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白修年全程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目光落在洪力哭花了的臉上,心中嘆息,誰又能保證自己從前的選擇的就是正確的呢?誰有能為自己的后半生打下包票呢? 人生就是這樣,一步錯,步步錯。 轉過身,牽著陳渡的手,感覺突然溫暖了些。 但無論如何,這一步都是自己走下去的,現(xiàn)在還能怪誰呢。 這場鬧劇還沒有結束,白修年尊重每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但若是這種方式傷害了自己想要守護的人,那么就不要怪他不顧情面了。 吳英和洪力的偷竊罪名算是坐實了,以往張牙舞爪的人顯得格外狼狽。 “白哥兒,你說說你想怎么處置他們。畢竟是同村,報官的話對我們百家村的名聲也不太好,所以……”這回村長倒是知道對著白修年笑了,只是白修年顯然不準備管這件事。 “這是交給我當家的吧,畢竟這個家他做主?!卑仔弈昕刹幌肴巧弦簧砺闊?,這么熱的天他還想多待在空間里乘涼呢,這些麻煩是還是交給家里的漢子吧。 白修年話一說完就收到陳渡略帶郁悶的表情,若不是現(xiàn)在這個場合比較嚴肅,那么白修年大概會咧開嘴笑出聲,不是沒有見過陳渡吃癟的樣子,只是這次顯得格外可愛。 偷竊的罪名在這個小村莊可大可小,若是選擇私聊則還是有很大的轉圜余地,只是無論是怎樣的結局都要考慮生活在這個地方的村民,不過這就是村長的職責所在了,和陳渡、白修年來說,只要把人從眼皮底下弄走,不來找他們的麻煩,一切都好說。 最后在陳渡的要求下,賠償打死和偷走的魚是必須的,只是吳英若還想好好的在百家村待下去那是不可能的。 為了全村的財產安全,村長不得不做出讓人信服的決定,于是在思慮很久之后,吳英的也就是白家的房屋被收回,由于吳英的兒子白睿年紀過小,并沒有資格獲得,于是就被重新分到已經分家了的白遇歲的名下,而那些田也同樣歸白遇歲所有,一時之間臉面都沒露的白遇歲成了最大的贏家。 而吳英則被趕出村外,永世不能踏入百家村。 至于白睿,村長說了,如果對方愿意跟他阿麼走也行,如果愿意留下來也可以,但考慮到這孩子年紀不大,衣食住行都需要銀錢,出于沒辦法的辦法,就讓各家各戶湊出來吧。 當然最后的結果還是白睿自己來選。 至于洪力,那一頓打讓他家的漢子幾乎在全村的面前丟了面子,他若是還能在這個村容得下洪力還就奇怪了,待洪力回去之后,他就把對方給休了。 不管怎樣,離開這個地方對于洪力還說不算是最壞的結果。 一切塵埃落定就等著白睿的選擇,很顯然,一個從小被阿麼照顧地什么都不會做的人自然無法一個人生活,所以吳英帶著白睿走了。 僅僅幾天的時間,吳英仿佛瘦了許多,面無表情的臉上少了平時的尖酸和刻薄,大概是掙扎不動了,走的那天竟讓沒有吵也沒有鬧。 洪力望著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小村莊,過去的種種都浮上心頭,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他扯了扯嘴角,最后鬧到這個地步,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送送他,也是,自己這些年做的丑事夠多了。 “洪力!”洪力抓著包袱的手緊了緊,這人的聲音他太熟悉了,慢慢轉過頭,是溫雅如從前的林阿秀。 “你怎么來了?!眮砜葱υ捠遣皇翘砹?,他心想。 “這些你拿著吧,你一個人在外頭也不容易,今后好好過日子吧,沒有什么難關過不了的?!弊テ鸷榱Φ氖郑挥煞终f的就把東西塞進對方的手里,話說完之后看了對方一眼后就轉身離開。 洪力一怔,伸出手,望著手里的碎銀久久不能平息,眼淚毫無預兆地從眼眶中流出來,就算被人休了,就算被人趕出家門的時候他都沒有像此時這般難過過。 “真是多管閑事呢?!焙鴾I望著越來越模糊的背影,時間好像回到林阿秀回來的第一天,知道消息后的他第一反應是開心的,可是自己為什么會因為一個討厭的人回來而感到開心呢?于是這種開心被他扭曲地理解為因為對方被休了,其實,真實的理由誰知道呢。 畢竟人生就是充滿錯綜復雜和陰差陽錯。 但更多的卻是錯過。 “阿秀,阿秀你快看這朵花好看嗎?”一個小個子的哥兒抱著滿捧的花湊上來。 “阿秀他的不好看,你看我的?!绷硗庖粋€也隨之跟上來。 一群小哥兒在山坡上采花,其中一個長相清麗的小哥兒被眾人圍起來,看來很是受歡迎。 “你們都好厲害,能找到這么漂亮的花,真好看!”長相出眾的小哥兒說話聲音軟軟的,像是害怕聲音一大會打擾了蝴蝶的飛舞。 “那是?!北恍「鐑哼@么一說,之前攀比的哥兒們也都樂滋滋的,抱著手里的花不放手,一時間氣氛十分融洽。 而不遠處躲在一棵樹后的臟兮兮的小哥兒好奇得望著這邊,渴望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哥兒們手里的花,許久之后,腳剛踏出一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失落地低頭望著自己的衣衫,癟癟嘴把腳縮了回來。 最后直到日落,直到采花的小哥兒們都回家了,直到飯香飄滿整個村莊,躲在大樹背后的人才低垂著腦袋揉著餓癟的肚子踏著余暉回了家…… 多年之后,他們誰都沒有記起那個遙遠而珍貴的回憶。 第70章 啊啊 譚洋帶著兩個伙計和滿滿幾框魚離開的時候,這件事才算完全的塵埃落定。 小小的村落再次恢復了往日的生機,只是又有些許和往日里的不同,但能讓白修年在意的不同之處就只有那么幾個人了,而這次牽引他的心神的,是他唯一的弟弟白遇歲。 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站著的男人,努著嘴巴指了指坐在屋檐下的矮凳上發(fā)呆的白遇歲。 若平時這個時間點,這小子不是和大富玩得火熱滿院子躥來躥去,就是雙眼滿含期盼的地看著自己就等著跟自己去一趟阿秀阿麼家,可是現(xiàn)在,竟然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白修年思來想去,把這一系列的變化歸結為青春期? 畢竟這個世界成親的年紀比自己生活的世界多了好幾年,那么青春期應該也得往前挪一挪吧。 白遇歲的這種沉默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明顯,白修年已經不止一次看見這個小孩望著遠處的天空發(fā)呆,或者一個人一坐就是一下午,就算太陽照到自己身上也發(fā)現(xiàn)不了,和陳渡白修年的交流也愈來愈少。 就算神經再粗大,白修年也該發(fā)現(xiàn)問題了。 可是白遇歲這個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和陳渡這人學了不該學的,別的都還好,就是一有問題怎么問都問不出來,白修年有時候真的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任誰整天面對兩堵墻都高興不起來吧。 瞪著身旁的男人,還好眼前這人不像從前那般呆了,不然自己可有得頭疼了。 “你去問問遇歲最近有沒有遇見什么煩心的事,我問了好幾次他都悶著不吭聲,你去試試?!卑讶送耙煌?,也不看著,就轉身去忙活自己的。 “你怎么就進來了,問出來了?”大概就是一個轉身的時間,男人就垂著腦袋回來了,明顯就是碰了壁。 這也不能怪陳渡,讓一個悶葫蘆去撬開另一個升級為悶葫蘆的嘴巴,不碰壁才怪。 “行了行了,你坐下,我把遇歲叫進來。”無聲地嘆了口氣,白修年把人推開,自己走到屋外,不一會兒就把人給帶進來了。 三個人圍著桌子坐下,白修年轉過頭左看看右看看,按理說這白遇歲這么說也是這個身體的弟弟,怎么的也該和自己像一點吧,怎么這性格倒是和男人學了個遍。 真是好的不學竟學些不入流的。 “好了,今天也沒什么事,那為什么就開個會?!鼻辶饲迳ぷ樱仔弈臧岩郧爱斦n代表的氣勢拿出來,“今天這個會議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就是把你們對這個家的建議和意見說一說,或者說一下自己的要求。比如……大富。”指著蹭坐在白遇歲腳邊的大富。 “大富的要求呢應該就是能吃上一根大骨頭,時限……那就定個半個月一次吧。那么提出的要求由在場的人表決,若是一半的人同意那么這件事就成了。當然我只是舉個栗子,大富你不用這么興奮?!笨粗犚姽穷^連忙蹭到自己腳邊的大富,白修年皺了皺眉,這狗子怎么這么聰明。 “那大富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你們說說看,不是要求是建議也行?!彪p手交叉,白修年靜靜地看著兩人。 “陳渡,你說說看?!本镁脹]有人說話,白修年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兩個冒充鵪鶉的人頭也不抬。 “???我沒有什么要求,修年你做的飯菜那么好吃我已經很滿足了。”只是晚上有些難熬罷了……這些話陳渡自然不敢說,他就算再笨也知道媳婦兒說這些都是為了套出遇歲口里的話。 “那你呢,遇歲。”很欣賞陳渡的識相,白修年滿意地轉過頭看向仍然低著頭的白遇歲。 只是在白修年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對面的一張臉猛然抬起來,幾乎是抬起頭的下一秒,整個人就往白修年身上撲,眼睛里的眼淚也像是決堤了一把流個不停。 “哥哥,你不要不要我!我會很乖的嗚……家里的活我都會干,田里的我也能做!哥哥,能不能不要趕我走不要讓我走……”撞進懷里的力度讓白修年一疼,可是rou體上的疼痛還沒過去,心里就泛起絲絲心疼,整個心臟似乎揪起來一般,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孩子…… 把手放在小孩的背上輕輕拍著,嘴里安慰道:“誰村里人又跟你亂說話了吧,跟你說了那些閑言碎語聽不得,那些人閑得只能打打嘴炮了,你怎么就拎不清呢?!边@孩子終究還是沒有安全感,原以為在身邊生活了這么長時間過去的種種也該忘記了。 哎,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陰影從來都是伴隨一生的,而能做的就是讓這種影響越來越小。 白遇歲哭了一陣之后就擦著臉從白修年懷里出來,紅著臉的樣子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憋的,哭過一陣之后白遇歲再次回復沉默,白修年雖然心疼但也不想放棄這個時機。 “遇歲,是誰跟你說我要趕你走的?”俯下身子,白修年望著白遇歲的眼睛,大概是眼里的溫度完全地傳達到對方的眼中,白遇歲整理好情緒之后啞著嗓子開口。 “啊……阿爹的房子分給我了,還有地,別人說我……”后面的話不說白修年再也知道,不就是小子得了這么多便宜,哪能不立馬住進去,一直待在嫁了人的哥哥家總歸讓別人有了話頭,以前是不得不,現(xiàn)在有了條件,再住下去就說不過去了。 很顯然其中的道理白遇歲也懂,不然那也就不會這么難過了。 這孩子大概會覺得這次一定是非走不可吧,不然也不會哭得像個小花貓,心中這么一想,對面的小貓十分應景地打了個嗝,大概是哭急了。 “那遇歲,你想走嗎?你已經長大了,也該有自己的想法,你想住在這可以,但你要記住,生活是自己的,若在不違背道義的基礎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你還會遇到很多這樣的事情,你能做到不受那些人的影響嗎?你看看你阿秀阿麼,他現(xiàn)在也不是好好的過日子,我們不說別人的閑話,也不聽別人的閑話,你就是你,何必因為別人無心的話而難為自己?!卑仔弈晖子鰵q一字一句說道,這些話他只說一次,沒有誰的成長是永遠需要陪伴的。 遇歲終將會有自己的生活,終將會獨立,只是還不是現(xiàn)在。 “真的可以嗎?哥哥?”事實上,沒有誰會完全不在乎外界的言論,只是有的人聽見了選擇無視而有的人把他人隨口丟出來的垃圾撿回家,反復琢磨,垃圾就是垃圾,就算再怎么翻來覆去的研究的出來的結論也不是好的那一方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遇歲運氣太好,陳渡這人呢就是個厚臉皮,對外界秉承著不聽不想他們都是智障的念頭,而白修年就單純的多了,則是呵呵、呵呵和呵呵這種比較高深的想法了,唯一算是正常的白遇歲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于是白遇歲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就逃避不了的要慢慢向這兩人靠攏,至于多年以后的他是怎樣,還是未知…… “那是當然?!卑仔弈挈c頭。 “陳……哥,我可以嗎?”怯怯地轉頭看著這個家真正的主人。 陳渡笑著伸出寬厚的手掌,在白遇歲的頭上摸了摸,自然是點頭答應。 “那我可以留下來了!大富!你知道嗎!”蹲下身來抱著仍然迷失在大骨頭世界里的大富,對著白修年和陳渡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之后就抱著大富出了屋。 不久之后院子里傳來白遇歲的笑聲和大富清脆的叫聲,就連踩在地上的節(jié)奏都是跳躍著的。 “害羞了?!卑仔弈贽D過頭望著陳渡說道,只是這一望就被一只手遮住眼睛,緊接著就是唇關失守,僅僅是輕輕一觸就分開,但白修年卻仿佛是遭受了一番致命的洗禮,整張臉都燒紅了。 有時候猝不及防的親近遠比自然而然的溫存要來的讓人心動,就像現(xiàn)在,外面是暖暖的陽光和歡樂的笑聲,空氣里還有因跑動揚起的灰塵,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一切都好像都離得很遠,遠到明明在認真聽著外面的動靜,耳朵里、心里全都是對方不停跳動的心跳聲。 睜開眼睛,白修年緩緩勾起嘴角,在太陽快要投射在對面這個人臉上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話。 “哥哥!阿秀阿麼來了。”那三個字和白遇歲的聲音重合,慢慢湮滅在空氣中…… 但對面的陳渡沒有眨眼睛,伸手撫上白修年長而翹的睫毛,有些話不一定要聽到,用眼睛用心足以感受。 而他的回答是。 他的心亦是如此。 “白哥兒,我?guī)е钸h來你家串串門,順道給你們送了點自己研究的吃的?!绷职⑿銧恐帜钸h的手,另一只手挎著一個籃子,笑盈盈地往屋里走來。 “快進來,外頭曬,你們來就來,帶什么吃的。讓念遠和遇歲去玩吧,他們小孩精力旺。” “讓你這個師傅瞧一瞧徒弟的手藝啊……”林阿秀半開玩笑的說道,松開林念遠的手,讓他自己去玩,這可樂壞了白遇歲。 進屋拉著林念遠就出去了。 白修年搖搖頭,真是不矜持,不過他一個小子似乎也不需要這東西吧。 第71章 嘿嘿 夏日里鄉(xiāng)村的閑暇時光總是短暫的,一場雨之后,就是耕耘的好時機了。 把煩心事都拋在腦后的白遇歲就跟著陳渡下田去了,忙活起來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勁,白修年說了幾次之后完全沒有效果也就閉上了嘴巴,只能讓陳渡平時多注意點,自己也在吃的方面多下功夫。 爭取不讓兩個勞動力累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