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滿腹心緒的回家去了，五皇子繼續(xù)找鐵御史打聽鄭御史的情況。鄭御史據(jù)說人品極佳，人亦清廉正直，就是大半輩子都是御史臺了，完全沒有出任過地方官員。

    五皇子綜合一下，還是覺著杜執(zhí)最為合適，至于給杜執(zhí)安排副手的事，五皇子沒這般麻煩，此次查靖江港，不知要空出多少位子來，有的是位子可安排人，也不必特意從自己這里給杜執(zhí)弄個副手，好似不信任杜執(zhí)一般。

    五皇子還特意問了回老丈人，謝家人對靖江港一事早有看法，謝松自然不會去填坑。對于謝家人，眼前最重要的不是靖江港，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讓五皇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上儲位，然后，謝莫如安安穩(wěn)穩(wěn)的跟著升級。而后，自有謝家的富貴。謝松笑，“正想與殿下說呢，內(nèi)閣拉上我不過湊數(shù)。我這把老胳膊老腿的，不比杜鄭二位大人年富力強了?！?/br>
    五皇子笑道，“岳父是老當益壯?！?/br>
    穆元帝近來對五皇子越發(fā)信重，在靖江港一事上自然要問五皇子的意思，五皇子道，“除了岳父，兒臣對杜巡撫鄭御史都不大了解，特意請教了李相與鐵御史?！蔽寤首訉δ略凼侵T事不瞞的，然后說了對兩人的看法，穆元帝聽了，將謝柏的一本折子給五皇子，道，“你瞧瞧這個?！?/br>
    五皇子一看，是謝柏對北涼的局勢分析，謝柏早就給五皇子提過醒，五皇子道，“北涼地狹人稀，一向安分，近來北昌府遞上的折子，倒沒有說北涼不妥的。倒是有一封北昌巡撫發(fā)來的，說是近來邊境有幾起盜匪之事。父皇不若令邊軍嚴守邊界，再有不放心，派欽差過去瞧瞧也好。畢竟宜安駙馬在西寧關(guān)多年，對于邊關(guān)之事，他經(jīng)驗也足。”

    穆元帝道，“原本這事讓宜安駙馬去正好，只是眼下正趕上西蠻使臣、南越使臣、鎮(zhèn)南使臣來朝，鴻臚寺這里也離不得他，讓鄭御史去吧。”

    五皇子道，“看來西涼的確不大好。”年中使節(jié)來訪都缺席了。

    穆元帝頜首，將靖江港的事交付杜執(zhí)，余者，五皇子也沒少借機安排一二自己看好人選。謝莫如倒是薦給了五皇子一人，五皇子道，“歐陽鏡？歐陽學(xué)識自不消說，不然，北嶺先生不會破例再收一回關(guān)門弟子。我也看過他的文章，只是聽說他身子不大好。”

    謝莫如道，“好不好的，人早晚一死，我看他不錯。于帝都素有令名，倘是他身子好，早便考取功名了，哪里還會在聞道堂呆著。歐陽鏡出身歐陽家的嫡系，便是因身子不大好，故而一直未出仕為官?？煽礆W陽家除他之外，也沒有太過出挑的人物。原想讓他到長史司任職，可現(xiàn)下長史司沒有合適他的職位。倒是靖江港現(xiàn)下缺人，李相不是說最好給杜大人一個副手么，我看歐陽就不錯?！?/br>
    “你眼光自沒的說，我是說，他萬一身子出事可怎么好？”

    “殿下知道歐陽以何出名么？”謝莫如道，“他以辯才聞名帝都，凡善辯之人，皆好勝。歐陽這樣的人，給他尋些難事做，反倒能激起斗志，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反倒是平穩(wěn)歲月，消磨生機?！?/br>
    五皇子很擔心靖江港事務(wù)煩多，一時不慎，累著歐陽鏡，還是道，“我先見一見他，總得問問人家的意思。這個也得叫他有個心理準備?！?/br>
    “殿下說的是?！?/br>
    五皇子行事向有效率，與歐陽鏡說起話來也認為這是個可用之人，便同歐陽鏡直說了，“我久聞先生大材，只是慮先生體弱，不敢勞煩。”

    歐陽鏡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鏡原欲自科考舉業(yè)，惜身體孱弱，未能如愿。這一世，不論長短，鏡都愿做過些什么，倘有能為國效力的機會自然好。倘不能，做做學(xué)問，也不算辜負光陰?！?/br>
    五皇子就與歐陽鏡說了靖江港之事，歐陽鏡笑，“凡事，脫不開一個利字，商賈之事尤如此。江南之戰(zhàn)后，靖江原有大族皆偃旗息鼓，今當未復(fù)元氣。靖江港的癥結(jié)，不在于替換官員，對于靖江港來說，鐵打的港口，流水的官……”

    此方六月末，歐陽鏡就換上了厚料子衣袍，但，五皇子與其交談，委實透澈。透澈，這就是歐陽鏡給五皇子的感覺，這人眼睛尖，事看得透。就是……那個……身體不太好。不過，看歐陽鏡對于去靖江港任官并不介意，五皇子便給他謀了一個差使，還真是杜執(zhí)的左右手，正六品的靖江港轉(zhuǎn)運副使。

    靖江港的事剛安排好，鄭御史剛啟程去北昌府，估計還在半路呢，北昌府便傳來軍報，有盜匪擾邊，盜匪人數(shù)很是不少，七八千人呢。

    好在，鄭御史到了北昌府的時候，盜匪便平了，斬首一千余人。穆元帝龍心大悅，五皇子亦十分歡喜，同謝莫如道，“項大將軍果然能兵善戰(zhàn)??！”

    守北靖關(guān)的大將軍姓項，謝莫如聽說打了勝仗，倒也歡喜，只是不若五皇子這般喜悅罷了。接著，項大將軍連傳三封捷報，一直到二郎大婚，五皇子還說呢，“北靖關(guān)有項將軍，全不必擔憂?！?/br>
    結(jié)果，二郎與媳婦趙氏剛從岳家回門，當天傍晚，北靖關(guān)快馬加鞭送來戰(zhàn)報，此次戰(zhàn)報是白皮的，項大將軍戰(zhàn)死，北靖關(guān)失守，盜匪直逼北昌府，當天，五皇子都沒能回家吃晚飯。

    五皇子夜深方得回府，謝莫如一直命廚下備著飯，見五皇子一幅疲倦憔悴模樣，一面令侍女服侍他換了家常衣袍，不禁問，“形勢這般不好？”

    五皇子道，“北靖關(guān)守軍五萬，項將軍的折子上說，盜匪有七八千，再如何說，也不該破關(guān)的。北靖關(guān)的形勢如何，現(xiàn)下哪里說得清楚。一晚上就是在吵，朝中要不要派兵北上?！?/br>
    謝莫如命侍女捧來飯菜，道，“先喝點兒湯，暖暖身子。如今天寒，你在宮里怕也沒用晚膳。”

    “父皇也什么都沒吃?！?/br>
    “天還塌不下來呢?！敝x莫如道，“一會兒你把項將軍的折子找出來，給我看看?！?/br>
    “不用一會兒了?！蔽寤首臃愿雷咸?，“你去九江那邊兒，把這些天抄錄的北靖關(guān)的戰(zhàn)報奏章取來。”

    紫藤一福身去了。

    謝莫如陪著五皇子用飯，道，“你且寬寬心，北靖關(guān)較之北昌府還要往北了，北昌府這會兒就開始下雪，一入冬，盜匪出沒便少。就是北昌府，里頭也有駐兵，守一座城池還是守得住的。”

    “萬一遇到馮飛羽那樣的家伙，可就糟了。”不得不說，馮飛羽委實給五皇子留下了不淺的心理陰影。

    謝莫如道，“馮飛羽不也一樣敗了么?！?/br>
    “這怎么一樣？”

    “沒什么不一樣?；蛘叩钕乱f，當初是扶風(fēng)用計離間了靖江王與馮飛羽，馮飛羽失了兵權(quán)，由此，靖江王大敗。可殿下想想，馮飛羽為何會失兵權(quán)，君有君臣，臣有臣道，要我說，馮飛羽高傲太過，心不在靖江，才是他失兵權(quán)的主因。人皆在弱點，馮飛羽一樣可以戰(zhàn)勝?！敝x莫如道，“何況，馮飛羽這樣高傲的人，哪里會去為盜為匪。殿下只管寬心，我朝名將輩出，哪里還怕幾千盜匪！靖江王幾十萬大軍都勝了，今兒還為這個吃不下飯去？”

    謝莫如給五皇子布菜，道，“嘗嘗這白菇，今天二郎莊子上新送來的，叫廚下現(xiàn)炒出來的，鮮的很。”謝莫如對飲食一向要求很高，如湯點之類，廚下可以提前燒，但菜蔬之類，必要現(xiàn)炒方佳。

    五皇子正當壯年，胃口開了，很是吃了兩碗飯才放下碗筷。

    之后夫妻倆便研究起北靖關(guān)的捷報奏章來，近來五皇子手下頗多英才，謝莫如于政務(wù)上插手便少了。項大將軍一共往朝中發(fā)了四封奏章，其中三封是捷報，奏章上自然也寫了項將軍是如何退敵的，言語間頗是英武，謝莫如道，“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二郎神轉(zhuǎn)世呢。”

    五皇子再憂愁也給這話逗笑了，笑道，“你越發(fā)促狹了?！?/br>
    “倘無項將軍身死的戰(zhàn)報，端看這幾封捷報，都要以為他智勇雙全。可若真是智勇雙全，如何會身死關(guān)破?？v他死了，后下還有副將還有先鋒，倘有一位能撐得起大局的，北靖關(guān)不至于被盜匪所破。”謝莫如對比幾份軍功榜，“他這捷報上奏上來的有功將領(lǐng)，項家自己就有二子三孫，余下的于副將、虞千衛(wèi)、崔先鋒、吳偏將，這幾位皆是官宦人家出身。嗯，還有一位紀百戶，紀百戶，這竟是個犯民流放？”

    五皇子在朝，知道的事就較謝莫如更多些，道，“這個紀百戶原是犯了殺人罪，被流放到北靖關(guān)為奴的，后來進了兵營，此次繅匪得力，便升了百戶?！?/br>
    “這人不簡單?！敝x莫如道，“這些請功的將領(lǐng)，唯他一人出身平民，且是罪犯流放，能得百戶之官，豈是容易的？”

    五皇子頜首，“你說，這次朝廷用不用派兵？”

    謝莫如笑，“殿下真是當局者迷，倘事情緊急，扶風(fēng)、南安、忠勇，這幾個定已召進宮議事了，陛下沒用晚膳，不見得就是焦心北靖關(guān)之事。大殿下怎么說？”

    “大哥是主張出兵支援北靖關(guān)的?！蔽寤首拥溃拔矣X著，再等等也無妨。像你說的，北昌府現(xiàn)下便要到降雪的時節(jié)了，哪怕真有個馮飛羽那樣的，只要北昌府用冷水澆城，把城墻凍實了，那些盜匪一時也進不了北昌府。只是苦了外頭平民百姓。”

    “現(xiàn)下說這個沒用，該搶的早搶了。要叫我說，也是等一等才好，不說別個，北靖關(guān)雖破，大軍也能剩下幾萬吧，這些兵集結(jié)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戰(zhàn)力。再看看的好?！敝x莫如也贊同五皇子的意見。

    夫妻倆一直商量北靖關(guān)的事到夜深，方得休息。

    穆元帝是第二日方召集的諸將領(lǐng)議事，這一天才算是把守孝的柳扶風(fēng)、南安侯一并給召來了，還有剛回帝都的永安侯，永定侯、忠勇伯，以及禁衛(wèi)軍唐大將軍都來了。另外，就是年長皇子與內(nèi)閣諸人。

    議了半日，最終還是先準備好兵械，容后再說要不要往北靖關(guān)派兵之事。

    北靖關(guān)第六封奏章來得不晚，間隔了十日，只是，寫奏章的人身份比較低，不過一百戶而已。奏章是紀百戶寫的，頗有文采，敘事也清楚簡潔，大致就是，項將軍戰(zhàn)死，幾位副將、偏將、千戶、前鋒的也都死了，留下他們一些殘兵聚集在一起，紀百戶與其他幾位幸存的百戶、什長的聚集了兵馬，解了北昌府之困，具體下一部如何，還請朝廷做主。另外，斬首一千，活捉俘虜七百余人的軍功。

    與此奏章一并送來的，還有北昌巡撫的奏章，言語間對紀百戶頗多贊譽之詞，稱其有勇有謀，做戰(zhàn)勇猛。匯總了一下北靖關(guān)所余將士三萬有余，只是兵械不足，希望朝廷及時補援之類的話。

    朝廷緊揪著的一顆心總算能放下了，給北靖關(guān)的兵械已是預(yù)備好的，現(xiàn)下就可送去，但，朝中為難的就是，北靖關(guān)主將副將什么的都戰(zhàn)死了，千戶也還沒發(fā)現(xiàn)有生還的，現(xiàn)下估計是幾位百戶做主，得有人領(lǐng)北靖關(guān)的兵馬?。∨烧l去？

    五皇子道，“與其派個不大清楚北靖關(guān)現(xiàn)狀的，倒不若以軍功論賞，那位紀百戶既有軍功，父皇可擢其官職，令其領(lǐng)兵！只是，紀百戶再如何升遷，領(lǐng)大軍怕是不易?！?/br>
    大皇子道，“五弟所言甚是，北靖關(guān)尚有三萬兵馬，領(lǐng)三萬兵馬者，起碼得是二品以上大將軍。紀百戶不過斬首上千，便是越級提升，我只擔心他領(lǐng)千八百人沒問題，領(lǐng)大軍怕是難哪。”

    柳扶風(fēng)臉色有些蒼白，素色的指尖搭在深玄色的官服上，淡淡道，“但，北靖關(guān)兵馬地勢，也只有在北靖關(guān)多年的將領(lǐng)方能熟悉。在此戰(zhàn)時換將，為戰(zhàn)事大忌。若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倒不若讓熟悉的人去做。當年忠勇伯轉(zhuǎn)戰(zhàn)湖廣，亦不過弱冠之年，麾下將士也有數(shù)萬之眾。這位紀百戶，已過而立之年，論起來，比忠勇伯還年長些。臣掌兵之際，也不過紀百戶這個年紀?！?/br>
    “忠勇伯天縱其才，紀百戶就不知有無這等才干了。何況，當時忠勇伯身邊有李子爵輔助。”大皇子忽而靈機一動，道，“這事兒好辦，不若父皇也給紀百戶派個軍師吧。”

    五皇子笑道，“大哥這法子好?！蔽寤首酉胱尷罹沤^去，也考察一下這位紀百戶。

    穆元帝問大皇子，“依你所見，派誰合適？”

    大皇子舉賢不避親，道，“北靖關(guān)冬天能凍死個人，軍師也得年輕力壯方可。原本李子爵有輔佐經(jīng)驗，可聽說他在五弟府中任職，怕是抽不開身。依兒子說，父皇身邊便有能人?！贝蠡首优e薦的是趙時雨。

    穆元帝笑，“時雨文章是好的，可是從未打過仗?！?/br>
    大皇子很認真道，“李子爵原也是文官出身，未打過仗的，可輔佐忠勇伯就輔佐的很好。他們這些文人，做事細致，打仗的事辦不了，忠心是再不差的，何況，軍中不少軍械軍糧軍馬軍資等事，皆要細致人辦方可。時雨跟在父皇身邊多年，忠心無二，兒臣覺著，他是再合適不過的。再者，他去了，可以輔助紀大人整肅兵馬，北靖關(guān)到底是個怎么回事，也能查個清楚?！?/br>
    大皇子說的軍師，倒更似欽差了。

    商議半日，穆無帝一半一半，令內(nèi)閣擬旨，升紀容為四品信武將軍，整肅北靖關(guān)兵馬，嚴繅北靖逆匪。同時，著趙霖趙時雨為四品軍師祭酒，攜一應(yīng)軍械赴北靖關(guān)，輔助戰(zhàn)事。

    五皇子回府嘆道，“原是想讓九江去的，這回叫大哥搶了先?！痹居X著大哥是笨蛋，不想竟能同御前紅人交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五皇子覺著自己不該小看任何人。

    謝莫如道，“陛下緣何這般擢升紀將軍？”

    “當此亂局，紀百戶既能聯(lián)合其他幾位百戶解北昌府危局，就是個有本事的?！蔽寤首訉⒓o百戶寫回帝都的奏章抄本給妻子看，道，“你再看紀百戶寫的奏章?！?/br>
    謝莫如一看便道，“文采不錯?！痹偻驴?，尤其羅列軍功時，各人殺敵多少，不論是百戶什長，還是尋常兵士，皆的記錄。謝莫如道，“難怪陛下肯用他了?！?/br>
    “我也是看了這奏章方舉薦的他，軍中克扣軍功為常例，當年江南之戰(zhàn)能打得贏，就因我從無克扣軍功之事，凡立功的，哪怕殺敵一人，也要記錄賞賜。因不克扣軍功，將士得賞，便不惜命，仗便可打得。北靖關(guān)正值危難之時，有紀將軍這樣的人，總比換個老油條的好。父皇雖派了趙時雨去，趙時雨卻是文職。軍功上是無虞的，再說，沒么個人，怕父皇也不放心?！?/br>
    謝莫如道，“這個紀將軍是蜀人哪？”

    “蓉城人，不知他是犯了什么死罪，看他文采不錯，奏章上的字也是一筆鐵劃銀鉤，不知殺了什么人流放的北靖關(guān)，我已叫人去查了?！?/br>
    謝莫如便未多說。

    大皇子此際是對趙時雨殷殷叮囑，“好好干，待你大勝還朝，我也叫父皇給你封個子爵，一點兒不比那什么李九江差?！?/br>
    趙時雨：……這笨蛋難道不知道他們都是私下往來的么?。。?！

    趙時雨死的心都有了。。。

    ☆、第342章 東宮之五

    趙時雨一直在御前行走，雖然干的都是替穆元帝擬圣旨的事，也算御前小紅人一個了。尤其，其為人謹慎，與大皇子來往從來都是私下的，在外頭，從來不會與大皇子多言一句的人。結(jié)果，就這么給大皇子坑了一把。

    當然，也不算坑。

    畢竟，欽差也是正經(jīng)實缺，尤其此次去北靖關(guān)，非穆元帝信重之人不能去的。像李九江吧，穆元帝根本就沒考慮過，趙時雨便是直接通過。

    但，大皇子你也沒必要把倆人的關(guān)系暴露當下啊。

    大皇子是這樣說的，“咱們都來往小二十年了，只要不瞎的，誰不知咱們相熟啊。父皇也心下有數(shù)的，你就放心吧?！?/br>
    放心個鳥啊！

    這家伙以為北靖關(guān)那么好去的么，項大將軍這正二品大將連帶屬下一干將領(lǐng)全都死光，剩下一小攝百戶來掌控局面，這里頭一聽就是有事??！趙時雨倘這么兩眼一抹黑的去了，自己都怕有去無回?。?/br>
    趙時雨埋怨大皇子幾句，還得讓大皇子把要送往北靖關(guān)的糧草兵械準備好，他特意去戶部查了一下紀百戶奏章上的數(shù)位有軍功的百戶的背景，至于什長小兵之類，戶部就很難查到了。

    除此之外，趙時雨還特意去請教了靖南公柳扶風(fēng)，畢竟，是柳扶風(fēng)一力舉薦紀百戶的。柳扶風(fēng)道，“這位紀將軍，有成為名將的味道?！?/br>
    味道？

    趙時雨很是請教柳扶風(fēng)，“柳公爺是如何聞出來的？若有秘法，可否傳授下官一二？”

    柳扶風(fēng)一笑，趙時雨畢竟是御前之人，柳扶風(fēng)便與他多說幾句，遂道，“并非柳某說笑，柳某是以文官轉(zhuǎn)武職，其實，真正成就將階，是在領(lǐng)兵之后第四年的閩地之戰(zhàn)。在那之前，柳某只能算是武官，而非將領(lǐng)。這位紀將軍，既能聯(lián)絡(luò)其他殘兵解北昌府之困，若此事皆他一力而為，已算得上半個將階。觀其奏章所列軍功，可知其為人。柳某舉薦于他，并非出自私心，他已經(jīng)觸摸到了成就大將的邊緣，所欠，不過天時?！?/br>
    趙時雨狀元出身，自春闈奪魁，先經(jīng)翰林，便轉(zhuǎn)至御前，能在穆元帝跟前十幾年而無半分差錯，可知其本領(lǐng)學(xué)識都是不差的。倘換個人，可能覺著柳扶風(fēng)在說些玄乎又玄的神叨話，趙時雨卻是細細思量，不禁感嘆，“柳公爺果然不愧我東穆軍神，下官受教。”

    柳扶風(fēng)先時說紀容有“名將的味道”，并非虛言，雖然趙時雨不大明白柳扶風(fēng)對于紀容的判斷，這亦非緣于柳扶風(fēng)在托辭還是什么，主要是趙時雨是文官，他對于武官那一套并不太清楚。但憑趙時雨的天資，對柳扶風(fēng)所言竟亦有幾分明了。

    柳扶風(fēng)見趙時雨似有了悟，不禁心下一動，暗贊，果然不愧御前紅人，這位趙大人穎悟非常。

    趙時雨很誠懇的謝過柳扶風(fēng)的指點，告辭而去。

    趙時雨自柳扶風(fēng)這里告辭后，又進宮聽了一番穆元帝的指示，穆元帝道，“一切以戰(zhàn)事為主，再查一查項山因何而敗?！?/br>
    趙時雨正色領(lǐng)命。

    趙時雨雖是文官，也到了不惑之年，但其行事頗為俐落，身體亦不似尋常文官的文弱，時帝都已入秋，一早一晚都有些寒意，趙時雨只是準備了厚衣大氅，并未坐車，而是騎馬，以加快行速。大皇子讓大皇子妃收拾了幾身自己的厚氅大毛衣裳給趙時雨，道，“今年的還沒得，都是去歲做的，因太厚，我也沒怎么穿過。聽說北昌府這時就要下雪了，待你們到了北靖關(guān)，怕更冷。厚衣裳你留著穿，別凍壞了身子。還有些藥材，給你放包袱里了，記得吃啊。”

    “殿下也保重，別忘了臣跟您說的話?！彪m然大皇子為人較笨，趙時雨在他身上也花了不少心血，時間久了，成了習(xí)慣，時不時的便要叮嚀幾句。

    大皇子拍拍趙時雨的脊背，笑道，“放心，你還沒我大呢，成天一幅憂國憂民狀，都成小老頭了?！?/br>
    趙時雨大怒，“我是小老頭，你不看看自己的老倭瓜臉！”

    大皇子連忙道，“唉喲唉喲，說錯說了。時雨你乃人中俊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