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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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表面平淡無奇,其實內(nèi)中陷阱頗多——若惠施回答“是”,就有刻意將楚國視線引向韓國的嫌疑,那么魏國自身嫌疑也很大;因為華容夫人才是真正遇刺的人,若惠施回答“不是”,也等于承認(rèn)楚威王才是行刺目標(biāo),魏國嫌疑更大。 惠施正色道:“那么我要問宮正君一句,你是真想征詢我的意見,還是只想試探我的反應(yīng)?” 他是天下最著名的辯者,對方言語中的這點(diǎn)小伎倆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孟說見計不奏效,只得道:“當(dāng)然是真心向使者君求教。”惠施悠然出神了半晌,才道:“抱歉,我有我的立場,實在不方便回答這個問題?!?/br> 孟說猜測對方不過是要拖延時間,好讓魏翰從容逃走,便告辭出來。 纏子正候在大門邊,上前笑道:“已經(jīng)在后門處捕到了魏翰,就近帶去了西水門的戍所?!?/br> 04 魏翰被縛在戍所士卒臨時休息的土房里。纏子剛一挖出他嘴里的破布,他便連連嚷道:“我是魏國公子,你們敢這樣待我,我一定會告訴華容夫人……”一語既出,才意識到失言,又改口道,“我一定會告訴你們大王?!?/br> 孟說道:“你分明是一身仆人的打扮,又被人看見跳窗逃走,怎么可能是魏國公子?說,你到驛館做什么,是不是偷東西?”魏翰道:“好你個孟說,你不過是個宮正,居然敢這樣待我?!?/br> 孟說道:“你還要冒充魏國公子么?”轉(zhuǎn)頭叫道,“庸芮,你上次用的那個拷問刺客的法子,不妨在這位假冒的魏公子身上試一試?!?/br> 庸芮道:“遵命?!泵藢⑽汉舶醋诘厣?,扯脫鞋襪,隨手抄了一把木梳,往他腳底刮去。 魏翰“哈哈哈”干笑了幾聲,又掙扎叫罵了一陣,終于抵受不住那種麻癢入骨的折磨,道:“停手,快停手!我說,我說?!?/br> 孟說道:“你到驛館做什么?”魏翰道:“我去找魏國使者惠施?!?/br> 孟說道:“你找他做什么?”魏翰大叫道:“我是魏國公子,見本國使者有何不可?”話音剛落,庸芮又舉梳朝他另一只腳梳去。他殺豬般地尖叫起來,道:“停手,停手!我害怕,我去找惠先生是因為我害怕!” 孟說道:“你怕什么?”魏翰道:“華容夫人死了,她死了,嗚嗚……”他已經(jīng)三十余歲,居然像個小孩子那樣“哇哇”大哭起來。 孟說心念一動,問道:“為什么華容夫人死了你這么難過?”魏翰哭道:“都怪我,都怪我?!?/br> 孟說道:“是你派刺客徐弱去刺殺大王,結(jié)果誤殺了華容夫人,你才深感愧疚么?”魏翰只道:“都怪我,都怪我?!?/br> 孟說道:“你為什么行刺我國大王?筼筜人在哪里?”見魏翰不答,又下令用刑。 魏翰掙扎了幾下,便聽見“撲哧”一聲,下半身已是濕漉漉一片,一股sao臭隨即在室內(nèi)彌漫開來。 纏子笑道:“呀,這假冒的魏公子居然嚇得尿褲子了?!?/br> 魏翰羞辱交加,更是放聲大哭起來。 孟說見這魏國公子如此懦弱無用,一時無可奈何,只好命人找一套干凈衣衫給他換上,再捆送去官署監(jiān)獄囚禁。又親自帶人來到驛館逮捕惠施及隨從。 惠施抗聲道:“為何拿我?”孟說道:“魏公子翰已經(jīng)被捕,親口承認(rèn)跟紀(jì)山行刺案有關(guān),質(zhì)子既然牽連其中,使者君難道會不知情么?” 惠施忙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公子翰的原話是什么?”孟說便敘說了一遍。 惠施道:“宮正君誤會了!公子翰跟行刺并無關(guān)聯(lián),他難過的是華容夫人之死,他們原本是舊識!公子翰還是少年時,慕名來楚國觀摩云夢之會。那時華容夫人還是民間一名普通少女,二人在紀(jì)山上結(jié)識相戀。就在他們要一起回魏國前,公子翰因與人爭斗,犯了楚國法律,華容夫人為了救他,不得已才嫁給當(dāng)時的太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楚王?!?/br> 孟說這才會意過來魏翰那句“都怪我”的深意,不由得十分惶恐,忙命衛(wèi)士帶魏翰回來驛館。親手解開綁縛,單膝跪下請罪道:“臣太過魯莽,不明究竟便對公子無禮,請公子責(zé)罰,孟說絕不敢有怨。” 他雖然理屈,終究為情勢所逼,又是楚王身邊的紅人,居然有當(dāng)眾下跪認(rèn)錯的勇氣,可謂世間罕見的君子?;菔┟ι锨胺銎鹚溃骸皩m正君不必如此,這只是一場誤會。公子,是也不是?” 魏翰舉袖抹了一把眼淚,道:“孟宮正只是一心要查明真相而已,我非但不怪你,還很感激你。你一定要捉住那刺客背后的主使,我要親手殺了他?!泵险f應(yīng)了一聲。 纏子等人本來以為已經(jīng)捉到行刺的主謀,卻想不到是場大大的誤會,均覺無趣。 05 悻悻出來驛館,孟說見天色不早,便令眾衛(wèi)士各自散去,自己獨(dú)自來到屈府。湊巧南杉也來找媭羋,二人一起進(jìn)來。 屈平正與姊姊在堂中交談,見兩位宮正聯(lián)袂進(jìn)來,各有疲倦之色,忙命人置酒備宴,又特意交代要燙酒。 仆人先端上來一盆旺火,置在堂正中。又在火盆上置一個銅架子,將鐎壺1盛滿酒,掛在架子上。片刻后,酒香四溢,堂中充溢著濃郁的桂花香氣,聞之心曠神怡。等到酒沸熱時,仆人取下鐎壺,依次給各人案上的酒具中斟酒。 1鐎(jiāo)壺:楚人所獨(dú)有的水器,身如扁壺,上有提梁,有口,有蓋,旁有嘴流水,底部受火。作者也是楚人,故鄉(xiāng)距離郢都(今湖北江陵)僅一百多公里,小時候還見過這種鐎壺及夯土筑成的外城墻遺跡。當(dāng)?shù)丶壹覒魬舳紩约横勚契玻╨áo)酒。據(jù)作者本人的親身體驗,這種酒越冷越甜,加熱后就會帶一點(diǎn)點(diǎn)酸。 釀酒需要消耗大量糧食,而當(dāng)時最常見的糧食是黍和豆,稻米對于各諸侯國都是較為珍貴的食物,孔子曾說:“食夫稻,衣夫錦?!钡靖\一樣,都只有貴族才能享用。酒也相應(yīng)分為兩類:用黍蒸飯釀成的酒稱黃酒,是人們?nèi)粘R玫木疲挥玫菊麸埌l(fā)酵釀制的醪酒,即所謂的甜米酒,是貴族在隆重場合的用酒。楚國盛產(chǎn)水稻,也因此而出產(chǎn)美酒。 桂花酒也是醪酒的一種,冬釀夏熟,酒勁綿軟,不著烈字。但酒中往往混合有稻米的殘渣,稱為“浮蛆酒脂”,又名“玉浮梁”。因而斟酒時有特別的講究,先須往酒爵上放置一件漏斗狀的銅器,那銅器的尖底上有十二個細(xì)小的漏孔,酒從中過,酒渣則被濾掉。有更講究的公卿大族,還會在銅器中墊上麻布,如此濾出的酒不帶一丁點(diǎn)兒酒脂,色清味濃。 而民間百姓家沒有貴族的財力,置辦不起精美的銅器,只能采用土法子濾去酒渣,通常是用帶毛刺的苞茅捆成一束,作為濾酒之器。方法雖然簡易,卻由此誕生了楚國最著名的名酒——苞茅縮酒,又稱香茅酒。“苞茅”即楚國特產(chǎn)的苞茅,“縮”即過濾的意思。用苞茅濾出的酒帶有苞茅獨(dú)特的清香,深受中原諸國喜愛,楚國特產(chǎn)苞茅更是被指定為周天子的貢品。昔日管仲代表齊桓公與諸侯之師宣布楚國罪名,其中一條就是:“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币馑际浅贿M(jìn)貢苞茅后,國君都沒有可以濾酒的東西了。 屈府的酒獨(dú)特在“桂花”二字,自然無須再用苞茅縮酒。這酒果真名不虛傳,色澤金黃,甜中帶酸,醇厚柔和,余香長久。趁滾熱時濾過下肚,會有一股暖氣在全身游走,極是舒坦。 孟說連飲數(shù)杯,乏氣大解,這才說了今日調(diào)查越國太子無疆和魏國公子魏翰之事。 屈平道:“如此看來,越國太子和魏國公子的嫌疑都可以排除。齊國公子田齊之父田嬰素來為大王所痛恨,田齊為了及早歸國,用了不少手段來奉承大王,好不容易討得大王的歡心,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用行刺來陷自己于危地。照我來看,華容夫人倒像是刺客本來的目標(biāo)了?!毖酝庵猓右蔁o非又指向了太子一方。 南杉曾對媭羋說過,據(jù)他暗中觀察,當(dāng)日在高唐觀云夢之會上,太子槐一直沒有露出好臉色,好幾次對江羋公主咬牙切齒。若是其人知道當(dāng)日會有行刺發(fā)生的話,斷然不會如此,因而他不覺得太子一方牽涉其中。媭羋知道南杉因為與太子槐和令尹昭陽是姻親,不便開口,少不得要從戀人的立場說上幾句,道:“證人唐姑果已死,阿弟如何能這般肯定?” 屈平道:“正是因為唐姑果死了,我才能肯定這一點(diǎn)。你們想想,我們一直分不清刺客的目標(biāo)是誰,是因為當(dāng)時正是散場之時,人人松了一口大氣,雖然也有人留意到刺客,比如南宮正,但你的注意力卻在刺客射出的弩箭上,而不是刺客本人。只有唐姑果是留意了刺客很久的人,所以他是唯一可靠的證人,他的證詞將直接證明刺客行刺的對象是誰,這大概也是他本人有恃無恐的原因。他知道楚國內(nèi)部華容夫人一方正與太子一方爭奪儲君之位,他想利用這一點(diǎn)來為他自己謀取利益。他如果聲稱大王是被暗殺對象,諸侯國質(zhì)子自然嫌疑就很大;如果說華容夫人是行刺對象,無須我多說,太子一方嫌疑重大?,F(xiàn)在我們來假設(shè)——如果刺客本來的目標(biāo)就是大王,華容夫人只是誤殺,那么要?dú)⑻乒霉麥缈诘暮芸赡苁侵T侯國的人。反而太子一方,要全力保護(hù)唐姑果的安全,好敦促他說出真相;如果刺客本來的目標(biāo)就是華容夫人,那么要?dú)⑻乒霉麥缈诘木褪翘右环降娜??!?/br> 媭羋道:“不錯,這些我們都知道。” 屈平道:“從第一種可能性來看,諸侯國所派的刺客未能成功刺殺大王,自然是任務(wù)失敗,他們知道必然將引發(fā)更大的風(fēng)波,第一要緊的事是要將自己隱藏起來,置身事外。至于唐姑果是否出面指認(rèn)大王是行刺目標(biāo)有什么要緊,所有的人本來就是這樣認(rèn)為的。也就是說,在第一種情況下,無論是諸侯國一方,還是太子一方,都不會殺唐姑果滅口。既然現(xiàn)在唐姑果已經(jīng)死了,那么只有第二種可能性了——華容夫人本來就是行刺對象,疑兇是誰,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br> 這是十分復(fù)雜而又精妙的推理。在場所有人聽后,除了佩服外,都無話可說。 06 忽有仆人進(jìn)來稟報道:“外面有人找孟宮正?!?/br> 孟說出來一看,卻是自家的老仆,很是意外,問道:“老單,你怎么尋來這里了?” 老仆一邊抹眼淚一邊道:“主君,咱們家被盜了!那盜賊不知道如何溜進(jìn)了家,取走了所有財物,一枚蟻鼻1都沒有留下,家里連買柴的錢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