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敝x廉貞撥了撥琴弦，“覺得你最近太忙了，想叫你過來聽聽琴，放松一下?！?/br>
    “……”

    “坐吧。已經(jīng)許久沒彈琴了，不知道會不會手生?！敝x廉貞一邊說著，一邊調(diào)弄幾下，然后還真的擺好姿勢，彈奏起來。

    古琴之音，如空谷幽蘭，像隱士高人，與他俊美風(fēng)流的相貌不大相配。

    但很奇特，他彈起琴來，還真是特別安靜優(yōu)雅。

    彈著彈著，忽聽陸明舒道：“你不覺得古琴特別沒勁嗎？”

    謝廉貞手一頓：“嗯？”

    “太出塵太安靜了。”她說。

    謝廉貞挑了挑眉：“不喜歡古琴？那你想聽什么？”

    “我想聽什么就有嗎？”

    “你說了就有?！?/br>
    “那好?！标懨魇嬉恍?，露出臉頰上淺淺的酒窩，“我想聽二胡?！?/br>
    “……”

    謝廉貞咬了咬牙，大叫一聲：“長暉！”

    謝長暉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出現(xiàn)在下面：“在！”

    謝廉貞隨手把古琴拋給他：“給我弄把二胡！”

    “……是?！?/br>
    陸明舒嘆為觀止，不過一刻鐘，謝長暉又出現(xiàn)了，手里還真的拿著一把二胡：“公子，二胡來了！”

    謝廉貞接過，擰著眉頭調(diào)弄起來——動作還挺熟的。

    “你真會二胡？”

    謝廉貞專注地調(diào)著：“聽聽不就知道了?！?/br>
    巖上沒椅子坐，他索性就這么盤腿坐著。先試了幾個音，然后慢悠悠地拉起來了。

    二胡的音色，特別適應(yīng)悲情，氣氛一下子從出塵變成了哀婉。

    陸明舒原本想笑，看著看著，居然笑不出來了。

    長得好也太占便宜了，拉二胡居然也拉得很好看！

    謝廉貞拉完了，洋洋得意：“怎么樣？好聽嗎？”

    第427章

    看他的樣子，陸明舒沒忍心再說什么，問：“你什么樂器都會嗎？”

    “常見的都學(xué)過吧。”謝廉貞道，“小時候太無聊了，也沒什么玩伴，索性多學(xué)些東西?！?/br>
    “……”

    謝廉貞就笑，不知道從哪里掏出個酒瓶，倒了一杯給她：“喏，這是花蜜酒，酸酸甜甜的，不醉人?！?/br>
    陸明舒默默接過，一口飲盡。

    果然如他所說，酸酸甜甜，酒味很淡。

    “謝謝。”她突然道。

    謝廉貞訝然抬了抬眉。

    “謝謝你千里迢迢趕過來?！标懨魇婵粗?，“謝謝你為我做了這么多?！?/br>
    目光流轉(zhuǎn)間，謝廉貞突然笑了：“既然有心感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br>
    卻見陸明舒正色道：“抱歉，感謝歸感謝，感情的事，我不會拿來當(dāng)謝禮，我想你也不會希望這樣。”

    “……”謝廉貞往后一靠，看著她的眼神有幾分無奈，“你總是不讓我多開心一刻?！?/br>
    陸明舒垂目，慢慢轉(zhuǎn)動著手中的杯子：“這件事，我記得上次分別前，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

    “我在努力?。　敝x廉貞接得很順口，“但是，我可不希望我病好之前，你就跟別人跑了?！?/br>
    說出這句話，他收獲了陸明舒一個冷眼。

    謝廉貞摸了摸鼻子，心虛不說話了。

    兩人靜默地坐了一會兒，他問：“那你現(xiàn)在開心嗎？”

    陸明舒抬起頭，以目光詢問他。

    他道：“你繼母敗了，周家倒了，你祖父和母親的仇就算是報了。心心念念這么多年的事，終于有了結(jié)果，開心嗎？”

    陸明舒搖頭：“還沒有結(jié)束，最關(guān)鍵的那個人，還好好地活著。”

    “你說的是你父親？”

    她點點頭，擱下酒杯。

    謝廉貞又給她斟了一杯：“你父親這個人，看不透。你想找他的麻煩，不大容易。”

    “嗯。”陸明舒只回了一個字。

    謝廉貞盯著她看了兩眼，又問：“他這樣對你，你傷心過嗎？”

    陸明舒想了想：“傷心過的。七歲之前，我對父親很渴望，娘總是說，爹是個很厲害的人，將來一定會風(fēng)風(fēng)光光來接我們?？墒呛髞怼锼赖臅r候，我特別傷心，既因為親人都去世了，也是因為，那個男人讓我的夢想破碎了?！?/br>
    謝廉貞看著她的眼神帶了幾分憐意，那時候的她，他是親眼看到過的。

    “那你現(xiàn)在還恨他嗎？”

    陸明舒搖頭：“還記得那年春獵嗎？我回來被他們誣陷，說是勾結(jié)外人，想把我逐出九瑤宮。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師父來救我了，他已經(jīng)很多年不出碧溪谷了，但為我破了例。那時候，我突然看開了，師父對我的好，比爹這個名號更重千百倍?！?/br>
    謝廉貞輕輕笑：“你是個很幸運的人?！?/br>
    “嗯?！彼蔡袅颂糇旖?，“我身上有那個男人的血脈，這不假，但我與他之間，并沒有任何父女情分。”

    “如果有機會，你會對他下手？”

    陸明舒的笑帶了幾分諷刺：“我為什么不下手呢？沒有父女情分，他對我來說，就是逼死我阿爺和娘親的仇人?！?/br>
    頓了頓，她話意一轉(zhuǎn)：“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傆X得他不簡單，還要再看看?！?/br>
    “是不簡單?！敝x廉貞繼續(xù)給她倒酒，“你這個生身之父，渾身都是謎團。他怎么搭上周晉父女的，這事簡直沒法解釋。以你那繼母的性子，會在他融合境的時候就選擇他，夠奇怪的?！?/br>
    “是啊！”陸明舒輕嘆一聲，“七年出神，然而他出神之后，絕少在外人面前出手，連麒麟會都不參加……”

    “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子，成了周家的女婿，從內(nèi)息直入出神，一舉坐上九瑤宮掌門之位。說出去夠輝煌了吧？但奇怪的是，相對他的經(jīng)歷，他低調(diào)得不可思議。仔細(xì)想想，他這個掌門還真是沒什么存在感，不止你們九瑤宮內(nèi)部，別派之中，提到九瑤宮，多數(shù)關(guān)注的是周家?！?/br>
    謝廉貞叩了叩琴案：“聽起來是不是很矛盾？這么傳奇的經(jīng)歷，卻低調(diào)得沒有存在感。你與周家相斗，他始終游離在外。我敢肯定，你這個爹，身上有著很大的秘密?！?/br>
    他的分析能力，陸明舒深信不疑，而且她自己也是這么想的。

    飲完一杯酒，謝廉貞又道：“這事慢慢來吧。反正現(xiàn)在的九瑤宮，就是你的一言堂?！闭f著又笑了，“真是時移事易，還記得當(dāng)初，你是怎么蔑視規(guī)則的，現(xiàn)在輪到別人看你的眼色了。”

    陸明舒神情淡漠。

    見此，謝廉貞便問：“怎么，連這件事也不開心？”

    她搖了搖頭：“沒什么好開心的。就算我成為上位者，與昔日的周家又有什么區(qū)別？其實我什么也沒打破，規(guī)則還是在那里，也許十幾年后，會有后來者來推翻我。不過是弱rou強食，興衰更替而已?！?/br>
    謝廉貞臉上也收了笑，看著她的目光幽深。

    飲盡杯中酒，陸明舒問：“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謝廉貞突然就笑了：“你這么急著趕我走??！”

    “身為廉貞星君，總留在九瑤宮不合適?！?/br>
    謝廉貞笑瞇瞇：“如果你肯給我另一個身份，就合適了?！?/br>
    陸明舒一臉冷漠。

    ……

    謝廉貞愛賴著就讓他賴著，總不能真的趕他走。再說，現(xiàn)下九瑤宮一團亂，他在也能提提意見。

    不得不說，論起權(quán)勢爭斗，謝廉貞比她高了不止一個檔次。許多事情，一看就看出來了，省得她動心眼——這實在不是她擅長的事。

    第二天，陸明舒聽說了周妙如自盡的消息。

    她愣了半晌，沒想到周妙如竟然就這么死了。

    來給她送消息的是邵正陽，見她如此神色，邵正陽道：“陸師妹，這事頗有疑團，要不我們查查？”

    陸明舒緩緩搖頭：“不必查了，既然說是自盡，那就當(dāng)自盡吧。”

    “好吧……”

    邵正陽一告辭，謝廉貞就過來了：“你那個父親，真是夠果斷的。”

    陸明舒看著他。

    他道：“你不是也猜到了嗎？你繼母定是他殺的，不然，你怎么會不查呢？”

    第428章

    周妙如的一生，就這樣結(jié)束了，以一種誰也沒有想過的方式。

    她的死，有諸多猜測。

    有人說，是陸明舒逼死了她，也有人說，是她羞愧自盡。

    惟獨沒人想到付尚清身上。

    這個結(jié)果，陸明舒并不意外。

    付尚清把自己藏得太好了，雖然坐上了關(guān)鍵的掌門之位，但凡事都由周家出面，久而久之，眾人眼中的付尚清，只剩下一個模糊的面目。

    說他拋妻棄女的有之，說他忘恩負(fù)義的有之，但說他陰險毒辣、包藏禍心的，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