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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和氏璧(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大司敗熊華問道:“你既然遭了搶,為何奪回包袱后不當著太伯的面檢點財物?事后再來報官,可是口說無憑。”

    隨嫗不得已,遂咬牙說出了實情,道:“只因為那盒子里的寶珠是隨侯珠!老身若是當眾查驗,就等于是告訴旁人,隨侯珠在老身手里,這不等于要將我們隨國鎮(zhèn)國之寶拱手送給楚國么?”

    熊華這才知道對方是隨國人。隨國被楚國滅亡后,上到國君,下到貴族,均被強遷到郢都居住,但隨國鎮(zhèn)國之寶隨侯珠卻早在隨國陷落前丟失。雖然楚王懷疑是隨王事先藏起了隨侯珠,但反復搜查,一直沒有找到珠子。想不到在隨國滅亡一百多年后,與“和氏璧”并稱為“二寶”的隨侯珠居然再度重現(xiàn)于世。

    熊華對此案十分重視,當即將隨嫗軟禁在官署中,連夜派人提出盜賊莫陵審問。那莫陵只說搶到包袱就立即逃走,后來又被甘茂追上,一路扭打,根本無暇查看包袱,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偷拿了寶珠。熊華料想隨嫗不惜暴露隨侯珠下落也要來報官,當是真有其事,便下令用刑拷問,酷刑用盡,莫陵也不肯招認。是以熊華今日一早又派人去請媭羋和甘茂來官署作證,一是讓莫陵無可抵賴,二來也想問問媭羋有什么好法子能尋回隨侯珠。當然,珠子尋到后不會交還給原主隨嫗,而是要獻給楚威王,作為另一件楚國國器了。

    媭羋和甘茂到大堂后,莫陵被拷打得體無完膚,依舊不肯招認。

    甘茂道:“會不會是我追趕的過程中,那顆寶珠不小心從包袱中掉落了?”媭羋道:“這不可能,因為寶盒還在,不見的只有寶珠?!蹦曷犚姾蟊闳碌溃骸耙欢ㄊ沁@甘茂拿走的。”

    他搶劫隨嫗包袱在先,誣陷見義勇為的甘茂在后,又有誰還會相信他的話?為了追獲隨侯珠,大司敗熊華便命人嚴刑拷打。莫陵被打得死去活來,終于忍受不住,道:“是小人偷了盒子中的寶珠,半路丟給了接應(yīng)的同伙。小人愿意招出同伙的姓名和住處,但在那之前,小人要見孟宮正一面?!?/br>
    孟說根本不認得莫陵,卻不知道他為何唯獨要見自己,料來必有深意,便跟隨小吏進來刑堂。那莫陵仰臥在地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熊華道:“孟宮正到了,你有話可以說了?!蹦晏撊醯氐溃骸澳銈兌汲鋈?,我有話只能對孟宮正一人說。”

    熊華急于知道隨侯珠的下落,好為楚國立下一件奇功,便揮手令眾人退出。

    莫陵又叫道:“這位姑娘……你……你也留下。”媭羋聞言,便也留了下來。

    孟說蹲下身來,問道:“我并不認得你,你為何一定要見我?”莫陵掙扎著抬起頭來,道:“我要見你,并不是要向你招供什么,我想求你一件事?!?/br>
    孟說道:“既然不肯招供,又叫我來做什么?”站起身來,剛要離開,莫陵叫道:“我……我是陽城君的孫子?!?/br>
    孟說回過頭來,吃驚地盯著莫陵。

    莫陵道:“我知道你是孟巨子的孫子。當年孟巨子為我祖父陽城君守城,為一句承諾舍身赴義,令天下人敬仰。孟宮正雖然不是墨者,難道身上就沒有半點扶傾濟危的遺風么?”他的呼吸陡然沉重起來,蒼白的面色上露出一絲紅暈。

    孟說冷冷道:“若是你想用先人舊情來打動我,那么你就錯了。你搶劫財物,罪當處死?!?/br>
    莫陵道:“我搶劫不假,卻沒有藏起那老嫗的珠子。我又不認得她,怎么知道她的包袱里會有隨侯珠?若只是為了珠子,我大可以先取走寶盒,將包袱扔給那緊追我不放的甘茂,如此,不就早能脫身了么?”

    孟說道:“你搶劫老嫗的這件案子全城轟動,人人都說那甘茂健步如飛,奔跑的速度比你快很多,你驚慌之下只顧逃走,根本沒有機會這么做罷了。”

    莫陵便轉(zhuǎn)頭向媭羋求懇道:“我搶劫財物已是死罪,又何必在這里多受皮rou之苦,刻意隱瞞寶珠下落?那……那可是隨侯珠,大司敗一定勢在必得。姑娘聰明伶俐,為我生平所見,我求你看在我們本是同姓的分上,查明真相?!?/br>
    媭羋道:“你留下我和宮正君二人,只為了說這番話?”莫陵點點頭,道:“只為了一個真相。我知道,你們二位一離開這里,我最終會被大司敗拷打至死,但就算我死了,也請姑娘到我墳前告訴我真相?!?/br>
    媭羋終究是女孩子,心腸本軟,又見莫陵說得慨然,便點頭道:“好,我答應(yīng)你?!蹦甑溃骸岸嘀x?!?/br>
    孟說冷冷道:“你就是要說這些話么?我們可要告辭了?!崩鴭€羋退出刑堂,向熊華搖了搖頭,道,“他說他是陽城君后人,沒有拿隨侯珠。”

    熊華道:“啊,老夫就知道。”轉(zhuǎn)頭命小吏道,“進去繼續(xù)打,打到他肯說為止?!?/br>
    02

    出來官署后,媭羋問道:“宮正君不相信莫陵,對么?”孟說搖了搖頭,道:“這人好歹也是個貴族,居然當街搶劫一名老婦人,被捉后又誣陷甘君,敗露后更是刺傷邑君。這樣一個人,我可不會相信他的話。”

    甘茂道:“可這于理說不通啊,莫陵已犯下重罪,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犯不著如此硬挺?!?/br>
    孟說道:“正因為他知道反正是死,所以一定要死挺到底。況且丟失的不是普通的寶珠,而是隨侯珠,當年晉國曾愿意用兩座城池來換取的隨侯珠。你們放心,大司敗已經(jīng)派人去追查莫陵的同伙,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br>
    甘茂道:“如此甚好?!币妺€羋似乎還有話對孟說說,便主動先告辭。

    媭羋道:“我昨日見過公主了,問了她關(guān)于唐姑果的事情?!泵险f忙問道:“公主怎么說?”

    媭羋道:“公主說,她當晚在王宮中聽到你向大王稟報唐姑果的證詞至關(guān)重要,便搶先派人出宮,到十里鋪客棧誘出了唐姑果。原本是要問出刺客行刺的目標到底是誰,孰料那唐姑果笑道:‘我可以按照你們主人的意愿作證,她如果想讓我說目標是華容夫人,那么我就說在我撲之前刺客的弩箭已經(jīng)射出去了。她如果想讓我說目標是楚王,那么我就說是我那一撲改變了弩箭的方向。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們要助我得到和氏璧?!鞯氖虖穆牭竭@話,哪里肯輕易受他威脅,當即抓住了他,帶去公主奶娘的空宅子囚禁,只說要等主人回話。公主得報后火冒三丈,當即指使人拷打唐姑果,想要逼他講出真相。但那墨者雖然無恥,卻是個硬骨頭,什么都不肯說。后來的事,宮正君就知道了?!?/br>
    孟說道:“有件事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莫敖和邑君,唐姑果不是被公主手下拷打致死的,而是被人殺死的?!碑敿凑f了經(jīng)過。

    媭羋驚道:“筼筜又出現(xiàn)了?”孟說道:“邑君認得他?”媭羋道:“不,筼筜橫行郢都時,我才剛剛出生。他也曾‘光臨’過我們屈府,盜走了家父的一對家傳玉璧。后來我長大后聽叔父說,這個人也不是真的缺什么財物,他得到的賞賜不計其數(shù),花也花不完,就是做慣盜賊了,技癢難耐。聽說他被驅(qū)逐出城時,當時的令尹君公子熊發(fā)還送了他千斤黃金呢。”

    孟說道:“筼筜是個傳奇人物,我也聽過許多關(guān)于他的故事。但有一點,他只盜竊物品,卻從來沒有聽過他殺人?!眿€羋道:“嗯,這倒是。但既然有魚腸劍留下的傷口為憑,當是鐵證了。天下又有誰能從筼筜那樣的人手中盜取魚腸劍呢?”

    孟說道:“我已派人畫出圖像,發(fā)榜緝拿筼筜。他既受過黥刑,應(yīng)該難以遁形?!鳖D了頓,又道:“公主可有提過徐弱的口供?”媭羋搖了搖頭,道:“公主還是那句話,說徐弱不斷用言語調(diào)戲他。宮正君,公主很是傷心?!?/br>
    孟說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正好見到心腹衛(wèi)士纏子疾步過來,便轉(zhuǎn)過話題道:“今晚我再到府上去,好好與屈莫敖商議一下案情,看看筼筜是否與刺客徐弱有關(guān)聯(lián)。”媭羋道:“好,那么我先告辭了。”

    纏子奔過來稟道:“宮正君,剛有衛(wèi)士趕來稟報,魏國公子翰形跡十分可疑?!?/br>
    孟說道:“怎么說?”纏子道:“紀山之事發(fā)生后,魏翰雖沒有出門,也沒有客人到訪,但聽下人們說,他總是不斷地在房中徘徊,寢食難安。今日居然打扮成仆人的樣子混出了質(zhì)子府,跑去了驛館尋那魏國使者惠施?!?/br>
    魏國自從兩次敗于齊國田忌、孫臏之手,國力大衰,一直傾心依附齊國,對秦國、楚國兩大強鄰也是巴結(jié)有加——魏惠王將最寶貝的小女兒嫁去了秦國,魏國公主被秦惠王立為王后,當今秦國太子蕩即是魏國公主所生;又將最寵愛的兒子魏翰送來楚國為人質(zhì)。魏國這樣軟弱的態(tài)度,很難有人會懷疑魏國質(zhì)子參與了行刺事件。

    纏子見孟說沉吟不語,又道:“當日在紀山上,不正是那魏國使者稱有‘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讖語么?這人表面是來提醒楚國,其實是不安好心。我們現(xiàn)在趕去驛館,還能將魏翰堵在那里,看看他和那使者都怎么說。”

    孟說聞言,便召集了數(shù)名衛(wèi)士,一齊趕來驛館。

    路上纏子又訴道:“昨晚還發(fā)生了一件怪事,我和庸芮奉宮正君之命送梁醫(yī)師回宮,半途有人跟在我們后面,那男子腳步很輕,武藝應(yīng)該不低。我遂讓庸芮引著梁醫(yī)師先行,自己躲在一旁,突然截住了那名男子。那男子稱只是迷了路,沒有跟蹤什么人。我聽他口音不是楚國人,便留了心,有意放他離開,暗中卻跟蹤他,一路到了十里鋪。原來那人也是那趙國商人主富的手下。”

    孟說心道:“今早我到十里鋪客棧告知腹兌等人唐姑果死訊時,也是那主富手下卓然道破了兇器就是魚腸劍。這主富手下盡是能人,他一定不是普通人,也許是梁艾在趙國時結(jié)下的仇家?!碑敿磫柕溃骸澳憧捎袑⑦@件事告訴梁醫(yī)師?”

    纏子道:“沒有。未得宮正君號令,臣等怎敢擅做主張?”孟說道:“好,回頭你將這件事告訴梁醫(yī)師,向他打聽一下那主富到底是什么人。萬一那伙趙國人也是為和氏璧而來,我們也可以早做防備?!崩p子道:“遵命。”

    03

    驛館位于西水門附近,因為是專門接待諸侯國使者的館舍,修建得頗為豪華。

    一到大門前,衛(wèi)士便低聲稟報道:“魏國公子還沒有出來?!?/br>
    孟說點點頭,命衛(wèi)士前后堵住出路,自己則徑直來到魏國使者惠施房前,也不待侍從通傳,大聲求見。那些魏國侍從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等了好一會兒,惠施才開門出來,笑道:“原來宮正君大駕光臨,難得,難得。宮正君不在王宮宿衛(wèi),跑來驛館做什么?”孟說道:“城中出了大盜,我是特意來通報,請使者君近日務(wù)必小心些?!被菔┑溃骸坝行摹U堖M來坐。”

    孟說便脫履進來堂內(nèi),卻見地面上有一些凌亂的腳印,一直通向內(nèi)室,而惠施腳上卻只穿著襪子,料想魏翰已從后室跳窗逃走,便佯作不見,問道:“使者君可有聽過筼筜這個人?”惠施道:“是那個越國神偷么?當年貴國令尹用他一人之力,便輕松擊退齊國千軍萬馬,這件事可是哄傳天下呢。呀,莫非宮正君說的大盜,就是筼筜么?”

    孟說不回答是否,只問道:“使者君如何看待我國大王遇刺這件事,真會是韓國所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