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其實,他只是在想,唐恬和蘇眉在一起,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偏偏相處得很舒服。就像他和葉喆,說起來似乎每一點都不一樣,可是碰在一起,卻嚴(yán)絲合縫。 06、譎云(一) 舞臺上的男女主角終于相擁殉情,臺下的觀眾紛紛起立鼓掌,雖說不乏看到動情處的真知音,但更多的卻是附庸風(fēng)雅之后,深感解脫。不過無論如何,演員再四謝幕,捧得無數(shù)鮮花,鎂光燈閃過,處處皆大歡喜。 虞紹珩和葉喆在劇院門口分手,一個送許蘭蓀夫婦回家,一個送唐恬回學(xué)校。 自從在許家偶遇之后,葉喆約唐恬約得愈發(fā)殷勤。他一向話多,便是唐恬不理他,也能自說自話自得其樂,若是唐恬跟他搭兩句話,他就更是眉飛色舞個沒完。然而,這一會兒,車子開出了十分鐘,葉喆也沒一句超過五個字的話。唐恬卻是半從悲愴壯烈的歌劇氛圍了抽出神來,忍不住要同人討論,見葉喆沒什么反應(yīng),不免有些無趣:“其實你不愛聽歌劇吧?” “嗯。” “那你干嘛非要來?。俊?/br> “……” 葉喆不作聲,唐恬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句話問得有點兒矯情。 她對葉喆態(tài)度一向惡劣,但今天剛被高尚凄美的愛情故事感染過,心腸有些硬不起來,靜靜想了一會兒,覺得與其兩個人總這樣沒完沒了地鬧,不如正經(jīng)把話說個明白: “葉喆,其實你人也不壞,不過,我覺得我還是不適合跟你交往,你不要浪費時間了——我最多只能跟你做朋友?!?/br> 她端正了姿態(tài),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得像個大人,只是一鼓作氣說到最后,聲氣還是虛了點,一時期望葉喆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答允今后不再沒事找事sao擾她,一時又期望他插科打諢地混過去,這樣他們就都不會太尷尬。 葉喆半晌沒作聲,驀地開口,卻嚇了唐恬一跳,只見他呲了呲牙,道:“你是不是喜歡紹珩???” “?。俊碧铺褚汇?,驚詫于他的思路詭異:“我……我怎么會……你哪點看出來我喜歡他?他……” 葉喆聽著她語無倫次,回過頭來對她笑笑: “沒事兒,你要是喜歡他你就跟我說,我不生氣,我就問問?!?/br> “沒有沒有,你絕對是誤會了!”唐恬忙不迭地否認:“我怎么可能喜歡他呢?他跟你……” 她本想說“他跟你不是一路貨色嗎?”話到嘴邊,趕緊收住,改口道: “都差不多嘛!我怎么會喜歡他呢?” “真的?” “絕對沒有!”唐恬死命地點頭。 葉喆看了看她,猛地出了口氣,面上又浮出了慣常的浮夸笑容:“那我就放心了?!?/br> 唐恬覺得他這表情不是個好兆頭,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放心什么?” 葉喆把手肘擱在方向盤上,笑看著她:“我跟你說,紹珩跟我是生死兄弟,要是你想跟他好,他也樂意,那我不能跟自己兄弟搶女人???可要是讓我看著你們好,我多他娘的……” 他吐了下舌頭,訕訕笑道:“你想想我得多傷心??!既然你不喜歡他,那我就放心了。” 說著,面色一肅: “說好了啊!你以后也不能喜歡他,要不然……要不然我跟你沒完!” “?。俊碧铺裨铰犠彀兔虻迷骄o,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好像根本就沒明白自己的話,“葉喆,我喜不喜歡你朋友,跟我喜不喜歡你沒有關(guān)系。我不喜歡他,也不表示我喜歡你,你明白嗎?”話說得有點繞,唐恬覺得必須直白得毫無歧義才能讓他聽懂,遂道: “總之就是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你。” 她說罷,只等著葉喆變臉,沒想到他滿眼都是活潑潑的笑意: “那不要緊,我媽以前也不喜歡我爸?!?/br> “呃……”唐恬輕呼了一聲,雙手蒙住了臉,驀地發(fā)覺耳邊一熱,卻是葉喆湊近了,低笑著說了一句:“哎,你知道我爸是怎么追到我媽的嗎?全都是靠我。” 唐恬緩緩把手放下,疑惑地側(cè)過臉看他,葉喆笑著瞟了她一眼:“不明白?好好想?!闭f罷,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莫名地快活起來,竟然用口哨吹了兩句時下流行的“今宵離別后,何日君再來?!?/br> 唐恬被他忽莊忽諧的作派折騰得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不太明白他怎么又忽然扯到了他家里的事情,但直覺似乎還是不弄明白為好。索性學(xué)校就在眼前,干脆閉緊了嘴不再招惹他。 葉喆雖然淘氣,但風(fēng)度還好,在路邊把車停下,便繞過來給唐恬開車門。唐恬裹緊了大衣,拎著裙擺從車上下來,一邊同他告辭一邊就要過馬路。葉喆忽然抬手在車窗上一按,堪堪攔住了她: “想明白了嗎?” 唐恬習(xí)慣性地白了他一眼:“你家的事,我干嘛要想?” 葉喆的人只隔了不到一臂的距離擋在她面前,懶懶笑道:“說不定以后也是你家的事呢。” 唐恬用手袋嫌棄地敲了敲葉喆撐在她身側(cè)的手臂:“我要回去了,你讓一讓?!?/br> 葉喆卻站著不動,“你想想,想出來就讓你走?!?/br> “無聊?!碧铺窨蓻]心情糾結(jié)他的胡攪蠻纏。 葉喆虛點了點她:“不愛動腦子,你學(xué)習(xí)怎么會好呢?算了,告訴你。” 說著,唇角飛起一圈洋洋自得的笑紋:“ 我媽是因為有了我才喜歡我爸的——你要不要也試試?” 唐恬先是皺眉,旋即明白過來,面孔漲得通紅,鼻翼翕動,兩道柳眉簡直要豎起來一般,也顧不得周圍有沒有人,高聲怒罵了一句:“流氓!” 竭力遏止住想要抽他一耳光的沖動,一把推開葉喆,就往馬路對面跑。 葉喆猶覺得自己這番調(diào)戲溫馨又含蓄,不料她居然這么大反應(yīng),轉(zhuǎn)身之際,正看見車燈閃爍,一輛車子飛馳而來,他大喊了一聲:“唐恬!”緊趕了兩步,一把將唐恬扯了回來。那車子擦著唐恬的裙擺開過去,將近十米才剎停。 唐恬驚呼了一聲,唬得面色雪白,葉喆亦驚駭?shù)搅耸?,以至于前頭那車的司機憤然打開車門,回頭朝他們罵了句臟話,葉喆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就在方才那一瞬,他竟然非常之成功地把唐恬拘在了懷里,而且——這小油菜一點兒反對的表示都沒有。這個發(fā)現(xiàn)讓葉喆的心跳遽然快了幾倍,手上是斷然不肯放開的,聲調(diào)也不由自主地溫存了許多: “我跟你開玩笑的,你不想試就不試唄!亂跑什么??!嚇?biāo)牢伊恕?/br> 唐恬驚魂甫定,胸中猶自氣促,纖細的手指死命攥在葉喆臂上,聽他貼在自己耳邊說話,驀地發(fā)覺自己仿佛伏在他懷中一般,驚嚇夾雜著羞惱,想到這許多天來葉喆的惡形惡狀,積雨云般的委屈越聚越濃,終于下起雨來。 葉喆正猶猶豫豫地想要去撫她的頭發(fā),不防懷中突然有了抽泣之聲,低頭看時只見昏黃的路燈赫然照亮了唐恬面上兩道蜿蜒淚痕,葉喆心里怔了怔,卻不敢去替她擦,心里一陣異樣,酸酸楚楚像被一群小蟲子叮咬一般,不覺慢慢放開了她,茫然叫了一聲:“恬恬……” 那日在許家,許蘭蓀如是喚她,他背過臉就沖她對了口型,她氣惱地瞪他,他卻覺得開心。她嫩嫩得像棵小油菜,他總想著什么時候把她抱在懷里掐一掐,卻總尋不到機會。然而這一刻,總算叫他“得逞”了,他卻偏偏快活不起來。 “恬恬……” 他低低叫她,茫然中仿佛帶著一點憂傷。唐恬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淚光閃爍中呆呆看了他一瞬,觸電般轉(zhuǎn)身便逃——真的是逃。 飛跑過馬路,飛跑進校門,飛跑出了他的視線,片刻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