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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山記在線閱讀 - 第160節(jié)

第160節(jié)

    永定侯夫人連聲應(yīng)了,又謝過大皇子,覺著近些年大皇子成熟穩(wěn)重不少。

    此時帝都上下一派歡騰,胡太后還懵著呢,與趙謝二位貴妃道,“前兒不是還說敗了么,怎么又勝了啊。到底是勝是敗???”懵了。。。

    趙謝二人雖不了解到底怎么回事,但既是穆元帝特意命人過來說的,都道,“前兒是小敗,這回是大勝,直接把海匪都打沒了,以后就太平了,娘娘只管安心。閩王閩王妃皇孫們都平安,趕明兒就能來給娘娘請安啦?!?/br>
    兩人皆嘴巧,聽得胡太后露出喜色,胡太后又問,“阿宇可好?”孫子重孫子都平安,外孫子呢?尤其閨女就在旁邊兒,都惦記著呢。

    胡太后好糊弄,文康長公主可不好糊弄,李宇如何,這倆人不知道啊,也沒敢隨便說,畢竟戰(zhàn)場上刀槍無眼。還是文康長公主自己道,“母后放心吧,駙馬這會兒估計也到閩地了。我就說我前兒去廟里卜的卦再不會錯的,果然是上上大吉吧?!?/br>
    胡太后樂呵地,“是啊是啊,以后再遇著這沒主意的事兒,咱們就去卜一卜?!?/br>
    文康長公主道,“蘇妃想必也記掛著呢,母后打發(fā)人去同蘇妃說一聲,也叫她放心?!?/br>
    胡太后笑,“這話是?!贝虬l(fā)身邊兒嬤嬤去了。

    謝貴妃笑,“閩地大勝,閩王平安,蘇妃聽此喜迅,放了心,這病也就容易好了?!?/br>
    趙貴妃亦笑,“是啊,閩王就藩這些年,娘娘與陛下無一刻不掛念,眼下就是藩王三年一次回帝都請安陛見的時候了,娘娘可得重賞閩王才是?!?/br>
    胡太后眼睛都要笑沒了,連聲道,“賞,賞?!?/br>
    謝貴妃雖然與謝莫如關(guān)系一般,但這種國之大事,謝貴妃也不會希望閩地戰(zhàn)敗,何況,謝家一堆家族子弟都在閩地呢。趙貴妃對五皇子夫婦是沒半分好感的,奈何兒子岳家興衰皆系于閩地,故而,亦是盼著閩地好的。其他人更不必說,除了寧榮大長公主,誰不盼著朝廷平安呢。

    故而,一時間,慈恩宮笑聲不斷。

    就是公侯之府,亦是無數(shù)的念佛聲響起。

    如戚國公、平國公這樣都是嫡系子弟在五皇子麾下,而且就在前線的,自戰(zhàn)事起就不知去廟里佛堂燒了多少柱香。先時聽聞連永定侯都戰(zhàn)死了,兩家人心驚膽戰(zhàn)的做了好幾回平安道場,如今又聞閩地大勝,永定侯也活了,兩家人就是天天盼著自家子弟平安歸來。

    只要活著,只要平安,封賞就少不了。哪怕沒封賞,可也別烈士了啊。

    雖然當(dāng)初去閩地都是押一場富貴,可到性命關(guān)頭,兩家反倒把富貴看淡了許多。連一向偏心眼兒著稱的平國公都與自己一休一迎的正妻王氏夫人道,“待扶風(fēng)回來,就讓老大襲爵吧。”平國公一直不滿意嫡長子平庸,嫡長孫柳扶風(fēng)又不良于行,故而于爵位上多有踟躕。如今隨著柳扶風(fēng)戰(zhàn)功顯赫,平國公也下了讓爵的決心。

    王氏淡淡,“聽國公的。”

    望著白發(fā)滿頭的正妻,平國公有些愣神,怎么好像只是一剎那,我們就老邁至此了呢。這些年的恩恩怨怨,仿佛都隨著青絲變白發(fā)最終只剩一絲悵然。

    平國公想說什么,終是沒說,嘆口氣,抬腳去了。

    王氏冷聲一哂。

    戚國公夫人在家問了丈夫一千兩百遭,“不知什么時候有三郎的消息?你說,三郎不會有事吧?”

    戚國公自己都擔(dān)心的要命,哪里經(jīng)得起老妻日日逼問,頭發(fā)是一把一把的掉,眼瞅就要成禿子了,還得安慰老妻,“現(xiàn)在是大好消息,你就甭天天叨叨了,能照顧肯定會照顧三郎。王妃的堂弟也在軍中呢?!?/br>
    戚國公夫人直嘆氣,揉著心口,“我這心,沒一刻能放下的?!?/br>
    戚國公建議老妻,“那你就去拜拜菩薩?!?/br>
    戚國公夫人叫著丈夫,“咱倆一道拜,心虔。”

    戚國公只得跟老妻去求神拜佛。

    至于謝家,門檻更是險被人踏平。

    謝家其實哪里就比別人家有啥小道消息呢,但,大家就是愛到他家來,坐坐也好。其實,謝太太也擔(dān)心的了不得呢,謝家在閩地的人口也不少??!

    如今聽說勝了,謝太太總算能拿出些話來安慰大家。既是勝仗,死的人肯定不多,且安心且安心。

    此刻,闔帝都都在盼著五皇子第二封細致的戰(zhàn)事奏章到來。

    五皇子自己也忙的恨不能生出三頭六臂,此次閩地大勝,那是指對“海匪”大部隊的殲滅,還有小股流竄的匪類需要追擊。五皇子也十分鼓勵鄉(xiāng)民繅匪,特別的小股的,落單的匪徒,論人頭算銀子。

    除了追繅“海匪”,還有戰(zhàn)爭后千頭百緒的事要處理,連永安侯都被抓了壯丁,去前線幫著重新布置沿海防線。

    再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戰(zhàn)事總結(jié),戰(zhàn)亡將軍的撫恤,還活著的有軍功的將士名單,各人什么軍功,都要羅列清楚。還有在戰(zhàn)爭中犧牲的官員,怎么著也得得個烈士的名分吧。這些名單就有一尺厚了。這些名單關(guān)系到以后的朝廷封賞,自然更得慎重。

    謝莫如就是安撫戰(zhàn)亡官員的家人,這方面,她有不錯的臂膀,唐夫人就幫著安撫武官家屬,蘇夫人負責(zé)文官家眷。若是有女性長輩在的,安排可靠住處,若只剩下孩子的,就送到謝莫如這里,謝莫如來安排。

    江行云這里讓徐黃二人去安撫城中商賈,徐少東心有余悸,道,“真是險中又險?!彼蟛筷犔用鼤r還以為閩地真的完了呢。

    江行云道,“此次大勝,閩地總有數(shù)年安穩(wěn)?!?/br>
    黃悅同江行云道,“吳地底蘊,可不止這些。”

    “潰逃的海匪僥幸有登船的,據(jù)說都被段四海收入囊中?!苯性埔恍Γ皡堑?,是不會看到任何一艘船回去的?!?/br>
    聞此消息,徐黃二人不由暗暗心驚。

    江行云道,“對了,我們這里也留下了十幾艘大船,你們認不認得懂得船舶建造的人?!?/br>
    二人皆道,“倒是有懂的?!?/br>
    “有多少?”

    倆人商量后道,“老師傅不多,只有二三人?!?/br>
    “讓老師傅們準備一下,一會兒我著人送他們?nèi)ボ娗?,柳將軍有事?!?/br>
    柳將軍,此時說柳將軍,除了全軍統(tǒng)帥柳大將軍,還能有誰?雖然這樣的老師傅對于哪個商家都是極為珍貴的存在,二人還是立刻應(yīng)了。他們以后想進行海貿(mào),少不了與軍方打交道。

    總之,閩地大勝,徐黃二人更是增強了跟著江行云干的信心。

    但,此戰(zhàn),也不是沒有遺憾。

    江行云就與謝莫如道,“我以為段四海怎么著也得跟著靖江王的人一并登岸撿個落呢。”

    “是啊,他們要跟著一并登岸,此次也能一舉消減段四海的實力?!敝x莫如笑,“十事九難全。倒是段四海打得一手好劫,收攏了不少靖江王的殘兵。”

    江行云道,“這個段四海,以后定是勁敵。”當(dāng)初這誘敵之計,針對的不只是靖江王,還有段四海。誰曉得靖江王的人上了當(dāng),倒是段四海這家伙,非但沒上當(dāng),還跟著撿了不少東西,除了收攏靖江王的殘兵,還有靖江王留在沿海的大船,段四海偷了不少回去,要不是柳扶風(fēng)率人回去的快,得給偷沒了。

    謝莫如笑,“天大地大,各有各的地盤兒。好在他一時還危脅不到我們?!?/br>
    江行云深以為然。

    倆人正說著話,五皇子過來了,江行云起身道,“我先回了?!?/br>
    謝莫如有些詫異江行云這就要走,還是點點頭,道,“哦,那你就去吧?!?/br>
    自從見五皇子哭那一路,江行云見五皇子就有些不自在,江行云這輩子,啥人都見過,平生唯獨最見不得一種人:哭包。雖然知道五皇子是裝出來的,但那一路,硬生生把江行云給哭傷了,自此見不得五皇子。

    五皇子見江行云告辭,還道,“此次議功,斷不會委屈到江姑娘?!?/br>
    “有勞王爺。”行一禮,江行云就走了。

    五皇子還道,“江姑娘怎么怪怪的?!?/br>
    謝莫如起身迎一迎五皇子,笑,“大約是見你不大好意思?!?/br>
    “這是為啥?”五皇子哈哈笑,“就是先時在路上,那也是商量好的?!?/br>
    五皇子并不介意路上江行云出言不遜,若非如此,戲怎能做得逼真。實際上,五皇子不知道當(dāng)時江行云看他哭一路是真正火大。當(dāng)然,這也能從側(cè)面說明五皇子演技委實不錯。五皇子從來不肯委屈身邊人的,江行云既與國有功,五皇子道,“我想稟明父皇,給江姑娘授官。”

    “這也好?!敝x莫如道,“凡與國有功,必要有其封賞,才算公道?!?/br>
    “還有件事要同你商量?!蔽寤首佑行┩掏掏峦?,不好開口,謝莫如最見不得他這樣,嗔道,“有話就說,看這磨唧樣。”

    “是這樣,現(xiàn)下不是銀錢緊張么,我想著,咱們的王府暫緩一緩。待安穩(wěn)下來,再重建王府?!奔依锾澋盟眿D會藏錢,損失不大,按理該先建王府的,可蘇巡撫見天的哭窮,五皇子一心軟,這銀錢就給蘇巡撫哭去不少,有些不湊手。不光銀錢,現(xiàn)下百姓正重整家園,怕是抽丁也不好抽。

    “眼下正是收成的季節(jié),建王府倒不急。要我說,建不建都無妨,殿下難道忘了,我們就藩三年,該回帝都陛見請安的。”謝莫如笑。

    “這回閩地安穩(wěn)了,陛見后,我想帶母妃過來,好一家子團聚。”

    謝莫如曲指輕敲膝蓋,思量道,“咱們這一去,短時間內(nèi),怕是難回閩地。”

    “這是為何?”五皇子道,“我也舍不得父皇,可閩地只是剛一場大勝,靖江底蘊何其深厚,以后怕還有仗要打?!?/br>
    “陛下平生大患,就是靖江了?!敝x莫如道,“當(dāng)初令永定侯練海軍,也是為了遏制靖江局勢??上в蓝ê畲髷。?dāng)時殿下剛主審過科弊案,得罪的人多,就給他們推到了閩地。如今殿下勝了,陛下下一步所想,必是蕩平靖江之事?!?/br>
    五皇子心下微動,他也認同妻子的看法,道,“此事我也想過,咱們閩地,正挨著靖江王封地,父皇若有此志,正是用咱們的時候?!?/br>
    看五皇子這滿腔的雄心壯志,謝莫如緩緩道,“整個吳中,其實都是靖江王的地盤,閩地可偶有一勝,但要蕩平靖江,一個閩地是不夠的。當(dāng)時太祖皇帝給靖江王定下靖江封地,其實有其用意所在。靖江雖富有鹽鐵,但戰(zhàn)略上不算突出,它北接魯?shù)?,西臨安徽、江西,南接閩地,而吳地,在四者包圍之中。如果想真正收回靖江之地,必要魯?shù)?、安徽、江西、閩地四下聯(lián)手,將靖江困于其中,方能慢慢消減靖江實力?!?/br>
    “我也這樣想?!蔽寤首由钣X遇到知音,越發(fā)有了談興,道,“咱們這里,閩王一時半會兒總會消停。但這只算局部小勝,真正想大敗靖江王,限制其王權(quán),必得四地聯(lián)手,合圍靖江才行。我正想著回帝都同父皇說這事兒呢?!?/br>
    “殿下這樣想是對的,只是此事有一樣天大難處?!?/br>
    “難處多了去,我們與靖江此戰(zhàn),備戰(zhàn)足有三年。想真正收回靖江之地,何止再一個三年。還有軍備支出,也是大數(shù)目啊?!蔽寤首痈锌?。

    謝莫如笑,“能用銀錢解決的,就不算難事?!?/br>
    “那還有什么難的,只要勤于練兵,把兵練熟,給我六年,我有信心收服靖江。”先前五皇子也沒想過能大敗靖江王,如今勝了,五皇子信心大增。

    “殿下論身份只是閩地藩王,可殿下提出的意見是四地聯(lián)合圍困靖江,殿下的權(quán)限在靖江,難不成殿下學(xué)能管了魯?shù)亍不?、江西的事?”謝莫如這一問,真把五皇子問住了,五皇子道,“我并不是要攬權(quán),可是依我所想,要成合圍之勢,必要四地聯(lián)手。而且,這打仗不比別個,必要有一人掌全局,總不能魯?shù)卦O(shè)一位將軍,安徽設(shè)一位將軍,江西設(shè)一位將軍,閩地由我做主,那我得問問,到底聽誰的?若沒個做主的人,這事兒難成?!?/br>
    “這就是合圍的難處所在?!?/br>
    五皇子道,“這也只是暫時打仗時這樣,待靖江平了,咱們就不管別處的事兒了,還是回咱的封地去,還不成?”

    “殿下愿意,我也愿意,這不只是出自私利,從大處想,皇子中,只有殿下有與靖江王交手的經(jīng)驗,而且,殿下打了勝仗。只是,殿下再多想一步,此次閩地大勝,朝廷封賞必是厚賞。殿下身邊的屬官朝臣,必皆有所賞。而靖平靖江之事,較之此戰(zhàn),重要百倍,所以,一旦收服靖江,將來的軍功封賞必非今日所比。正因如此,會有許多人不愿意看到殿下主持此事。不然,將來以何酬殿下之功?”

    其實,五皇子現(xiàn)在不能不說沒野心,他與太子不睦時,尤其太子給他下絆子時,五皇子惱怒時心中也升起過對太子的不滿。不過,五皇子道,“這仗都沒打呢,難道就有人這般忌諱我?”五皇子雖然有些小小野心,他依然認為,先把靖江打下來,再說別的呀。

    五皇子道,“難道我只管閩地的事都不成?誰愿意做這四地的統(tǒng)籌大將軍誰做好了,閩地畢竟是我的封地。”封地的事,總不能不讓他管吧。

    “殿下當(dāng)然能管閩地的事,但殿下是皇子是藩王,若四地設(shè)統(tǒng)籌大將軍的話,朝中哪一位臣子的官爵能在殿下之上呢?他既官爵不比殿下,如何能越殿下而行權(quán)?若不能一攬四地之權(quán),又如何能統(tǒng)籌圍攻靖江之事?”

    五皇子咬咬牙道,“若是為朝廷大事,我讓些步也是可以的?!比绻⒄綄附霰寤首釉趺匆捕枷?yún)⒓拥?,他總不能在帝都閑著。

    “要怎么讓?倘軍事認知上有所沖突,誰愿意讓?讓一次可以,誰愿意讓兩次,讓三次?難道殿下藩王之尊,要受別人管制吩咐?”

    五皇子立刻閉嘴不言了,他平日間沒什么架子,也平易近人,但閩地的事都是他說了算的。他要做什么,也必能做成的。要換叫他聽別人的吩咐,除非發(fā)號施令的是他爹。

    “朝中沒人比我更有經(jīng)驗。就是臣子中,難道還有比扶風(fēng)懂用兵的?”五皇子道,“除了我,你說說,還有誰比我更合適?”五皇子自己都想不出。

    “臣子中沒有,皇子中有?!?/br>
    “誰?”不可能啊,他哥他弟都沒出過帝都。

    “東宮?!?/br>
    五皇子大驚,險沒從榻上跳起來,失聲道,“絕不可能!東宮為一國儲君,怎么可能親掌兵事!朝中又不是沒可用之人?!?/br>
    謝莫如篤定,“殿下不信,只管走著看。有一事,我希望殿下聽我的?!?/br>
    “絕不可能,朝中文臣武將無數(shù),東宮為國之儲君,怎能親臨戰(zhàn)事!”他媳婦說話一向準,這次五皇子是不能信的。

    “殿下,什么是政治?”

    五皇子一時不能言。

    謝莫如自問自答,“政治就是交易與妥協(xié)?!?/br>
    要是謝莫如早八年說這話,彼時年輕的五皇子定是要駁一駁的,但在朝中當(dāng)差數(shù)年,就藩三載的成熟藩王,對此回答,竟一時駁不出。他為了收攏唐總督,都要把小唐擱到藩王府為官,蘇巡撫不可謂不忠心,他仍是擇蘇巡撫一孫為兒子伴讀……如果說得難聽些,這里面有交易也有妥協(xié)。

    五皇子長嘆,“交易與妥協(xié)的前提應(yīng)該是把朝廷建設(shè)好,而不是人人私心私利,只為爭權(quán)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