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虞紹珩趕忙打斷他：“你說你的事，別扯我?！?/br>
    “……完了唐恬恬就非說我跟那小姑娘有什么，我怎么解釋她都不信，真的是一點兒道理都不講?！?/br>
    虞紹珩笑道：“你這個情況吧，是有點說不清楚?！?/br>
    “我說我就是好心，幫她個忙，反正我也不缺錢啊，幫朋友嘛！唐恬偏不信，她就一口咬定要是跟我沒關(guān)系，我干嘛要給她錢？”

    葉喆絮叨個沒完，虞紹珩突然拿起聽筒仔細(xì)聽了一下：“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

    “我在如意樓啊?！?/br>
    虞紹珩笑嘆了一聲：“葉少爺，我服您了。你女朋友跟你吵架疑心你養(yǎng)了個舞小姐，你就躲到堂子里以示清白？”

    39、（四）

    紹珩思慮再三，終是決定冒一點風(fēng)險。他同葛鳳章討了個人情，把自己的保密權(quán)限臨時提了一級，借著“觀摩學(xué)習(xí)”的名義，想要看一看最近被嘉獎的案子。然而他把騰作春去年的案子細(xì)細(xì)看了一遍，涉案的人雖然多，但里頭的學(xué)生卻都是外語學(xué)院的，日常也好，履歷也罷，沒有一個能跟許蘭蓀扯得上關(guān)系；案子各個環(huán)節(jié)的經(jīng)手人他也核對過，跟許蘭蓀和凜子的事并沒有重合。

    那騰作春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來來回回又翻了兩遍，仍是沒有頭緒，檔案室的人卻要下班了，他也只好揉揉眉頭下樓吃飯，葛鳳章見他也拿了飯盒下來，奇道：

    “你又不用加班，怎么也不回家吃飯呢？”

    虞紹珩解釋道：“我太太在夜校里學(xué)畫畫，今天有課，晚點我去接她?！?/br>
    “她每天都要上課嗎？”

    “沒有，一個星期也就去兩次。”

    “哦?！备瘌P章察看著晚飯的菜式，隨口道：“請個老師到家里教嘛，還要你自己去接？”

    紹珩赧然笑道：“她覺得太浪費了，再說，我現(xiàn)在也不忙，完了還能去看場電影。” 他的重點在“不忙”上，葛鳳章卻“會意”地一笑，點頭道：“年輕人就是有情趣?！?/br>
    虞紹珩接了蘇眉下課，兩個人商量好了去一間新開的蘇菜館子吃宵夜。等著侍應(yīng)上菜的功夫，他看著蘇眉的畫夾，突然來了興致：“讓我看看你現(xiàn)在都畫什么？”

    “好啊?！碧K眉柔柔一笑，起身拿了畫夾遞給他。虞紹珩抽出畫來翻了兩頁，見她畫的都是水彩街景和速寫練習(xí)，正覺得無趣，忽聽蘇眉道：“都差不多，也沒什么意思。”

    虞紹珩聞言，原本不打算多看的念頭卻頓時掉了個方向：“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啊。”

    他又翻了幾張，恰好侍應(yīng)進(jìn)來上菜，蘇眉又勸道：“要吃東西了，收起來吧?！?/br>
    虞紹珩瞥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仿佛有些局促，愈發(fā)不肯放手了：“沒事，我不餓，你先吃。” 然而，手里的畫眼看翻到了最后，卻也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遂笑道：“好失望，還以為你偷偷畫了我呢。” 正說著，他的臉上驀地一變，從最后兩張水彩畫里抽出一頁紙來：“蘇眉，你這畫的是什么？”

    蘇眉方才不想讓他多翻，就是怕他看見這個，此時見他變了臉色，點著名拷問自己，支吾道：“我以前無聊……就隨便畫著玩兒的?！?/br>
    原來夾在那兩幅畫之間的是一頁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薄紙，上頭用鋼筆草草勾勒著一只形態(tài)兇憨的大狗。一只狗倒也沒什么，壞就壞在那狗爪子上引出了一條風(fēng)箏線，遙遙系著一只沙燕風(fēng)箏。

    “什么意思啊？”虞紹珩拈著這頁紙在她面前抖了抖。

    蘇眉尷尬道：“沒什么意思，我真是隨便畫的?！?/br>
    那畫是早先虞紹珩突然去竹云路看她，不巧碰到了她學(xué)校里的一個男同事，當(dāng)時她只覺得他的表現(xiàn)像是只看家獵犬，心里不大舒服就隨手畫在了本子上。有一回她記事被虞紹珩過來同她說話，她就擔(dān)心萬一哪天被他翻到了，不知道要怎么想?？墒撬合聛砣拥粲址路鹩行┥岵坏茫銑A在了畫夾里——除了她自己再沒有人會去動，時間一久，她自己也就忘了。

    虞紹珩把畫收到面前，冷笑道：“隨便畫的還藏起來怕被我看見？” 他有些忿忿地“哼”了一聲，想了想，把那畫折了兩折塞進(jìn)了衣袋。

    蘇眉茫然道：“你干嘛？”

    “沒收了?！?/br>
    蘇眉見他冷著臉不言不笑，也不動筷子，低聲軟語道：“你真生氣啦？”

    虞紹珩沒好氣地道：“假的。”

    蘇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柔聲道：“那我跟你道歉？我那時候也沒有惡意的?！彼陀萁B珩相識久了，知道他面上諸事不在意似的，其實卻自負(fù)得很。大約她這么畫他，傷了他的自尊心？

    “變著法子罵人，還說沒有惡意?！庇萁B珩執(zhí)拗地抿著唇，沉聲道：“人家心都掏出來給你，你畫人家是狗?！?/br>
    蘇眉無計可施地看著他，苦著臉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br>
    “從來沒人這么罵過我，你罵我?！庇萁B珩轉(zhuǎn)過臉，眼里的委屈楔得極深。

    他這樣看著她，蘇眉越發(fā)覺得自己犯了大錯：“真的對不起，紹珩……”

    “那——”虞紹珩喉頭動了動，“你說這么辦？”

    蘇眉又氣苦又隱隱覺得好笑，這樣的事情還能怎么辦，總不成還要她斟茶認(rèn)錯？

    “你說呢？”

    虞紹珩盯著她思忖了片刻，嘟著嘴道：“那你賠我一幅畫吧。”

    蘇眉原以為他不定會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要求，沒想到卻是這么簡單的一件事，不覺松了口氣：“好啊，你隨便挑?！?/br>
    虞紹珩聞言，詫然打量著她，“開什么玩笑！想拿你學(xué)校的作業(yè)糊弄我？”

    蘇眉忙道：“不是不是，或者你喜歡什么，我好好畫一幅給你。”

    虞紹珩聽了，臉色倏然一變，垂眸笑道：“這還差不多。” 他柔情繾綣的目光從她面上流連而過，“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一會兒回去就畫。”

    蘇眉卻覺得一縷詭笑從他狹長的眼尾透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道：“你想讓我畫什么？”

    虞紹珩恬然笑道：“眉眉，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蘇眉一愕，只聽他接著說道：“其次才是我自己；可是讓你畫你自己，我怕你不好意思，所以就退而求次吧，反正你之前也不是沒畫過?！?/br>
    “哦?！碧K眉只好點頭，“那明天再畫吧，晚上光線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