打滿算加上她自己一共有六個人，怎么著都應(yīng)該機靈過她一個人的腦袋吧。

    而且多幾個人幫著她出主意，看著是人多嘴雜，可三娘子覺得也能順帶幫自己理清思路，讓她看看旁觀者清的角度和自己這幾日的所思所想是不是一樣。

    “老奴以為先要解決了那幾個帶頭挑事兒的管事mama?！眴蝝ama本就想說話，一聽三娘子問開了。她便利索的回了一句。

    “mama有什么好計謀？”

    “老奴打聽過，帶頭撂擔(dān)子的是大廚房的甘mama，她是老夫人一路從莊子里提上來的，如今一家四口都在府上當(dāng)差?！?/br>
    “四口？”三娘子嚇了一跳，“全在內(nèi)院？”

    “不不，她男人和兒子在院外。男人在馬廄，兒子負責(zé)司茶房的采辦，她兒媳在內(nèi)院。在花圃里幫襯?！眴蝝ama連忙說道。

    三娘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竟斬釘截鐵道，“全換了?！?/br>
    屋子里頓時響起了單mama倒吸涼氣的聲音。“夫人，您可想清楚了。”

    誰知三娘子卻目光堅定，決議不二，“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白送的好處，我知道，因為甘mama掌管大廚房多年。若是臨時換了管事mama，大廚房可能會因此而亂上一陣子，大家的伙食可能就會因此而耽擱了些，可是就憑著那個甘mama和母親這么多年來私下的關(guān)系，你們覺得這樣的人就算我花心思去討好了，那和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一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有什么區(qū)別？”

    “那這一時半刻的誰來接替甘mama的活兒呢？”一旁的子衿一針見血的問道。

    “mama想試試嗎？”三娘子聞言，定睛看著單mama，竟問得理所當(dāng)然。

    “我？”單mama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連謙卑之語都忘記了。

    “自然。”三娘子從容的點了點頭，方才緩緩解釋道，“大廚房是個關(guān)口，我初次掌家，新官上任，若所有內(nèi)宅庶務(wù)都要事無巨細的去一一分派安排，且先不說下人們聽不聽我的，就說這當(dāng)中要耗費的精力，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完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他們按部就班，以前做什么，現(xiàn)在做什么。而我，只要管住幾個管事mama就成。以后，只要內(nèi)院有人犯了錯。我就找管事mama，若管事mama能處理妥善的，我就絕對不出面?？蛇@當(dāng)中，卻要有一個明晃晃的例子，我思來想去，沒有什么是比大廚房易主換人更能敲山震虎的了。”

    “可夫人。我……老奴從來沒有打理過大廚房啊……”單mama心里沒底，卻又覺得眼前這個絕好的機會若不抓住未免可惜。

    “要mama如何打理呢？”三娘子輕輕搖頭，“小丫鬟們負責(zé)瑣事，廚娘負責(zé)掌勺，mama只要整理好廚房每日進出的銀賬，所有仆役當(dāng)值輪值的人序即可。這和以前mama打點侯爺?shù)奶一▔]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不同的是一個是有著柴米油鹽煙火味的廚房，一個則是干干凈凈的內(nèi)宅小院罷了?！?/br>
    “若是甘mama不肯呢？”單mama有些動心了，想她以前也是打點著桃花塢的小廚房的，大廚房那些活兒她左右也知道順序方法，其實只要上幾天手以后，很多事兒就是個熟能生巧的過程。

    “不肯？”三娘子嗤笑道，“要的就是她不肯卻再也得不到的結(jié)果。我也是要讓所有內(nèi)宅的管事mama瞧瞧，若想當(dāng)著我的面撂擔(dān)子，那這擔(dān)子，以后你們也別想再拿起來了?！?/br>
    是，換仆換人確實是最得不償失的法子，之前三娘子也正是擔(dān)心這一點，才會遲遲的不敢出手與老夫人相搏。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現(xiàn)在她是趕鴨子上架已經(jīng)被老夫人搶先一步擺了一道，老夫人就是拿捏住了她資歷淺沒人脈，才會篤定她一定管不好家，一定會轉(zhuǎn)頭去求她這個婆婆的。若是在這個時候還要顧及著自己的體面，三娘子以為那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老夫人笑，她哭了。

    所以，釜底抽薪換個管事的法子雖不可取，卻也是非常時期非常對策。更何況那日裴湘月來的時候三娘子已私下問過她關(guān)于廚房甘mama的情況了，在得知她是老夫人的心腹之后，三娘子就更加堅定了要借機把她除掉的決心。

    即便會亂，也是一時，那總好過一輩子要養(yǎng)著一個心思在別處的奴才要快刀斬亂麻的多！

    且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三娘子是相信單mama的能耐的，單mama是多年伺候陸承廷的老人，她對侯府內(nèi)院的事兒也是知根知底的，用單mama一人去智奪整個大廚房的歸屬權(quán)，三娘子以為，這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損失最小的立威之策了！

    ☆、第141章 靜水流?知人善用（下）

    眾人禁默，齊刷刷的都看向了單mama。單mama只覺得這決定下的容易，又不容易，容易是因為她覺得這是三娘子和陸承廷對她的肯定和信任，想她這大半輩子都伺候在了桃花塢里，一把年紀(jì)了還能有這種被主子看中的時候，其實也是她這個做奴才的福氣。而要說不容易也很能讓人理解，那就是單mama怕晚節(jié)不保。

    三娘子也在靜候，她不著急，因為就算不是單mama上，她也能找到第二個人選，只是可能沒有單mama這么適合罷了。

    只是等久了，終歸有人會耐不住性子，比如素來在大事上急過于緩的子衿。

    “mama，這可是您幫著侯爺和夫人……”但就在子衿話才說了一半的時候，單mama忽然就屈膝跪下了身。

    “承蒙夫人瞧得起老奴這伺候了侯爺幾十年的手上經(jīng)驗，夫人放心，廚房的事兒，老奴會盡力做到讓夫人滿意的！”單mama目光如炬，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三娘子。一臉的堅定不移。

    三娘子緩緩的點了點頭，心里一直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當(dāng)即就從炕桌的抽屜里取出了兩張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募垼f給了單mama，輕輕的說了一聲“mama起來吧，地上涼?！?/br>
    單mama應(yīng)了一聲，接過了紙就站了起來仔細的瞧了瞧，卻發(fā)現(xiàn)上頭有很多字自己是不認識的，當(dāng)下感覺就有些心虛。

    可三娘子卻云淡風(fēng)輕的說道，“mama不識字無妨，我把子若這丫頭留給你，以后就讓她做你的左右手，有什么事兒你盡管放心的去吩咐，若是她辦的不妥當(dāng)?shù)?，您就來和我說。”見單mama點了點頭，三娘子繼續(xù)說道，“這兩張紙上寫的是五天不重樣的菜式，我想過了，如今廚房亂，人手肯定是不足的，既然如此，那從前大廚房一日三餐給各房各屋做不同菜式的法子應(yīng)該是行不通了，可每日的吃食咱們也不能重復(fù)了，既然如此，咱們就以五日為一個輪轉(zhuǎn)，初一到初五每日菜式搭配不同，初六到初十則重復(fù)了初一至初五的菜式，如此輪轉(zhuǎn)，大廚房只管用大鍋燒菜，小盤分裝，既省了食材，又節(jié)約了人手。反正如今不管是侯府還是天家都還在喪期之內(nèi)，府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宴請，各房應(yīng)該不會無緣無故多加菜的，我單子上那些菜也是葷素搭配甜辣均有的，口味也全，勉強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一陣子了，且今兒也正好是初一，這規(guī)矩就從今兒開始。哦對了，五房除外，五房的菜式我寫在了最后頭，五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五房的菜還是要單獨燒。”說到最后，三娘子又補了一句。

    “夫人這法子甚好！”單mama一聽眼睛都亮了，不由連連點頭道，“如此一來節(jié)約了人力不說，還給廚房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額外瑣事，那即便是少了人手，咱們也應(yīng)該是周轉(zhuǎn)的過來的。”

    “是啊。”三娘子又道，“左右大廚房現(xiàn)在還有幾十個人在那兒費心著侯府的一日三餐呢，一會兒mama帶著子若過去，把這些人的名字一一記下來，回頭我全部都會有打賞的。”她說著，又抬起了頭看著面前一小眾人道，“其實不止是大廚房，如今在侯府各處，依然還是有很多循規(guī)蹈矩的下人們在盡忠職守的。雖這宅子里人網(wǎng)如織，相互牽扯，可是大家捫心自問，但凡是在侯府為奴為仆的，每個人都是沖著每個月的那筆月錢去的。你們只管把話放出去，只要有人無故罷了活兒，一旦被我查到，這侯府的活兒他也就不用想干了，我想多少還是會有人猶豫一下那跟風(fēng)之舉的，不過當(dāng)然也會有冥頑不靈的，但這樣的奴才，我要了又有何用？”

    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

    三娘子見狀，略微緩了一下氣，然后沖單mama點了一下頭，見單mama心領(lǐng)神會的后退了幾步，她方才對著瞿mama和子佩說道，“我這兒有大嫂……哦不，是裴jiejie之前留下來的內(nèi)宅所有仆役的名冊，mama和子佩你們二人這兩天就辛苦一下，拿著名冊，從里到外把內(nèi)宅現(xiàn)在缺了的仆役給我記下來，那名冊我之前看過，裴jiejie記的非常詳細，甚至連年歲和身份由來都有略筆記上的，所以你們應(yīng)該不過就是費些力氣，要說這是多復(fù)雜的事兒卻未必見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