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和你今天想說的事情有關?”劉顏卿沒有再胡攪蠻纏,他對唐怡將要用來勸解他的理由,比對唐怡本人要感興趣得多,“大概兩三年前?” 他們經(jīng)歷了戀愛八年長跑,時間看似跨度很大,但其實兩人真正能聚在一塊兒的機會并不多,一個月十來天一起共進晚餐,一年安排一個一周左右的年假,約會的計劃就基本結束——劉顏卿太忙了,事業(yè)在上升期,雄厚的財力和物質遠遠比兒女情長來得重要。 “然后我們去做了婚檢,我當時以為我們會很快領證,就問你想不想要孩子,你說好,生了可以讓大菲小飛帶著一起玩,反正姐弟倆鬧騰極了,上天入地和學齡前兒童也沒差,以后肯定能和寶寶相處得很好?!闭f到這里,唐怡像是有些懷念地笑了一下,“我們連孕前檢查也一塊兒做了?!?/br> 劉顏卿感覺到口中有了一絲苦澀,“結果出來以后,你告訴我,你的卵巢有功能障礙,很難受孕?!?/br> “是?!碧柒劾锓浩鹆艘恍请鼥V的眼淚,轉瞬逝去,“對不起,我騙了你?!?/br> 劉顏卿在桌上隨意交疊的手指一頓,他下意識地心率加速,一種不好的預感升騰而起,“你騙了我什么?” “我的身體沒有問題,而是你……你的jingzi活性不夠?!?/br> 劉顏卿哐地一拍桌子,“唐怡你神經(jīng)病吧!” 桌子震得一聲巨響,下一秒,安靜的咖啡廳里所有人的視線全集中到了他們身上,連服務生也嚇了一跳,觀望著,想要走近又很猶豫。 劉顏卿此時已經(jīng)在暴怒的邊緣,顧忌著異樣的環(huán)境和周遭人的眼光,理智強行將他拉回,他胸膛起伏,克制著掐死面前人的沖動,“唐怡,你可以的。”他不想相信,但他潛意識知道,到了今天,唐怡不會再對他說謊了。 唐怡紅著眼眶,給出解釋,“我慌了神,好幾次想找機會和你說,可是當時你對我若即若離,你的公司里也有流言說你劈腿,和另一個女孩走得很近,我嫉妒壞了……” 她在三十歲以前,一派天真得以為,世界本該圍著自己打轉,她是那么優(yōu)秀,漂亮,聰慧,隱忍,哪怕知道了劉顏卿的jingzi質量有異,她也沒有一刻想要把他拋棄,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呢? 能像她愛他一樣地愛她嗎? “我對你說,我查出了卵巢功能障礙,想要試探你是否真心愛我?!?/br> 劉顏卿閉了閉眼。 “我很高興你還愿意與我保持戀人關系,但是……”唐怡輕輕彎了彎嘴角,笑得比哭還要難看,“你把我們約定的婚期推遲了……” “我愛你,搶走了你八年的時間……” “我也恨你,所以我離開了,寶寶的到來只是一個意外……” “雖然我現(xiàn)在的老公沒有一個富貴的出身,但他對我很好,我在家里是一言堂,掌握家庭話語權的感覺真的不一樣?!?/br> “顏卿,我們回不去了,你在那一段時間內有沒有劈腿……我也不再想知道,謝謝你最后決定和我求婚,不過我很慶幸,我沒有在接受了你的戒指后發(fā)現(xiàn)懷孕?!?/br> 夜里十二點,劉顏飛在站了四個小時的商業(yè)展臺后,回家精疲力竭地撲倒在了床上,澡還沒洗,顧瑤在給奶牛的貓窩重新?lián)Q上干凈的墊子。 前段時間天氣冷,加上倒春寒,家里只有臥室會一直開著空調,奶牛也嬌氣,受不住凍,一直睡在洗手間門口的貓窩,和他們算共處一室,小家伙平常還算乖巧,除了主人上廁所或者洗澡的時候總是像個癡漢一樣喜歡偷看。 “熱水我燒好了,洗完就早點休息,你不是明天課滿嗎?”顧瑤拍拍奶牛的腦袋,去搬動躺尸的劉顏飛。 “專業(yè)選不好,天天像高考,你看隔壁專業(yè),一天上兩節(jié)課拉倒完事,多爽。”劉顏飛哀嚎,“啊——你竟然還不同意我逃課!” 顧瑤抽了抽嘴角,“你們班三十幾個人,男生那么少,你逃課太顯眼了?!?/br> “管他那么多,想逃就逃唄!” “掛科影響畢業(yè)?!?/br> “靠?!眲㈩侊w捶了一把枕頭,爬起來,就聽見手機鈴聲響,拿起來一看,“嗯?我哥?” “喂,哥?!?/br> 電話那頭的音樂聲簡直震耳欲聾,像是在酒吧,過了一會兒聲音小一點了,一個女聲甜脆道:“您好先生,這里是艾丁頓酒吧,可以請您來把手機的主人接回去嗎?他喝醉了?!?/br> 問完地址,掛了電話后,劉顏飛一臉懵地和顧瑤對視,他們手忙腳亂地出門了,一直趕到市區(qū)某條有名且熟悉的酒吧街,劉顏飛這才想起來,他出門匆忙,沒帶錢包! 沒帶錢包,也就意味著沒帶鑰匙,沒帶鑰匙家里倒還好,顧瑤帶了,可是他哥呢……就不能直接送回碧水苑了呀! 如果隨意給他哥開一間廉價賓館的房間,他哥早上起床準得發(fā)飆,他也不太放心。 顧瑤提議,直接帶大哥回他們租的房子,給他哥睡沙發(fā),這個點鐘來回折騰也太麻煩了,劉顏飛一臉糾結,“可是我哥不知道我在外面租房,他一直以為我住校呢!真要帶回去,咱倆同居就瞞不住了!” 第九十一章 大結局 顧瑤有點困惑,“你哥不知道我倆在外租房?” “肯定不知道!我沒告訴過他!”劉顏飛一臉驚恐,“你說我哥會不會揍我?。俊?/br> 顧瑤:“……那就說房子是我租的吧?!?/br> 盡管擔心自己會受皮rou之苦,但劉顏飛還是勇敢地把大哥架回去了,為了搬運老劉家的頂梁柱,他與顧瑤兩個青壯小伙子,費了不小的勁兒,從燈紅酒綠的吧區(qū)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來,劉顏卿已經(jīng)醉的迷糊了,神智不清,眼神也不好,中間鼻梁上的眼鏡還掉了一次,差點被人一腳踩碎。 在劉顏飛的印象中,大哥很少有這么失態(tài)的時候,但看他的神情,更多的是一種茫然和不解,沒有太多買醉的痛苦,“小飛?”他下意識地靠向了弟弟。 “哥你怎么喝這么多?” 顧瑤架著劉顏卿的一只胳膊,“大哥,小心腳下?!?/br> 他已經(jīng)隨了劉顏飛,管劉顏卿叫過好幾次大哥,劉顏卿并沒有流露過絲毫不悅。 他們打了輛出租車回去,半夜,劉顏卿被安置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沙發(fā)沒有他腿長,他得稍微蜷縮著一些才能包進被子里,劉顏飛給他蓋的還是一床有小熊印花的被子,新年顧瑤在超市打折的時候買的,竟然挺可愛。 奶牛好奇地蹲在沙發(fā)扶手上看,趁著兩人不注意,往劉顏卿腦門兒上踩了一腳。 第二天,劉顏卿在宿醉的頭痛中,先是聽見了一陣兵荒馬亂的腳步聲。 “走走,要遲到了!” “你哥還在睡,我們留張便簽?” “不用不用?!?/br> 緊接著是嘭的關門聲,周圍終于安靜了下來,他又回籠了幾分鐘,等到整個室內都被晨間的光照充盈,忽然覺得胸口一重,鬼壓床的感覺讓他喘不上氣來,他只得費勁地睜開眼——一張肥大渾圓的貓臉正對著他的面。 奶牛半瞇眼睛,四肢舒展開,整個攤開在他的胸口,像是烙餅。 劉顏卿好懸被這只肥貓坐得吐出來,“走開?!?/br> 他一出聲奶牛就嚇了一跳,炸毛跑了,動物的感知能力果然十分敏銳。 劉顏卿從沙發(fā)上起來,雖然身處于陌生的地方,但因為看到的第一個活物非常眼熟,他立即就猜到了這是顧瑤和弟弟同居的小家,面積很窄,只是個單身公寓,可是入住了一對情人后,細節(jié)處已經(jīng)盡顯了溫馨和甜蜜。 玄關不同顏色相同款式的拖鞋,一雙擺得整整齊齊,一雙橫七豎八。 茶幾上漂亮的藍紫情侶水杯。 洗手間里配套的成對牙刷毛巾。 還有…… 臥室內的雙人枕,被子雖然疊得整齊美觀,不過床上依然留下了褶皺,這是有人睡過的痕跡。 劉顏卿進出洗手間的功夫,竟然發(fā)現(xiàn)哪哪兒都是一股子戀愛的酸腐氣息,他被雷了個夠嗆,翻出手機聯(lián)系劉顏飛,結果劉顏飛已經(jīng)乖覺地給他留了短信。 “哥,茶幾的抽屜里有新牙刷,一次性紙杯在飲水機里面,顧瑤昨晚煮了醒酒茶,還有兩個三明治,你餓了先吃著,中午等我們回來,你衣服送去干洗了。” 劉顏卿揉著額角,他身上穿著一件白襯衫,明顯不是他的衣服,他起床就發(fā)現(xiàn)了,褲子是一條肥大的家居褲。 穿成這樣,他也出不了門,只能裹著被子,吃三明治的時候嘗試著和奶牛分享了夾心的雞蛋和午餐rou。 劉顏飛和顧瑤正在同居,他雖然早就有所察覺,但真正進入到兩人私生活的領域內,他才算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他的弟弟變得不一樣了。 這樣的小家,這樣充滿生活氣息的地方,不是打算過一輩子的人,勉強布置不來。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昨晚在去酒吧之前,他親自跑了一趟醫(yī)院,重新做了jingzi質量檢測,雖然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他已經(jīng)想了很多,比如把顧瑤和劉顏飛強行拆散的可能性,是否需要代孕,以及如果什么都不做,會不會帶給meimei更大的生育壓力。 他甚至考慮了傳宗接代的意義,最后,他又想,一定是魔怔了,他以前有那么迫切地需要一個孩子嗎? 并沒有吧。 他推遲了和唐怡的婚姻,或許真的有介懷唐怡不能生育的想法,但更重要的,只是他不夠愛而已。 如果真的相愛,他不該在乎。 于是也就不會有最后的這場鬧劇,和他遲來的求婚戒指了。 在弟弟奮勇前行的襯托下,他的感情蒼白又牽強得像是剛上漿的蠟布,他為此覺得羞愧,也有一層道不明的羨慕。 以至于他想要看看,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劉顏飛,愛得那么熾烈,會不會有更好的結局。 三年后,依舊是四月綠芽冒尖的初春,料峭的寒意被一陣清透的風吹散。 劉顏卿是在某天和大菲吃飯的時候聽說,顧瑤已經(jīng)拿到了馬德里一所著名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愣住,因為這些年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他已經(jīng)很少在意劉顏飛的感情生活了。 弟弟畢業(yè)兩年,和他立欠條借了二十萬,又東拼西湊,在藝術學院旁邊開了一家小小的文化演出工作室,做起給兼職或全職學生牽線t臺走秀或是平面拍攝從中抽取介紹費的生意。 剛開始的那一年,劉顏飛連周末帶顧瑤回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要不就是休息期間手機不停響,各種瑣碎的應酬和細小的生意往來,把一個青澀的大男孩琢琢磨磨,刻出了男人脊梁挺拔的形狀。 弟弟興奮地和他說起自己當老板兼員工掙的第一桶金時,那目光熠熠的模樣,弟弟是那么高興地保證,只需要再多幾年的時間,肯定就能把欠的錢還上。 這一幕仿佛還在眼前,席上,顧瑤同樣笑得與有榮焉。 可是沒想到,當年信誓旦旦承諾不會離開的顧瑤,還是在畢業(yè)的最后一年聯(lián)系了國外的學校,即將留學了。 劉顏卿沉默了很久,問大菲,“他們分手了?” 大菲迷茫地搖搖頭,“不知道啊,小飛最近好像很忙,我給他打電話,說不到幾分鐘就掛了。” 劉顏卿第二天親自去找了劉顏飛,那個在大學城一處老舊狹窄的商業(yè)樓上,單獨的一間十平米的屋子,還不如街邊賣彩票的地盤來得寬松敞亮。 他推開寫著“飛瑤工作室”的玻璃門,轉個身,就能看見前臺和老板辦公區(qū)域完全重合的地方,一張寫字桌,一臺電腦,一臺飲水機,一個人。 新刷的雪白的墻上,貼著不少商業(yè)走秀活動的照片,夾雜著一些風格獨特的模特硬照,設計感十足。 劉顏飛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頭發(fā)有些長了,蓬松地被他用發(fā)膠隨意往后一抹,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帥氣俊俏的臉。 他成熟了很多,只是明顯消瘦,面部的棱角輪廓都凌厲清晰了很多。 “哥,你怎么來了?”劉顏飛趕緊從老板椅上站起來,給他哥泡茶,用的是他鎖在抽屜里的上好金駿眉,平常他都只舍得泡一點點,以前他從不喝茶,更喜歡咖啡,但自從某次他為了提神喝了咖啡又勞累過度,心跳加速得差點扶墻眩暈把顧瑤嚇個半死以后,他就被顧瑤逼著把咖啡戒了。 劉顏卿眉頭緊皺,捏著茶杯坐在一把白色的木質靠背椅上,不再過多廢話,單刀直入,“我聽說顧瑤要準備出國?” 劉顏飛頓了頓,有點尷尬地笑,“啊是,畢竟機會難得?!?/br> “你想去嗎?” “……我就不去了吧,工作室才剛起步,我忙得要命,再說,現(xiàn)在我身家都全在這里了,哪有那么多錢?!?/br> 劉顏卿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道:“我可以供你出國,你把工作室關了,轉手或者盤出去,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晚,但你可以先出去上一年的語言學校?!?/br> 這就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他一直認為,他的弟弟需要在逆境成長,如果是三年前,劉顏飛提出想要陪顧瑤一起出國的愿望,那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會贊助的,除非劉顏飛和顧瑤分手,他把弟弟送往與顧瑤不同的國家深造。 但是時間似乎能夠改變很多事。 如今,當他得知劉顏飛因為經(jīng)濟原因不得不和喜歡的人長期異地,他除了對顧瑤不遵守承諾表示強烈的氣憤,同時還有對弟弟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