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一步。”沒再看他，許念拾步往前，離開高爾夫球場。

    她的身影沿著軌跡逐漸消失在視線。

    唐以致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他握起一旁的球桿，擺好姿勢，看準方向，連續(xù)“梆梆”幾聲，一一完美入洞。

    所以，女人終究是女人，總是會輕而易舉被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影響。

    第四十四章

    .

    第四十四章

    傍晚時分，許念回家。

    路途中央，她暗地里委托去查的事情很快有了眉目，一度工作室王濤的個人賬戶在近日的確有一筆資金流動，數(shù)目且不小。

    偏頭望向暮靄下的昏暗遠方，許念心情驀地有些墜重。

    她想，她的直覺或許一一都成了真，大抵再過三兩日，那筆資金便能輾轉(zhuǎn)著查到源頭，那就是證據(jù)。

    汽車駛?cè)胪@。

    許念在別墅前下車，略微疲憊地入客廳上二樓。

    聽見聲響，萍姨忙從廚房鉆出來，沖已經(jīng)走到最后幾級臺階的許念道，“小姐，濯先生來了，在后園已經(jīng)等了您整個下午?！?/br>
    愣了愣，反應了會兒，許念頷首表示已知道。

    欲言又止的站在樓梯下，萍姨捋平圍裙上的褶皺，抬眸輕聲勸道，“小姐，我看濯先生不像這樣的人，您就先聽他解釋解釋如何？”

    他的確不是這樣的人。

    許念不知道怎么給萍姨說她如今的顧慮，只能含笑點頭。

    她繼續(xù)拾步往上，語氣平靜，“嗯，我有些累，上去先換身衣服?！?/br>
    “誒，有什么事情溝通最重要，您待會和濯先生好好聊聊，萍姨這就去接著給你們做晚餐……”

    耳畔縈繞著萍姨放松的語調(diào)，許念進臥室，將大衣掛好，她換了身衣物，倚在窗側(cè)朝后園望去。

    常青樹木郁郁蔥蔥，遮住了大半視線，看不清他人。

    她垂下眸，有點說不清心底的感覺，不是說最近正在風口浪尖不會來見她？那現(xiàn)在過來又是什么意思？

    轉(zhuǎn)身下樓，許念沿著小徑走入后園。

    天色昏黃，微風晃動樹葉摩擦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慢條斯理的找他蹤影，從廊下找到亭臺，最后在池畔附近聽到了一聲“喵嗚”聲，許念抿唇，轉(zhuǎn)身循著動靜走到池塘邊。

    果然。

    她看到他正坐在一塊矮石上，貓蜷縮在他腳邊歡快地吃著零嘴。

    許念頓了一秒，靜靜地走過去。

    貓反應比人快，它警惕地咬著嘴里的小銀魚飛快往濯易身后躲了躲，口齒不清地嗚咽著。

    許念撇了撇嘴角。

    養(yǎng)不熟的東西，她給它吃的東西難不成比他少？

    濯易撫摸胖貓身體的手落了空，他僵了一瞬，滯緩地收回手，有些拘束地抬眸看她一眼。

    “你過來就是為了喂它？”睨了眼他手里的大包小魚干，許念淡淡問。

    抱住食物袋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濯易低聲答，“空手來有點不好意思。”

    許念站在池邊，水面上飄落著幾片枯葉，但枯草堆里已經(jīng)隱隱冒出小綠芽兒尖，她悶不吭聲地立在原地，氣氛愈加顯得凝固。

    “其實我過來是想說……”濯易將小魚干放到一邊，他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她身旁，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口，“你別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br>
    濯易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側(cè)臉，沮喪地垂下眸，再次道歉，“對不起。”

    “我說我沒有生氣?！痹S念旋身，正對著他義正言辭道，“這件事情，不至于讓我生氣，我在你眼里是這么不明事理的人？”

    “我是說……”濯易見她雙眸圓圓的，連忙放低音量，“我是說說好了不來見你，卻來了，對不起?！?/br>
    許念悶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氣，不耐道，“你來做什么？專門過來見我一面，然后說對不起我來見你了？”

    她的聲音有些嚴厲。

    吃完了小魚干的胖貓正咬住大包魚干想溜走，冷不丁嚇了個夠嗆，撒腿往后躲。

    小小的插曲沒起到任何緩解作用，場面依舊尷尬。

    濯易定定看著她，她并不看他，目光平視著平靜的水面。

    “不是，我那日說的話沒有經(jīng)過大腦，你也信？”濯易干笑一聲，“我自己都沒信?！?/br>
    他帶笑的嘴角牽強而僵硬，但旁邊的許念卻毫無動容，濯易沒意思的收回嘴角，他失落的望著她側(cè)顏，她臉上透著疏離和抗拒，讓他不能去接近她。

    沮喪的沉默了會兒，濯易盯著她隨輕風搖曳晃動的幾根黑色發(fā)絲，聲音驀地有些黯啞，“我也不想來見你，真的不想。我不是害怕自己會被發(fā)現(xiàn)，從而失去那些虛妄的東西，我只是不想你因我受到牽連。我喜歡你，我可以為你放棄那些會影響到我們關(guān)系的東西，但你需要么？你需要我么？我不能在你沒有考慮好的情況下就將你牽扯進來，讓那些不明情況的人議論你，萬一……”他聲音一點點漸低，“萬一你其實并不需要我，那這些算什么？可是……盡管我心里這么想著，但我還是冒著危險偷偷來了，我想看看你，或許等你想清楚的時候，我連再見你一面的機會都不會有，我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來的！”

    許念冷冷站了會兒，側(cè)眸看他。

    近距離之下才發(fā)覺他雙眼透著血絲，顯得疲憊至極。

    “那你有沒有想過。”許念閉了閉眼，語氣盡量淡然，“別人會怎么議論我，又會怎么議論你？”

    干笑著點頭，他彎了彎嘴角，“但我沒關(guān)系，當我會承受那些非議的時候，證明我已經(jīng)擁有了你，我沒有損失，甚至賺到了?？赡悴灰粯?，你有了我和沒有我有什么區(qū)別？我只會帶給你屈辱和異樣的目光。我什么都不能給你，他們議論的都會是事實。”

    他面上始終含笑，眼眸清澈。

    喉嚨口突然像被火灼般的難受，許念眸中猛地一酸，她低眉抱住他，眼角微濕。

    她不喜歡他這樣的想法。

    想說他能給她的，和別人能給的不一樣。

    可是她咽喉像被一股無形的手鎖住，她心尖難受著酸楚著，一句話都說不出。

    未來如果是這樣。

    她沒有信心，沒有信心他會始終如一像現(xiàn)在這樣傻，也不忍他受這樣的煎熬蹉跎。

    “要不……”良久，許念靠在他肩上輕聲道，“你放棄吧！”

    “你想讓我放棄？”他的聲音隱隱顫抖著。

    許念想點頭，卻怎么都沒法做出動作……她其實也沒有勇氣，沒有勇氣接受也沒有勇氣拒絕。

    夜深。

    張伯送濯易回另一家酒店。

    一路緘默，車內(nèi)沒有半點聲響。

    夜路冷冷清清，張伯睨了眼木然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如今隨隨便便一個明星的緋聞丑/聞比政事都要聲勢浩大，他沒聽說那件事自然不可能。

    半個多小時后，他將車停在s市另一家酒店門前。

    “謝謝您，請回程注意安全?！睓C械化的頷首示意，濯易別身欲推開車門。

    “等下?！?/br>
    回頭，濯易雙眸呆滯而布滿血絲的看張伯一眼，他表情麻木僵硬，毫無鮮活。

    張伯雙手搭在方向盤，多多少少能從事件和兩人反應上窺探出蛛絲馬跡。

    他輕咳了一聲，望著車窗外的冷月亮道，“你說車外是不是很冷？”

    濯易滯緩的頷首。

    “因為開了暖氣，那車里是不是很暖和？”

    寡淡的仰頭看著張伯，盡管不明其意，濯易仍然禮貌的頷首，透著不在狀態(tài)的敷衍。

    張伯笑了笑，不以為意的繼續(xù)問，“那你是喜歡從溫暖的車上離開，還是喜歡從冰冷的空氣里進入溫暖的地方？”

    濯易難受的咽了咽口水，嘶啞的問，“您想說什么？”

    “你聽得懂就好，我不關(guān)心其他，只想說說我們家小姐?！睆埐逞隽搜錾碜?，他面色如蒙上一層薄霧，像陷入回憶，“老宅上一代的兩位主人，嗯，也就是小姐的父母，他們兩人非常恩愛，這點你或許在和小姐相處的過程中能稍微看出他們對她的影響，她是個善良溫和的孩子，一如既往都是，內(nèi)心很感性也很純凈，只是后來家里突生變故，兩位大人和小姐的親生弟弟出了車禍，父母拼盡全力稍微護住了弟弟，命喪當場，弟弟雖說幸免于難，然而身體狀況卻一落千丈，待在醫(yī)院的時間比家里多得多?！?/br>
    見旁邊的年輕男人一改之前霧茫茫的眼神，他眸中浸著心疼和認真，沒有一絲作假。

    張伯嘆了聲氣，重拾話語，“小姐當時沒有成年，還是享受花樣年華的少女，卻不得不被迫擔起了重責，可年紀小，集團上下怎么會聽一個小孩子的話？再者她被大人養(yǎng)得純真，對生意也是真懂得不多。但商場上的人猶如豺狼，他們見利忘義不顧恩情，恨不能將姐弟二人生吞活剝。小姐骨子里倔強，大人就留下了這么一點東西，不能被搶走，從此她嘗遍世間寒涼冷暖，性情大改，也不能說大改，只是把過去的自己藏在心底，輕易不顯露出來，除卻小宇?！?/br>
    “弟弟？”濯易下意識開口問。

    不知為何，他驀地想起小鎮(zhèn)上的第一個晚上，她嘴角含笑的與他說，有那么個人，大概長大后也會變成他這樣的人……

    “嗯。”張伯肯定的點頭，“姐弟兩相依為命，不止是小姐辛苦，小宇也很辛苦。他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卻一次次在生不如死的情形下去做手術(shù)，能為了什么？還不是希望能多陪小姐幾年，小姐明知他辛苦，卻也不斷的懇求他，求他再多撐一年，然后一年又一年，終是再也撐不下去?！?/br>
    揉了揉眼眶，張伯別過頭，聲音染上了點點迷霧，他平復半晌，努力平靜道，“對于小姐來說，習慣清冷比習慣溫暖容易得多，可能一個人的時候反而比兩個人時的安全感多。但這世間最難受的并不是這兩樣中的任何一種，這世間最可怕的應該是身邊溫暖突然消失，她再度剩下了一個人，然而這時的她已經(jīng)沒了面對孤苦的生存能力。”

    車內(nèi)緘默了許久，無人打破沉寂。

    良久，張伯淡淡道，“時間不早了，下車?！?/br>
    濯易猛地回神，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張伯，囁嚅了下嘴角，卻什么都未說，他道了聲謝，推開車門。

    目送汽車遠離視線，濯易一個人在路燈下駐足半晌，夜色一點點更沉，風愈來愈冷，他垂眸將衛(wèi)衣兜帽該在頭上，沉默地緩緩步入酒店……

    新年氣氛一點點淡化，元宵節(jié)成了最后的余溫。

    許念面色如常的加班，對她來說，節(jié)假日與平常并沒有任何區(qū)別。

    一度工作室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了最終結(jié)果，許念心底始終存著對濯易的歉意，她上次對唐以致說，她不會去保護他，他也不需要，除非他是因為她而受到了傷害。

    事實證明，確實是。

    她電話聯(lián)系周子艦，拜托他到所有能交好的媒體和平臺去走走關(guān)系，提個醒，順便攔截下其他落井下石的惡意攻擊。

    “這怎么攔？”周子艦頭疼道，“你這也太護短了，娛樂圈里出了個男狐貍精啊，把我們許總迷得心甘情愿一怒為紅顏？”他語氣里含著明顯的打趣和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