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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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我一人?” “是,圣上只傳了世子一人,”內(nèi)監(jiān)笑道,“請世子莫要忘了?!?/br> 裴璣頷首示意知道了。何隨一直看著那內(nèi)監(jiān)的轎子離去,直到遠得瞧不見了,才低聲道:“世子,那楚圭揣的什么心思?” “不論他揣的什么心思,他暫且不會對我不利便是。他精明得很,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撕破臉的,”裴璣壓低聲音說罷,拍了拍何隨的肩,“不必擔心。好了,你接著說,那廣德侯夫人怎么著來著?” 楚明昭翌日清早起身時,覺得有哪里不對,坐在床上迷糊了會兒,才想起顧氏今日居然沒來薅她起床。 她梳洗罷去楚老太太那里晃了一圈,去見顧氏時就見她臉色甚為難看,不禁問道:“娘怎么了?” 顧氏剛與楚慎合氣,眼下正自悒郁,見女兒過來,揮揮手示意她回去:“去上你的課去,別讓嚴繡娘久等。” 楚家專為姑娘們請了教女紅的繡娘,只是前陣子繡娘嚴氏告假回去了,楚明昭便很是閑在了幾日。不過昨日嚴氏復(fù)歸,這課還得再撿起來。 楚明昭見問不出什么,忖著大概也沒什么大事,便打了聲招呼,轉(zhuǎn)身出去了。 顧氏望了一眼女兒的背影,忽然就悲從中來。 楚家在世家里是難得的敦睦,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子孫也出息,三房雖污糟,但面兒上也還過得去。她的長子與長女親事都定得遂心又順利,次子娶的雖是個破落戶,但說句到家的話,高嫁低娶還不至被人說嘴,左右是男子撐門戶。何況楚家這樣的門庭不需要姻親幫襯,定哥兒又是個有本事的,將來自能掙個好前程。 但嫁女兒就不同了。 顧氏歪在榻上,悶聲嘆氣。 原本什么都好好的,順利的話昭昭或許已經(jīng)出嫁了,但現(xiàn)在楚家前途未卜,幺女的親事又全無著落。 顧氏閉目思量片時,心中猶不甘,咬了咬牙,起身就去尋楚慎。 楚明昭到嚴繡娘那里時,何秀已經(jīng)到了好一會兒了。 何秀今日穿了一身蜜合色水緯蘿襦裙,規(guī)規(guī)矩矩地垂頭坐在繡墩上,雙膝繃攏,連一雙手都是并排擱在膝頭,這樣的坐姿顯得她整個人愈加簡默安靜。 楚明昭笑著喊了“阿秀”,何秀頓了一下,才抬頭淡笑著跟她打了招呼。 楚明昭總覺得這姑娘太靦腆了些,都在楚家待了一年了仍舊眼生得很。她長姐楚明婉出嫁后這府里便只剩了她一個姑娘,她又不可能與老太太說到一塊兒去,何秀來時她心里還挺高興的,覺著有人與她做伴了,然而這姑娘話少得可憐,心思又敏感,她說話稍有不慎,似乎就會戳到何秀的心事,漸漸的她也覺得尷尬,不太敢跟何秀打交道。 所以何秀雖來了許久,但楚明昭跟她并不熟絡(luò)。 嚴繡娘見兩個姑娘到齊了,先是笑著致歉說因她之故耽擱了這些日子,隨即開始授課。 嚴繡娘不僅會一手好針黹,為人也隨和,耐性又極好,硬生生把楚明昭那一手糟爛到令人發(fā)指的女紅給扳了過來。 楚家雖以軍功起家,但楚慎十分注重詩書文墨,還特地為府上幾位姑娘們延請了一位致仕的老翰林為師,專教詩詞文翰。但楚圭不肯領(lǐng)這份情,當時淡淡道了句“女子無才便是德,守拙安分是正理,她們又不必掙科名”,旋為自己女兒推了。于是那位老先生便專教長房的兩位姑娘。 但從前的小明昭貪玩厭學(xué),屁股下長釘子似的根本坐不住,一心撲在梳妝打扮和與隔房的堂姐斗氣上,楚慎夫婦頭疼不已。楚明昭倒是覺得多學(xué)點東西挺好,即使是兩眼放空神游太虛聽天書,天天雷打不動地在這位經(jīng)綸滿腹的老翰林跟前杵上一兩個時辰,幾年下來也能沾點書卷氣,出去更容易裝淑女。 楚慎夫婦見楚明昭轉(zhuǎn)性,只道是小姑娘受了驚嚇學(xué)乖了,并未起疑。 后來楚明昭長到十四,顧氏要教她打理庶務(wù),便送走了那位老先生,騰出工夫讓顧氏上主母課。 只是楚明昭自此更蔫兒了,她不想聽顧氏上課也不想學(xué)女紅。學(xué)學(xué)詩文還裨益頗多,但學(xué)好女紅又有什么用,刺繡做衣裳都輪不上她,她做得再好也不可能趕上那些以此為生的繡娘,將來唯一能用到的地方大約就是做個護膝香囊之類的小物件在丈夫跟婆婆面前討巧賣乖了。所以楚明昭在女紅上頭并不如何盡心,只求能拿得出手。她覺得有琢磨繡活的工夫,她能研究出豬頭怎么燒更好吃。 楚明昭偏頭看著專心致志穿針引線的何秀,心中感嘆果然人各有志,何秀姑娘將來必是賢妻良母。 只何秀不知在想什么,漸漸便有些心不在焉,幾次被針扎到了手指。嚴繡娘也瞧出了異常,出聲詢問何秀怎么了。 楚明昭見何秀遲遲沒反應(yīng),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道:“阿秀,嚴繡娘與你說話呢。” 何秀這才撒然驚醒般抬起頭,茫然道:“您說什么?” 嚴繡娘嘆口氣:“何姑娘神思恍惚,要不要先回去歇著?短一日也無妨?!?/br> 何秀低頭片刻,點頭道:“那我便先回了?!毖杂?,行了禮就帶了自己的丫鬟平安出去了。 楚明昭疑惑地望著何秀的背影,總覺著她今日有些古怪。 何秀出來后,深深吸了口氣,問平安道:“什么時辰了?” 平安小聲道:“回姑娘,將巳正了。” “那快了,”何秀咬了咬唇,低聲道,“待會兒你機警些,仔細我們被人跟上?!?/br> 何秀前腳剛走沒多久,后腳就來了個丫頭請楚明昭去侯爺處說話。 楚明昭問是什么事,那丫頭面露難色,只道自己是來遞話的,并不知曉所為何事。 楚明昭路上琢磨著會不會又是來了什么人,等到了正堂,只瞧見了楚慎夫婦二人,更覺詫異:“爹娘喚女兒來可是有何事?” 顧氏打眼色示意丫頭婆子們都出去,又見門掩嚴實了,當下拉過楚明昭,陰沉著臉看向楚慎:“侯爺?shù)箚枂?,看昭昭自己樂意不樂意!別說什么父母之命,這說到底也是昭昭自己的事!” 楚慎無奈嘆道:“夫人,這話可叫我如何問得出口。再者說,我方才也與夫人說了,昭昭的婚事必須作速定下,愈快愈好,否則恐怕咱們就做不得主了。我今日遇著文倫時已與他說了,讓他明日過府一敘?!?/br> 顧氏氣得臉色漲紅:“侯爺是不是想多了,他楚圭女兒又不少,怎就會把主意打到昭昭頭上?他又不是不知咱們與他不一心!” 楚慎直搖頭:“難說,總是要把昭昭嫁出去才安心?!?/br> 楚明昭聽得云里霧里,目光在爹娘之間打了個轉(zhuǎn),不解道:“到底什么事?” 顧氏冷笑一聲:“你爹要讓你嫁給魏文倫,你愿意么?” 楚明昭瞪大眼,一副撞見鬼的神情:“魏文倫?不是吧?回頭他罵我我都聽不懂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作杯就是清人喝酒。 明晚八點更~ ☆、第十章 楚慎禁不住笑道:“人家怎么就罵你了?文倫性子可好得很?!?/br> 楚明昭搖頭道:“不成,我覺得我和他說不到一處的?!?/br> “能跟你說到一處的只有廚子吧?你要嫁廚子么,”楚慎笑著走上前,“昭昭還不信爹爹的眼光?文倫雖非世家出身,但人品才干是沒得挑的,模樣也好,昭昭不也見過他?” “我是見過他,可是……”楚明昭斟酌著措辭,“我與他學(xué)識相差實在太遠,怕是方枘圓鑿,攏不到一起?。 ?/br> 不管是舉目帝京還是放眼天下,魏文倫絕對都是響當當?shù)囊惶柸宋?。他擁有如此煊赫聲名不為別的,只因他那驚世駭俗的潑天才氣。天下才子何其多,然則魏文倫是能夠以踔絕之姿凌駕于眾同儕之上的傳奇。 魏文倫十七歲考中應(yīng)天府解元,十八歲拔得會試頭籌,成為會元,同年又于殿試中蟾宮折桂,被點為新科狀元。 三年出一名狀元,狀元郎其實不算稀罕,但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卻少之又少,一個朝代縱數(shù)下來可能也只有一兩個,謂之百年難遇也毫不夸張。 而魏文倫成就如此神話時,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他問鼎殿試的消息一經(jīng)傳出,天下皆為之翕然嗟嘆。 不過楚明昭在魏文倫聲名大噪前便已然知道了這個天縱奇才的存在。因為魏文倫是她爹的學(xué)生。 魏文倫天賦異稟,但幼時命途淹蹇,父親早逝,家中又一貧如洗,全靠寡母做些針黹活計維持生計,因此他中間幾次中斷學(xué)業(yè),坐館教書補貼家用。后魏文倫慕名來首善書院求學(xué),但囊中羞澀湊不夠束脩,入不了書院。身為山長的楚慎聽聞此事后親自考了魏文倫的學(xué)問,當場拍案驚嘆,幫他出了束脩不說,還收為門生親自教導(dǎo)。 魏文倫被點為狀元那日,楚慎喜不自勝,比自己兒子考中還高興,看得楚懷禮楚懷定哥倆都直泛酸。魏文倫在諸司觀政結(jié)束后便進了吏部,這兩年間大多世家都忙著與西平侯府劃清界限,但魏文倫與楚家的走動非但沒斷,反而益頻。楚慎心中感喟,更是將魏文倫視做親子一樣。 楚慎八成早動了讓魏文倫做女婿的心思,只是怕顧氏不同意,這才一直沒提。眼下倒是個極好的機會。只是楚明昭覺著有些奇怪,魏文倫大小也二十了,怎么還沒成親呢? “嫁過去是過日子的,又不是讓你去和他斗文,你怕甚,”楚慎笑道,“再者說,你怎么一張口就說罵架的事。” “本來就是啊,文人罵人都引經(jīng)據(jù)典、七拐八繞的,像我這種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根本聽不懂啊,何況對方可是魏文倫……回頭要是吵起來了多吃虧啊,”楚明昭小聲嘀咕,“再說了,萬一他讓我給他對個對子填個詞什么的,就我肚子里那點文墨,到他跟前簡直兩眼一抹黑……” 楚慎都聽笑了:“爹爹也是文人,你見過爹爹罵人么?” “爹爹罵人肯定是在奏章里,我哪看得到,”楚明昭上前搖了搖楚慎的手臂,“爹爹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我覺得魏文倫肯定想找個大才女,看不上我的。” 楚慎不為所動,搖頭道:“你明日見了文倫再說?!?/br> 楚明昭撅撅嘴。她覺著魏文倫但凡答應(yīng)了那必是看在她爹的情分上,她決心明日只要看到魏文倫有丁點為難,就以此為據(jù)讓她爹不要強人所難。 顧氏看著女兒出去了,才轉(zhuǎn)頭怒視丈夫:“侯爺怎這般執(zhí)拗!” 楚慎幽幽嘆氣:“夫人,莫欺少年貧。文倫乃人中龍鳳,前程似錦,昭昭將來不會過得比誰差的?!?/br> “侯爺根本沒明白妾身的意思,”顧氏聞言被氣笑了,“魏文倫如今不過是個正六品的吏部主事,即便他日轉(zhuǎn)千階,熬到正二品少說也要十年,文官封爵又難,侯爺官場沉浮多年,不會不知這些。官微祿薄,何以繼日?魏文倫又沒家底,就算我們?yōu)檎颜褌渖县S厚房奩,難道他們能一直靠著房奩度日么?文人骨頭又硬,魏文倫大約還不肯花老婆的銀子,天長日久下來,遲早生罅隙。” “夫人想得太糟了,只要他們情深意篤,日子自然過得平順。兼且,”楚慎頓了一頓,“其實我有一點私心。若昭昭嫁給世家子弟,將來恐怕免不了妻妾之爭,再添上個三窩兩塊的,更是煩心。但如果低嫁,底氣就硬一些,能免去許多閑氣。何況文倫不是那風(fēng)流之人?!?/br> “好,撇開那些全不提,侯爺不怕昭昭被人譏嘲?咱們挑了這么久,就給女兒找了個寒門子?還要倒賠房奩,”顧氏想想就咬牙道,“侯爺不知那些太太小姐們都是慣會調(diào)三惑四、扯是搬非的,背后不定怎么看昭昭的笑話!” 楚慎嘆息道:“嘴長在別人身上,隨她們?nèi)グ?,昭昭自己過得好才是最實在的。” 顧氏緩了半晌,吸氣道:“好,明日妾身也去見見那魏文倫?!?/br> 乾清宮大殿內(nèi),楚圭對著立于階下的少年幾番掃量,俄而笑道:“襄世子這幾日住的可還習(xí)慣?” 裴璣微微垂首道:“回萬歲,萬歲安置妥切,臣邇來舒愜得宜,不勝感喟深謝皇恩?!?/br> “你與肅王見過面了?” “是,臣昨日前去迎候皇叔,然則皇叔奔波乏困,臣不便叨擾,遂改為今日再行拜會?!?/br> 楚圭目光轉(zhuǎn)深,淡笑道:“襄世子覺京師風(fēng)物如何?可愿在此多留些時日?” “京師風(fēng)物殷盛,臣自是流連,”裴璣說著便面現(xiàn)難色,“可臨行前父王囑咐臣與兄長朝訖后要即刻回廣寧,不可濡滯。” 楚圭心道,你連這種話都能與我說? 然而楚圭觀其神色迂久,卻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沉下一口氣,擺手道:“無事了,退下吧?!?/br> 裴璣卻沒動,鞠腰行禮道:“臣有事啟奏?!?/br> 楚圭略覺意外:“講?!?/br> “臣聞廣德侯夫人昨日去西平侯府上尋釁滋事,言行十分無狀,”裴璣似是思忖了一下,“廣德侯夫人其時直嚷西平侯那幺女是個嫁不出去的,還道西平侯府大不如前,眾人皆避之不及……” 楚圭一張臉刷的一下沉了下來。 “原本臣不該多言,但萬歲德隆望尊,最念手足之誼,臣深恐此事有累圣德……” 楚圭陰著臉道:“世子消息倒靈通?!?/br> 裴璣微笑道:“實非臣消息靈通,俗諺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如今此事已傳得沸沸揚揚,半個京城都知曉了?!?/br> 楚圭面若重棗,拍案怒道:“這個刁婦!”又看向裴璣,“朕知道了,朕自會懲戒,多虧世子及時奏稟,朕自有賞。”說著就吩咐身旁侍立的內(nèi)監(jiān),“馮安,去內(nèi)帑挑兩件上等玉器交于襄世子?!?/br> 那馮安便是昨日去傳口諭的內(nèi)監(jiān)。此刻見皇帝對這世子客氣,倒也不敢慢待,當下應(yīng)喏,領(lǐng)命去了。 楚圭示意裴璣也可以退下了,裴璣這回沒說什么,依言行禮告退。 楚圭凝著裴璣遠去的身影,面色沉郁。 他自認閱人無數(shù),但他看不透這個少年。裴璣跟裴琰初來朝見時他特意給他二人甩了臉色,就是想看看他們會作何反應(yīng),然而兩人一直引而不發(fā),他什么都沒試出來。今日將裴璣宣來,也是為探底,但裴璣神情落落坦蕩,說的又全是實話,他一時也摸不清這少年的心思。 襄王顯然是讓兩個兒子來做人質(zhì)的,但他究竟是想破釜沉舟還是想表臣服之心,這很難說。 楚圭如今急于知道襄王的態(tài)度,這攸系他的皇位甚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