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接著,他用干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fā),然后將頭發(fā)往后面一抹,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 對著鏡子,他露出透著幾分邪氣的笑容,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 很好,很性感,很完美。 ——今天,他一定要把靖哥哥給迷死! 暗自得意了一會兒,他終于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走了出去。 慕錦歌此時正蹲在客廳打包垃圾。 侯彥霖故意每一步走得很重,然后在對方不遠處停下,身體半靠著墻,確定拗好造型后,才緩緩開口,語氣慵懶:“錦歌,你能幫我晾下浴巾嗎?” 慕錦歌頭都沒有回一下:“晾衣桿和衣架都在陽臺,自己晾?!?/br> 侯彥霖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沙?。骸翱墒?,我想要你幫我晾?!?/br> 等到把垃圾拎到玄關處放好后,慕錦歌才回頭望向他。 侯彥霖維持著自以為最能打動異性的神情,看到慕錦歌愣了一下后,心里一喜,感覺自己離成功只有一步! 而就在他考慮換個pose乘勝追擊時,慕錦歌走了過來,輕蹙起了眉頭:“本來想讓你下樓幫忙丟下垃圾的,但你穿得這么少,還是我自己下去吧,免得你感冒了?!?/br> 侯彥霖:“……” 慘敗。 ——太過分了! 我都在你面前展現(xiàn)睡衣誘惑了,而你卻還想著扔垃圾?! 我難道還沒有一個垃圾吸引你嗎! 侯彥霖暗自嘆了口氣,悶悶道:“那我換好衣服下去扔?!?/br> 慕錦歌看著他,突然道:“把浴巾給我?!?/br> 侯彥霖有點委屈:“你不是讓我自己晾嗎?” “給我。”慕錦歌只是淡淡道,“你去沙發(fā)上坐著?!?/br> 雖然心里有點小失落,但侯彥霖還是照著她說的話去做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并沒有拿著他的浴巾轉身走向陽臺,而是在他坐下后,跟著走到了他面前,然后把浴巾搭在了他的頭上。 浴巾包住侯彥霖的頭,他能感覺得到對方的雙手隔著毛巾,有力卻又不失輕柔地揉著他的頭發(fā),每一下都揉到了他的心里。 慕錦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沒事找感冒是吧,頭發(fā)也不擦干,跟個水鬼似的,滴得地上都是?!?/br> “……” 侯彥霖整個人都傻掉了,沒有吭聲,就像只聽話安靜的大狗狗,乖乖讓主人擦毛。 他還能感覺得到,當碰到后腦勺的部位時,對方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然后就聽慕錦歌問了一句:“的確有點腫起來了,還疼嗎?” 他終于有點反應了:“嗯?” 慕錦歌道:“不是說撞到噴頭了嗎?” “……” “誰叫你沒事跑來找折騰,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兒房子窄?!?/br> 就在這時,侯彥霖突然伸手抱住了慕錦歌的腰。 慕錦歌問:“怎么了?很疼嗎?要不要抹點藥?” 侯彥霖低頭悶聲道:“不抹,它自己會消的?!?/br> 慕錦歌:“那你抱住我干什么?” 侯彥霖沉默了數(shù)秒,才語氣微妙道:“你真是氣死我了?!?/br> 慕錦歌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忽視我的睡衣誘惑也就算了,”侯彥霖坐在沙發(fā)上抬起頭看向她,語氣頗有些怨念,“還居然趁我洗澡的時候,偷偷把頭發(fā)給吹干了!” “……偷偷?” 侯彥霖哀嘆一聲:“枉我還在浴室里幻想了下給你吹頭發(fā)的場景?!?/br> 睡衣誘惑?吹頭發(fā)? 回想起剛才對方的種種表現(xiàn),慕錦歌忍不住笑出來:“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侯彥霖把她抱得更緊了,幽幽道:“現(xiàn)在還嘲笑我!” 慕錦歌哄他道:“好好好,那下次留給你吹,行了吧?” “下次?”侯彥霖眼睛一亮,像是全城點起了燈火,“我以后都能留宿嗎?” 慕錦歌覺得有些好笑,俯身在對方額頭上落下一吻:“看你表現(xiàn)。” 侯彥霖頓時樂得來找不到北。 “……” 與此同時,明智無比的燒酒早就鉆進了貓窩,用渾圓的貓屁股對著外面,眼不見為凈。 唉,孤單的人(貓)啊,請抱抱自己。 第71章 可樂 周琰最近總是會夢到從前。 他的父母都是從農村到大城市來打工的小人物,以在路邊或夜市擺小攤為生,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據(jù)說當時生他時就用掉了大半積蓄,那之后他媽在破舊狹窄的出租屋里坐月子,他父親就一個人用自行車拉著小攤,凌晨出去凌晨歸來,輾轉半個城市賣小食,一天賺不到幾個辛苦錢不說還要被城管追著跑,運氣不好就要被逮住收繳,每天饅頭咸菜才省出他的奶粉尿布錢,可以說是窮得來叮當響。 父親在外賺錢,母親在家也沒閑著,除了幫忙洗切好菜做好前期工作外,她還主要忙活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地攤上買了本盜版的新華字典來翻,翻得來頁邊都卷起來了,才定下“琰”這個字,希望孩子不要成為像他們一樣的粗人,做個文化人,將來能有出息。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卻很骨感。 由于長期辛勞,周父的身體越來越差,于是周琰草草地結束了義務教育后就沒再讀書,而是從父親手中接過小攤和鍋勺,成為夜市中并不少見的未成年小販。 那些年里,他做過手抓餅,賣過夜啤酒,烤過燒烤,炒過河粉,翻過醬香餅,炸過雞排…… 當他以前的同學在享受著美好的校園生活和青澀的戀情時,他正忙著掂鍋舀勺,滿手磨出來的粗繭以及各種燙傷切傷的新舊痕跡,一身油煙和汗臭味。 所以他很不想在學校附近擺攤。 前幾天他夢見自己以前有一次在夜市賣宵夜,被初中時的好哥們光顧,當時是夏天,他穿著背心短褲,白色的背心上油污點點,還有破洞,而他的昔日好友穿著自嘲老土卻干凈整潔的校服,手邊牽著陪他一起翹晚自習的女朋友,看到是他,熱情地過來打招呼,還以照顧生意為名,點了兩份炒飯。 兩人離開后,正好周父從其他相熟的攤販那里給他打了份熱騰騰的晚飯回來??吹街芨改樕系男θ?,他只覺得有一團無名火在胸腔里燒,當即把鍋鏟重重地一摔,然后扔下攤位轉身跑了出去。 為什么有的人生而優(yōu)渥,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得忍受貧苦? 他討厭一事無成卻還笑呵呵的父親,討厭沒有本事又絮絮叨叨的母親,他討厭白天冷清得不行沒有生意的廣場,卻更討厭晚上嘈雜得像一萬只蒼蠅在飛的夜市,他討厭小氣又難纏的客人,也討厭那些處境和他相近卻毫無怨言的市井之徒。 他不想要這樣庸庸碌碌窮困潦倒的人生。 真希望有誰能夠幫他一把,將他給救出去! ——就在這樣的不甘與絕望下,他得到了系統(tǒng)。 那年他十七歲。 “您好,我命定的宿主,我是一個美食人工智能系統(tǒng),現(xiàn)在已經寄宿在了您的體內,在將來我會協(xié)助您創(chuàng)造出美味的料理,獲得成功,走向人生巔峰。如果不想接受我的幫助,您可在七天內選擇解綁,如若七天后仍未取消,則默認為同意綁定,之后都不可解除……” 一開始他聽到這個聲音,還以為是撞了邪,因為其他人都聽不見,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得很清楚。而直到從未見過的菜譜在他腦內展開,這個聲音成功指導他做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宵夜后,他才漸漸相信它所說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有人來救他了! 他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怎么可能放手,當即就同意了綁定,心想傻子才會解除這樣的寶貝。 于是,在系統(tǒng)的指導下,他先是在他們那個夜市火了起來,獲得“夜宵小王子”的美稱,接著被當?shù)仉娨暸_挖掘采訪,推薦去了一檔民間美食比賽,再然后他輕松奪冠,贏得一筆獎金,終于得以啟程離開那座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只身去到了異地,開始了新的生活與征途…… 七年下來,他做了無數(shù)道菜,贏了大大小小的比賽,接受了數(shù)不清的采訪,從區(qū)區(qū)一介夜市小販到國內最年輕的特級廚師,然后又不甘只待在廚房的油煙里,打通了影視的支線。 現(xiàn)在的他在首都有車有房,還有自己的連鎖飯店,春風得意,不再是昔日的窮苦小子。 但不知道為什么,周琰最近夢到的總是自己還沒有離開最初那座城的時候。 開攤時蒙蒙亮的天,馬路上灑水車播放的音樂,人一多就總會出現(xiàn)的尖銳吵架聲…… 唯一一次例外,是他還夢見了兩年前的一通電話。 自從離開家鄉(xiāng)后,那么多年他就只回去過一次,為的是那種衣錦還鄉(xiāng)的滿足感,當他享受夠那些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后,就總是以工作忙來作為借口,也不讓父母過來看他。 他可以給他們錢,但他不想見到他們。 因為一見到那兩張受了大半輩子窮苦的老臉,他就不由地想起擁有系統(tǒng)前的可恥人生,昏暗平庸得沒有一點顏色,想起來后讓人渾身不適,心生煩躁。 一個天上星,何必要沾地下塵? 兩年前,他面臨一個重要的國際美食比賽,如果能夠成功,則可以借此進軍海外,進一步地提高自己的地位。 然而就在比賽前夕,他接到來自老家的電話,年近五十的周母在電話那頭哽咽地告訴他,因癌癥而住院許久的周父病情惡化,撐不過這幾天了,臨終前希望能再見他一面。 他終究不是冷血動物,聽到這句話后還是有些怔愣。 但這只是短暫的,他心中的天平從始至終都是明確傾斜向某一方的。 老男人的生命已經走到頭了,見了又如何,說得上幾句話,況且見了后就能病愈嗎?還不是要死的??裳矍暗臋C會只有這一次,雖不至于失不再來,但臨時棄賽后他三五年內都很難踏足國際了。 為了見將死之人的一面而犧牲活著的人的光明前途,這筆買賣顯然是不值得的。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系統(tǒng)居然讓他棄賽! “周琰,我覺得你應該回去?!苯涍^五年的相處,系統(tǒng)說話的方式也越來越像人類,沒有最開始的生硬死板,聲音像是還沒變聲時的男孩,據(jù)說是在人類社會適應后的結果,“你爸爸一定很想見你?!?/br> 他不以為意道:“就算回去也只是和老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不如直接看照片來得方便?!?/br> 系統(tǒng)的語氣很是驚訝:“周琰,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他可是你的親人!” 他嗤道:“你一個虛擬系統(tǒng),懂什么是親人?” 沉默了數(shù)秒,系統(tǒng)才重新出聲:“我的確不懂,因為我沒有。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珍惜你的親人們,他們一直對你很好?!?/br> 聽到這話,他發(fā)出一聲冷笑。 “讓我從小學開始就幫忙在路邊顛勺叫對我好?讓我初中后就輟學當小販叫對我好?”他一想起以前灰暗的日子就生氣,同時又覺得可笑了,一個系統(tǒng)竟然還想指責起宿主來,“狗屁!你少站在道德制高點了,區(qū)區(qū)一個系統(tǒng),你怎么能理解得到人類情感的復雜?少不懂裝懂,你以為你是我的誰?我一分錢不差他們的,這些年給的恐怕還超了,我早就不欠他們的了,我已經盡到了我應該盡的孝道,他們憑什么還要求我做這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