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17日

    第一章·雷雨和交媾的蛇

    室內(nèi)和室外同樣滂沱。

    在穹的執(zhí)意下，關(guān)了燈──雖然哪怕開著燈也不會有誰在外面看，大雨如豆，

    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反而營造出一股讓人安心的氣氛。他們在奧木染度過

    短短的童年歲月，每年夏天都會遇到不止一場過夜的雷雨，當(dāng)年他們會害怕，但

    現(xiàn)在早已見怪不怪。外面的白噪音像一張被子，蓋住兩人，讓他們得以徹底放縱

    自己，相互探究身體的幽秘之處──現(xiàn)在的二人早已沒有當(dāng)年初嘗禁果的羞澀或

    者生疏，在長長的別離之后，他們彼此都認(rèn)為自己更能比對方有更大的渴求的欲

    望，互相索取著，吞噬著從重復(fù)的白天黑夜中滋生出的相思之情，將其打包，在

    最合適的地點、最合適的時間噴薄而出，結(jié)合，或者說是融合──取決于身體還

    是靈魂。心中的火焰并沒有被車站到家門口這短短的距離熄滅，而時光總是在戀

    人分別的時間里走的更慢，足以把相思釀成美酒。

    〝穹，只剩下……最后一年了吧？？

    〝……什么啊，這才只是第三年呢，醫(yī)學(xué)生要上六年，真是的……？

    穹仍喘著粗氣，只能用盡量簡短的詞語回答。她皺著眉頭，或許是不滿自己

    的愛人在如此神圣的時間談及關(guān)于現(xiàn)實世界的話題，打破二人靈魂的默契；或者

    說，思維一旦投射向沉重的現(xiàn)實，血液中的荷爾蒙濃度就會降低，也就興致全無

    了。不過，不能強(qiáng)求，現(xiàn)在正是他相對最尷尬的時間。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結(jié)合的女人應(yīng)

    該知道這一點，穹更是深知。

    她意猶未盡地?fù)崦频睦吖牵稍谒磉?，因為窗子關(guān)著，悶熱的空氣無

    處放散，房間里溫度很高，二人的額頭與脊背都布滿了汗滴，穹那及腰的長發(fā)也

    正處于半濕的狀態(tài)──不過那是沐浴后來不及吹風(fēng)，只是粗略地擦一擦的緣故，

    說不清是誰等不及了。

    悠也不再說話，躺在榻榻米上休息，他粗重的呼吸聲漸漸變慢，也歸于寧靜，

    顯得窗外雨粒和偶爾的閃電與雷鳴更加嘈雜。陰云帶來一點點天光，如果在這黑

    暗的空間里待足夠久，可以若隱若現(xiàn)地看到穹白皙到不自然的皮膚，還有她散落

    的長發(fā)，偶爾閃電劃過天空，從窗簾的縫隙照進(jìn)，為他們合影，……

    〝穹。？

    〝嗯？？

    〝在學(xué)校，不如意的時間，一定有吧。？

    〝我只是舍不得悠。？

    〝你的變化好大。？

    〝哪里有變？？

    〝說不好呢……或許，離別也是成長的一部分吧。？

    〝我討厭悠不在身邊的日子。？她說完這句話后便不再說話。

    她雙手環(huán)繞住悠的脖子，湊得很近，將自己熾熱的氣息噴在他皮膚上，待其

    悉數(shù)吸收后，主動吻住他的唇。

    第二場戰(zhàn)斗開始了。

    沙漏被打破時，用手指肚拈起散落的細(xì)膩，混有顆粒感的順滑往往讓人欲罷

    不能。而順著乳暈往上揪時，那種嬌小的、恰好能夾于拇指與食指之間的手感，

    無論是誰都會被激起不可告人的、帶有罪惡感的欲望。因為充血而略微變硬、變

    挺立起來時，它們不再如一兜抱著血rou的軟泥，正相反，彈性十足卻又不至于過

    于堅硬，甚至?xí)o悠帶來一種因為快感過度帶來的不適。因為新陳代謝的速度增

    加，穹體溫不低，軀體的末端很顯然地比四肢末端的溫度更高，所以被包覆于掌

    心指尖內(nèi)的溫暖傳入悠體內(nèi)，從觸覺感官上刺激他腎上腺素的生產(chǎn)速度，讓他暫

    時忘卻因為十幾分鐘前那次劇烈運動導(dǎo)致的輕微的肌rou酸痛。相同的原因，或者

    是血液撤出大腦，流入四肢百骸和最重要的、和愛人最親密接觸的肢體末端，悠

    逐漸失去思考的能力──或者也不叫失去吧，只能說是理智讓位于本能去掌控身

    體，讓他逐漸從精壯的人變成孱弱的野獸，當(dāng)然，哪怕孱弱也滿是沖擊力和征服

    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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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肌膚接觸自然不止這兩點。事實上哪怕沒有任何經(jīng)驗的人也會從睡夢中無師

    自通地了解肌膚相觸帶來的、和那種特殊神經(jīng)末梢本質(zhì)上毫無關(guān)系的另一種極樂。

    穹的腿纏繞在悠的腰間，自腳蹱往上，汗水填補最后一絲肌膚間的空隙，如同在

    負(fù)距離接觸的時候用另一種分泌出來的液體減緩摩擦，雖然抱在一起并不需要什

    么摩擦。

    兩只互相糾纏的舌頭分開，下面的舌頭回到口腔中，聲帶發(fā)出辨認(rèn)不清的、

    似羔羊又似牝貓的叫聲，間以劇烈呼吸；上面的舌頭則并未就

    此結(jié)束動作。它從

    穹的喉結(jié)出發(fā)，想下略微滑移到鎖骨，這段短短的距離內(nèi)，她分泌的汗水就已經(jīng)

    通過味蕾和后面的神經(jīng)細(xì)胞傳入腦部，在產(chǎn)生微咸的感覺時不可思議地下達(dá)歆享

    美味的指令，分泌唾液，會隨這之后舌頭不間斷在身體爬行的這個過程留下類似

    蛞蝓或蝸牛爬過的痕跡那種，黏液。舌的旅程在繼續(xù)，從鎖骨到肩膀，然后往下，

    到rutou，讓整個身體唯一一個比手指更加敏感的部位感受那溫?zé)釓椳洝Ｋ蛄藥?/br>
    口，然后嘴巴整個包住其中一只──不知是左還是右──先是放在嘴唇邊摩擦、

    擠壓，然后用牙齒開始一點點感受，那種透過鈣質(zhì)到牙齦的、類似于穿靴子踩在

    葡萄堆上的奇妙感覺，讓他從門齒到臼齒而屢次嘗試而不膩。

    吮吸則是在幾十秒之后的事情了，雖然知道不可能有任何結(jié)果，但他還是遵

    從嬰兒時代的本能──話說現(xiàn)在他們做的動作本身就已經(jīng)是扎根于基因中、在受

    精時就形成的本能了──啜飲暫時干涸的河流，然后把凸起處頂在上顎與舌根之

    間，近乎用吞咽的動作感受身體的精華。

    此時穹的雙手在摸著他的后背。后背流著很多汗，如果尚處于清醒狀態(tài)，他

    們倆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避免自己流這么多汗，可惜現(xiàn)在眼前更重要的事情讓他

    們幾乎放棄所有不適，將全部思維縮聚成一個尖兒，投射到唯一帶來快感的地方，

    就如同大腦皮層吃了一口奇異果，咸辣酸苦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甜一般?？傊频暮蟊吃?/br>
    大量出汗，而穹不啻于他，身下的床單已經(jīng)洇濕了一大片。這種柔滑的感覺已經(jīng)

    超越沙漏中干燥的沙子了，如果是沙子的話，潤濕后會粘在皮膚上，絕無舒爽感。

    她現(xiàn)在眼睛微睜卻看不見近在咫尺的愛人的臉，也看不清黑暗中微光閃耀、偶爾

    被閃電劈過的天花板，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自己的存在，但實打?qū)嵉目旄袇s在不斷提

    醒著她，她是切切實實存在于這個世界上，而且被一個人深愛著，這個人在自己

    身上，自己承受著他幾十公斤的體重，所有快感皆出自他們二人最為緊密交融的

    這個部位；他正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同樣獲得快感，強(qiáng)度或許比她更甚。

    而且為了得到更多的快感，為了獲取，他正處于一個正反饋的循環(huán)中，越是

    快感，就越要加速抽插，越是加速抽插，就會獲取更多的快感，但快樂終有極限，

    和尋常文藝作品里所說的攀上高峰有一定的差別，反倒是一個下沉的過程，深處

    河流中，前方就是瀑布，本能就是水流，如果迎合本能而往前繼續(xù)，就會從此墜

    下，感受至高的快感。如果他就此停下，或許可以避免，但此時會陰部的神經(jīng)末

    梢似乎比大腦更能左右他的行為，讓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摒棄了理智，開始加至

    不正常的速度，危險的速度。

    時間流逝的速度是相對的，對那個抽插中慢慢前進(jìn)的過程，似乎過的很快，

    但這個高潮前幾秒鐘就如被無限放大一般，無數(shù)細(xì)節(jié)在這一刻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兩個人都如此，都如此。

    沒有強(qiáng)求同時墜落的巧合，況且這個巧合一般是可遇不可求的。穹先達(dá)到，

    然后八爪魚般纏繞住悠的胳膊和腿瞬間加力，私處的平滑肌甚至有些微微痙攣。

    然后悠也達(dá)到了。生命，它的真諦，一涌而出的帶有豆腥味的乳白色液體，

    從一個人的體內(nèi)射入另一個人的體內(nèi)，體液的交換，智慧的盡頭，那一瞬間二人

    如同漂浮在濃密的雨聲中，半規(guī)管失衡，從尾椎到大腦的電信號是唯一在意的、

    掌控的東西。

    中蛇引誘亞當(dāng)和夏娃吃下禁果，然后被逐出伊甸園。這是罪惡，是

    跨過人倫底線的瘋狂的交媾；人不能、也不會對此等誘惑動心，當(dāng)他們互相對視、

    擁抱、親吻的時候，沙漏就已經(jīng)翻轉(zhuǎn)過來，剩下的所有事情都如同被萬有引力控

    制的沙礫一般順理成章地下落，下落，直到地獄。

    但他們不怕。

    因為他們就是蛇，掌控禁果的蛇。

    肌rou繃緊的兩人慢慢互相松開，最后一點堅強(qiáng)隨擠壓流出，汗水從悠的頭發(fā)

    上落下來，順著臉頰和下巴往下滴，徑直滴在穹的胸脯上，而穹已經(jīng)沒有一絲回

    應(yīng)的氣力了。外面仍然雷聲大作，雨點密密麻麻地打在所有和天空毗鄰的角落，

    天光下微微亮的云朵懵懂地給屋里混亂的景象打上背光，間或有閃電打出底片，

    但如果閃電有思想，它打賭屋子里的兩人不可能同意把底片留存下來。

    二人的呼吸重新回到常態(tài)，悠堅定有力，穹纖細(xì)，他們略微翻了一下身，然

    后都不動了。

    在涕泗橫流中沉沉睡去。

    也不失為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