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顧瑤自控力強到令人發(fā)指,他淡淡地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般道:“今天可以兩點下班?!?/br> 可惜聲音有些受損般的沙啞。 劉顏飛身體一震,思緒這才清明了些。 剛才…… 顧瑤…… ……他也不是沒想過,和顧瑤談戀愛就得牽手、接吻,或許日后感覺上來了還要再互相幫助,可是顧瑤大膽的舉動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已經(jīng)不是雛了……顧瑤的動作有多生澀,抓住他腰帶的手有多用力,他都能感覺得到,同時心里就有多惶恐,巔峰的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可以讓心臟窒息的壓力。 難道不是玩玩而已嗎? 要那么認真做什么? 這么發(fā)展下去,難道顧瑤一點都不怕? “還難受嗎?”顧瑤出聲問。 劉顏飛醒過神,這才提起褲子,抹了把臉,轉(zhuǎn)身走出洗手間,與強作鎮(zhèn)定的顧瑤擦身而過。 這一刻,他是真的想沖出酒吧門去,開車回家,放好鑰匙,然后像甩掉鹿露一樣,在凌晨三點給顧瑤也發(fā)一條短信——“我們不合適,分手吧”。 這樣他就能一身輕松地倒頭睡覺,再也不用每逢一三五大半夜地出來接人。 可是臨了,他都跑到了酒吧一條街外的停車場,隔著車窗,看見果綠色甲殼蟲的后座上,放著的一小盒蛋糕后,愣住了。 他不知道顧瑤愛不愛吃甜食,但是他以往好過的女生都喜歡他在下課后或是約會的中途忽然送出的這份禮物,如同點綴在蛋糕的奶油花邊,作為甜蜜的小驚喜,以和緩兩人因為吵嘴而變得不柔軟的關系。 他還沒有把小蛋糕遞到顧瑤的手上…… 這些天一直都是顧瑤在遷就他…… 大菲說是他不好,不懂得安慰人…… 他讓顧瑤生氣了…… 他已經(jīng)讓顧瑤受傷一次,難道還要再一次? 劉顏飛在車窗外站了兩三分鐘,打開車門抱起小蛋糕就往回跑,他對顧瑤有感覺,不然顧瑤給他弄的時候肯定就軟了! 如果理智得不到答案的話,他決定相信小兄弟一次! 他抱著蛋糕跑回酒吧,問了一個服務生,沒見顧瑤出來,他趕忙又往洗手間跑。 顧瑤還站在原來的地方,白熾燈下身影拉長,燕尾西裝掐住的后腰靠在有些濕漉漉的池臺上,他神情冷漠而專注地望向某一塊光可鑒人的地磚。 今天酒吧是活動日,所有服務生統(tǒng)一穿著,但他穿起來似乎還要更好看些,雖然劉顏飛沒了最初的新鮮感,見怪不怪。 聽到有人的腳步聲,他也只是微微偏了偏頭,可是當視線落在劉顏飛熟悉的板鞋長褲上的時候,愕然的神情才浮于表面。 劉顏飛捧著小蛋糕,不敢看顧瑤的眼睛,他每次一到關鍵時候都特別慫,在顧瑤的沉默下,這種緊繃的氣氛更是讓他想要抖腿,不管怎么想,十分鐘之前都是他更占便宜吧,他都不敢知道他跑了以后顧瑤是個什么反應。 不過說實話,他自己此刻更像是一個初嘗禁果的小子,光回想一秒當時的情景都會打顫,連被外面冷風吹涼的身體都燥熱起來。 “我去拿了這個?!?/br> 顧瑤冰冷的視線落在蛋糕盒上,沒有說話。 “我……” 劉顏飛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我是不是還欠你一句話?” 沒有回應。 時隔好多年,他再次感覺到了初戀告白的忐忑。 “我也覺得今晚的月色很美。” 他后來私下里悄悄百度過這句話的意思,由于二外選擇了法語專業(yè),對日語一知半解還去問了合唱團的團長,日語專業(yè)的女生告訴他這句話出自明治時代小說家夏目漱石的翻譯,含蓄內(nèi)斂,用于兩人獨處的情境下委婉地傳達慕意,如今不少人都能夠風雅地謅上一句,所以它作為告白語實則又足夠奔放——哪怕不解其意,也并不妨礙。 我愛你,或是我喜歡你。 不管何種程度,皆由心證。 “刮大風哪兒來的月亮?” 顧瑤終于開口說話了。 劉顏飛一上一下打晃的心終于找到平衡,他原本想把蛋糕盒先放到洗手臺上,可是臺上太濕,他幾次伸出手都沒能放得下去,“送你的。” 顧瑤不伸手接,半晌,他只好尷尬地抱著。 兩人同時都沒了動靜,就跟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廁所里。 是不是該先補上一個吻?劉顏飛往前傾了一步,微微瞇眼,伸頭。 顧瑤立刻蹙眉,“做什么?” “親親啊。””……“ 領班進來小解的時候總覺得情況有點不正常,他看了看鏡子上貼的告示,干咳一聲,這才像是啟動了某個開關,顧瑤率先邁開長腿出去了。 第三十二章 劉顏飛抱著蛋糕小跑跟上,跟個尾巴似的,他見顧瑤不和他說話,心里猜測顧瑤是否還在生氣,于是討嫌地伸手去拍顧瑤的左肩,等顧瑤向左側(cè)身,他就故意往右邊一突,試圖刷新存在感。 誰知道顧瑤忽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小蛋糕搶過,抬腿就把他絆倒在了吧座上。 劉顏飛一臉懵逼地從吧座上爬起來,顧瑤已經(jīng)順著魚缸邊的走廊揚長而去,等到再出現(xiàn)時,人已經(jīng)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對著他冷冷道:“走。” “蛋糕呢?” “送同事了?!?/br> 接受過廁所熏陶的蛋糕,哪怕意義非凡,他也還是吃不下。 就像劉顏飛的告白,在他長達五分鐘的失蹤之后,哪怕內(nèi)心波瀾再起,也依然會不停地回憶自己當時的心情,放下驕傲和自尊,盡力取悅別人卻換來一個沉默的擦肩而過。 他一度以為劉顏飛不會回來了,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口腔摩擦的刺痛卻提醒著他的狼狽。 在劉顏飛身體僵硬地將小蛋糕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甚至想要一把揮開,然而接下來的告白又讓他瞬間違背了自己的驕傲。 怎么能夠這么軟弱? 如果一點點溫暖就能將他愚弄,那他會覺得自己非常廉價。 “顧瑤!” 凌晨下了一場小雨,地上的水洼倒映著酒吧街稀稀落落的彩燈,牛仔的耳釘已經(jīng)打烊,除了睡在吧里的人,就只有他們倆人走在去往停車場的路上。 劉顏飛不過折回頭拿了一下扳手,再出來顧瑤就走得都快沒影了,他趕忙小跑著追上去,這時候他才后知后覺地從顧瑤冷漠的表情里咂摸出一點與喜悅無關的味道。 沒有誰會真的傻到相信他離開的那段時間是真的只為拿一個裝在紙盒里幾乎無足輕重的蛋糕。比起那個可笑的借口,他總覺得顧瑤更在意他的“月色”,百米遠的路,顧瑤抬頭看了好幾次,可惜沉霧茫茫,透不出一絲月光。 劉顏飛踩過水坑,直接一把扳住顧瑤的肩膀。 他們正站在停車場的邊緣,需要穿過兩旁??康碾娖寇?,這樣緊窄得容一人通行的捷徑讓顧瑤回身時只能和他碰撞在一處。 他驀地勾住顧瑤的脖頸,微微仰頭就吻了上去。 這一招對付毫無防備的小女生百試百靈,顧瑤亦不例外,他啄在他的唇上時,甚至感覺到他身形一滯,呼吸停?。?/br> 可惜冰涼的柔軟尚未含入口中,他就被顧瑤眼疾手快抓住后領,像膠帶一般反向撕了下來。 劉顏飛深受打擊,“不是吧,接個吻都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愿意往別的男人嘴里伸舌頭的好嗎!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顧瑤竟然還嫌棄地撇開頭,用陳述事實的語氣冰冷地封住了他,“你吃了毛豆沒漱口?!?/br> “……” 劉顏飛深深地被震驚了,原來顧瑤寧愿和他的小兄弟親熱也不接吻,是因為嫌棄他嘴里有味兒!??! 顧瑤轉(zhuǎn)身走開,去呼吸新鮮空氣。 劉顏飛難以置信地伸出手哈了口氣,自己一聞,確實有一點淡淡的毛豆混夾雞翅的醬油味,但他發(fā)誓,真的只有一點點?。?! 他湊到顧瑤面前不斷哈氣,想要告訴顧瑤這個經(jīng)過反復驗證的事實,可是顧瑤卻把他壓在甲殼蟲的車前蓋上捶了一頓。 簡直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不是你給我吃的毛豆么!” “閉嘴?!?/br> 劉顏飛捂著左臉,開車回家的一路上氣憤極了,接吻的興致被敗光,只好發(fā)下毒誓——基友一生一起走,誰先嘟嘴誰是狗! 這次回家比以往都早些。 兩人照例一進租屋倒頭就睡,劉顏飛前一天拋棄了沙發(fā),是和顧瑤睡在一個床上,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在顧瑤躺下的時候跟著爬進被窩。 顧瑤倒沒有說什么,只是第二天早起上課隨手把死狗一樣的他從熱被窩里掀了出來。 兩個星期的時間,因為顧瑤的督促,他的出課率直線上升,感動得班長每次課后都來殷勤地搭話,周五口語課的外教甚至還奇怪地問劉顏飛是不是別班跑來聽課的學生。 劉顏飛臉色古怪地答了個“yes,iam”。 晚上他要送顧瑤去上班,兩人在租屋里簡單地吃了一頓飯。 顧瑤雖然家務全能,但他也只有周五晚上能抽出一點空來給他做東西吃,顏色鮮亮的番茄撒上細膩的白糖,盛在漂亮的玻璃飯盒里,扣上蓋。 劉顏飛自己裝了一把小叉,這就是他夜里等顧瑤時的消遣,以及一本嶄新的英語精讀課本,很快系里就要期中測試,在最后期末總成績中會占一定比重,為了不讓他哥親自拎著皮帶來抽他,至少得考個及格分。 按照以往考試的尿性,這本書里學過的文章肯定會考一部分原句,他打算對照著網(wǎng)上的翻譯看一看,爭取混個眼熟。 正準備出門的時候,顧瑤從背包里拿出一個錢夾,數(shù)出五百塊遞給他,“這幾天的汽油錢。” “不用?!眲㈩侊w端著玻璃飯盒,無所謂地擺手,“買菜的錢我不是也沒出么?!?/br> 顧瑤不吭聲,他發(fā)現(xiàn)劉顏飛對生活幾乎沒有什么概念,只是直接把紅票子放進鞋柜上的第一個抽屜里,“你自己拿?!?/br> “真不用,我這個月生活費夠花?!?/br> “那是你家里人給你的錢?!?/br> 劉顏飛完全覺得不必計較那么多,“我哥的錢就是我的錢?!?/br> 顧瑤知道劉顏飛肯定從小生長在一個相對單純安逸的環(huán)境,他也不去反駁,堅持自己的原則,“等你自己能掙錢的時候我就不給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