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多說，可謝星沉怎么會不清楚他的意圖？心里暗暗嘲笑，這個人皇，真是土里埋久了，以為這么著，真能把他潛移默化了？他自己愿意為天下犧牲，關(guān)他什么事？

    于是，表面上裝得老老實實，內(nèi)里依然故我。

    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謝星沉的修為增長得比他以為的快得多。

    受傷前，他本來就快洞虛了，在補天石的身影下，他的身體與玄力的親和超乎想象。

    某一天，誰也沒準備的情況下，正殿突然爆開波動，引得陸明舒體內(nèi)玄力共鳴。

    宇文卓三人反應(yīng)更強烈，他們險些被吸過去，直接撞在殿門上。

    陸明舒突破的玄力來自補天石，宇文卓這些年吸收的玄力同樣來自補天石，與謝星沉本是同源。

    “洞虛了！”她喃喃說著，往正殿走去。

    宇文卓好不容易穩(wěn)住自己，簡直絕望。

    之前他還想著，等自己到了洞虛，收拾這兩個人輕而易舉?，F(xiàn)在可好，他沒到洞虛，這兩個人先到了。這仇還能不能報了？

    殿門突然打開，一個身影撲出來，直接就將陸明舒抱了個滿懷。

    謝星沉喜氣洋洋的聲音傳出來：“媳婦兒！我突破了！”

    “嗯?！标懨魇娴ǖ鼗匾痪?。

    “你怎么不開心？”謝星沉疑惑。

    “開心??！”陸明舒木著臉說，把他的手扯下來。

    “那你都不笑！”

    “……”因為你這樣子太蠢了，笑不出來。

    “可是我好開心……”

    話剛說到一半，卻見陸明舒忽然變色。

    “怎么了？”謝星沉一直看著她，馬上發(fā)現(xiàn)了。

    陸明舒什么也沒說，只是指著殿內(nèi)。

    謝星沉一回身，也愣住了。

    “陛下！”九龍伏跪于地，哀哀地看著眼前的人皇。

    人皇原本就已經(jīng)很虛幻的身影，變得更虛幻了，身上散逸出道道玄力。

    謝星沉不由自主往里走：“你、你怎么了……”

    人皇笑了下：“余力耗盡，自然是要消失了?！?/br>
    謝星沉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沉默了片刻，默默低下身，跪到他面前。

    “唉……”人皇嘆了口氣，伸出已經(jīng)觸摸不到實物的手，放到他頭頂，狀似摩挲。

    “孤很欣慰，你沒有說趕緊滾蛋?！?/br>
    “……”謝星沉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每每被管得急了，他就在心里暗罵，你這老不死早晚要滾蛋?？烧娴目吹饺嘶室?，他卻說不出來了。

    “該教你的，孤都教你了。日后如何，看你自己的造化。你雖不是孤的血緣后輩，但卻是夏國真正的傳人。男子漢，答應(yīng)的事，一定要做到?！?/br>
    謝星沉梗著聲低應(yīng)一聲。

    人皇又笑：“能讓你傷心一回，真是不冤??！”

    看到他的腳已經(jīng)消失，謝星沉急忙抬起頭：“等等，你是不是可以在老混蛋身上復(fù)生？他的魂魄原是你的！”

    人皇低嘆一聲：“他的魂魄是我的不錯，可已經(jīng)轉(zhuǎn)世了。我們倆，本是一體兩面。當日夏國滅亡，孤心中悲憤無比，又久居陰界，這才生出魔性來。光明與黑暗，原是一體，人皇與魔皇，本是一人?！?/br>
    “那他還活著，是不是可以讓你融合到他的身上去？”

    “太遲了?！比嘶世潇o地說，“孤在死亡之時，意識就已經(jīng)散去大半，留在九龍鼎里的，不過一抹殘余?！?/br>
    他看著謝星沉，目光溫和：“但你是不一樣的。你雖然生來帶有魔性，卻從未失去光明。不要拒絕它，而放縱心中的黑暗。”

    謝星沉低下頭，并不應(yīng)聲。

    人皇沒得到回應(yīng)，只是笑笑：“好了。孤這就走了，日后你，好自為之?！?/br>
    看到不停散逸的玄光，謝星沉不由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是沒有用。玄光像沙粒一樣從他指縫漏出來，人皇終究化為虛無。

    九龍伏地，哀聲痛哭：“陛下！”

    謝星沉愣了很久，突然笑了一下：“這老不死，這回是真死了吧？”

    說著，他抹了把臉，一手的濕痕。

    第750章

    陸明舒默默地看著不遠處的謝星沉。

    算起來，他被人皇拘著修煉，不超過十年。

    可他這回，似是動了真感情。

    七真觀那些看著他的師長們故去，也不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傷心吧？

    但這回，他是真?zhèn)牧恕?/br>
    他這一生，總覺得自己被命運捉弄。

    愛他的總是一個個離開。

    還在襁褓，母親就走了。然后，沒等他長大，師祖也走了。

    當初在七真觀，他把自己弄成那樣，未嘗不是報復(fù)。報復(fù)母親，為什么要離開他。既然你離開了，那我就壞給你看。

    這孩子式的報復(fù)，直到他千真萬確地感受到，母親從未停止過愛他，才算結(jié)束。

    可他一直到今天，內(nèi)心還是個孩子，從來沒有長大。

    陸明舒一直在想，他缺的或許就是一個父親的角色。

    曾經(jīng)能夠引領(lǐng)他的師祖去世了，母親雖然愛他，但也缺席了他的成長歲月。他沒有人引導(dǎo)，不懂得怎么建立自己的信念與世界。

    這缺憾幾乎是不可彌補的，尤其當他知道，謝長河就是魔皇，更令他對父親的向往完全崩塌。

    但她沒想到，有一天他能補上這個缺憾。

    人皇用補天石重塑了他的身體，也用行動重塑了他的世界。

    告訴他，該怎樣去做一個人。

    或許現(xiàn)在，他還沒有清楚的意識，但人皇留給他的財富，將來會體現(xiàn)得更深刻。

    “咱們是不是該收拾收拾，走人了？”九龍問她。

    陸明舒點點頭：“嗯?！?/br>
    九龍就努努嘴：“那你去叫他？”

    除了她還有誰？

    陸明舒嘆口氣，走過去：“我們該出去了?！?/br>
    “哦?！敝x星沉答得挺快，手里揪著塊發(fā)黃的樹葉，順著脈絡(luò)一點點撕下來。

    看他這樣，陸明舒便問了句：“你還好吧？”

    “挺好的?！敝x星沉答完，站起來，“走吧！”

    陸明舒知道他心里有事，但這時候多問無益，還是讓他自己想清楚吧。

    她走到陳一倩等人面前：“你們準備好沒？”

    陳一倩和汪鶴平都是一臉激動：“嗯！”

    終于能出去了！雖然在這里修煉效果很好，可窩了將近九年，快把他們悶壞了。

    宇文卓仍然一臉冷漠，內(nèi)心卻激動無比。

    他暗想，你們暫且得意去，出了此地，看你們逃不逃得出玄陽派！

    “九龍！”

    九龍答應(yīng)一聲，伸出手，此間宮殿飛快收回，仍舊化成一只鼎。而他本人也投入鼎中，飛回謝星沉袖內(nèi)。

    “走吧！”謝星沉一揮袖，空間打開，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

    祭臺上突然出現(xiàn)洞虛，留在玄陽派祖庭的長老立刻感覺到了。

    幾道人影突閃，出現(xiàn)在山谷內(nèi)。

    宇文卓的師父，那位耿長老就在其中。

    “師父！”宇文卓叫了一聲，向他奔過去。

    耿長老看他無恙，甚至修為還有精進，暗暗松了口氣。

    “師父，就是他們奪了我的藥蟒，又毀了咱們的鎮(zhèn)派之寶！那東西，已經(jīng)叫他們吸收了！”宇文卓迫不及待地告狀。

    他有點得意地看向陸明舒和謝星沉。

    就算你們洞虛了又如何？現(xiàn)下有四位洞虛堵路，看你們走不走得了！

    誰知道，耿長老只點了點頭，便將他推回身后。

    “兩位怎么稱呼？”

    陸明舒站出來：“在下陸明舒，古夏人。這位是謝星沉?！?/br>
    耿長老便道：“兩位既然已經(jīng)洞虛，就不要在此久留了，速速回古夏去吧！從今往后，你們不可再踏入玄陽派，若是遇到玄陽派弟子，須得退避三舍?！?/br>
    這事人皇已經(jīng)告知過了。他們倆把人家的鎮(zhèn)派之寶都給吞了，給點便宜也是應(yīng)當?shù)陌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