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這一日,花吟正在繼續(xù)編纂醫(yī)書的工作,這一年多過去,雖然她緊趕慢趕,得了空都會全副心神的編纂,但因為耶律瑾到哪兒都不能離了她,就連去巡視邊境,與周邊小國聯絡感情都要帶上她,花吟這全科醫(yī)書編的委實有些慢。 不過她急也沒用,好在現在她和太醫(yī)署的那些太醫(yī)們處的熟了,耶律瑾又下了王令,太醫(yī)署的人自當全力協(xié)助她的工作,她雖然繁忙,卻無糟心之事。 寫著寫著,哈欠連連,整個人乏的很,身子也提不起半分勁,花吟不得不停了筆,喚了伺候的宮人打了水給她洗了把臉。 洗過臉后,腦子稍微清醒了些,但整個人仍舊懨懨的,也提不起精神繼續(xù)寫書了,就推到一邊,想去床上歇一歇。 恰巧,宮人稟報說:“烏丸大將軍夫人求見?!?/br> 花吟聞言一喜,忙叫人請進來,不待她相迎,梁飛若已經樂呵呵的挺著溜圓的肚子走了進來。 花吟笑說:“挺著這么大的肚子你倒是真敢到處跑,也不怕大將軍回來跟你急?!?/br> 梁飛若自從過了妊娠期后,尤其的能吃,見到花吟的小幾子上放了糕點,就隨手拿了一個往嘴里塞,邊吃邊說:“他什么都不懂,聽他的都會被氣死,我這還有倆個月就要生了,肯定要多活動,將來好生產,他卻一步都不敢叫我多走,在家里也叫我躺著,不讓我動?!?/br> 梁飛若一刻也不停的往嘴里塞東西,花吟瞧著都怕,連聲勸她,“你慢著點吃,現在你肚子里可是裝著個孩子,再吃那么多東西能塞的下嗎?” 梁飛若倒沒吃糕餅了,而是抓了把花生,道:“就是因為現在倆張嘴,我才要多吃啊,不然不經餓,你不曉得,我現在經常半夜里被餓醒?!?/br> 花吟憂心的盯著她碩大的肚子瞧了眼,說:“我是怕你吃的太多,孩子養(yǎng)的太大,不好生。” “哎,”梁飛若不以為意,“萬事不還有你這個神醫(yī)頂著嘛。” 花吟繼續(xù)勸道:“女人生孩子等于是鬼門關里過一遭,孩子越大越不好生養(yǎng),你自己是醫(yī)者,怎么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說完話竟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哈欠。 梁飛若這才住了嘴,溫柔的輕撫著自己的肚子,面上融融暖意,道:“不當娘不知道,這女人啊只有自己當了娘才會明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半點委屈的心情。我知道啊,孩子長的大不好生養(yǎng),那又如何?我就是希望他在我的肚子里長的壯壯實實的,將來落了地好養(yǎng)活,就算我生它的時候死去活來也是值的,另外,”她砸吧了倆下嘴,說:“你沒懷過孩子,你不知道,這孕婦一旦餓起來啊,心窩處難受的就跟被誰的拳頭攥住了一般,不吃我難受的很?!?/br> 花吟懶洋洋的看著她,困頓的眼圈都紅了。 梁飛若疑惑的問,“最近陛下不在宮中,你又熬夜啦?” 花吟比了個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小聲些,說:“事情太多了,剛好趁他不在加班加點多做些,”說了一句話,又哈欠連連。 梁飛若說:“你這樣可不行,女人的身子可經不起熬,你當陛下的叮囑都是耳旁風???再說了,你現在最要緊的可是生個孩子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不是將自己當成建功立業(yè)的臣子。” 花吟笑了笑,懶得為自己解釋。 梁飛若想了想,說:“你真該愛惜自己的身子,你們一起都那么久了,你一直生不出孩子,陛下的壓力也很大吧?” 花吟一愣。 梁飛若又說:“你不在市井,不知道外頭傳的有多難聽,金人尚武,重傳承,雖則對女子的約束沒有周國的規(guī)矩多,但在子嗣方面的重視遠勝周國,尤其那些年慧嫻妖后當政,金國人口銳減,如今陛下勵精圖治,發(fā)展農耕畜牧,邊防穩(wěn)固,百姓得以安居樂業(yè),無不希望多子多福。去年陛下自陳國帶回的那些陳女,斷斷續(xù)續(xù)都配了人家,如今身懷有孕者不在少數,只有你……一直毫無動靜,陛下畢竟是一國之君,后宮空虛,覬覦他的人不在少數,只是因為他獨寵你一人,早就招惹那些貴族不快,可那些人又不敢褻瀆陛下,只將那些臟水污水都往你身上潑……” 話雖刺耳,卻也是肺腑之言。 花吟心內郁郁,面上卻不露,只是到底胸悶,竟干嘔了倆下。 梁飛若拍著她的背,說:“算了,算了,瞧你,自己將自己的身子折騰的這般差,你還是快到床上躺一躺吧,”言畢,心思一轉,表情微變,捉了她的手腕,就要搭脈。 花吟說:“不妨事的,我就是睡眠不足?!?/br> 梁飛若眸中閃著精光,說:“哎,你是不是有了啊?” “有了?有什……”花吟陡然變色,“不可能!” 梁飛若握住她的手腕不放,“有沒有?我替你診一診就知道啦?!?/br> 花吟心內一震,不及多想一下子抽回胳膊,面上故作不耐煩道:“我自己的身子我不比你清楚,難道你的醫(yī)術能及的上我?” 梁飛若假意惱怒,“醫(yī)者難自醫(yī)!你別太自以為是!” 二人又說了一陣子閑話,梁飛若看花吟確實乏的很,而她自己也有些累了,便起身告辭了。 送走梁飛若后,花吟面上神色一肅,以小憩為名,將宮人們都趕出了寢殿外,這才斂神細診。 “脈來流利,如盤走珠”,確實是身懷有孕的脈象。 花吟不信,又診,如此反復五次,終放棄掙扎。 她一時竟也不知該驚,該喜,還是該憂,面上發(fā)怔,神色茫然。 二師兄說的清楚,烈焰紅蕊之毒需得整整三年才能在體內自行清除干凈,她一直小心謹慎,事后必會服用避孕藥物,就怕一個不小心,傷心傷身。如今只要再熬過這半年,待得明年春末,她就守得云開見明月了。 如果,一切能按照她計劃的那般,該有……多好。 只是這孩子來的這般突然…… ☆、第242章 保胎 之后這一天花吟過的都有些渾渾噩噩,晚膳的時候太后命人請她過去一同用膳,閑話家常,她皆是答非所問,蘭珠與太后面面相覷,太后一臉憂心的說:“哀家聽說自從陛下離宮后,你白日cao勞不休,夜里也睡的很晚,再是鐵打的身子也是熬不住的啊,你怎么就這么不曉得愛惜自己呢?”飯畢,也不多留她,急命她早些回宮歇息,又再三告誡她,不許再熬夜了,否則如何如何。 花吟剛回甘泉宮不久,就有人在外扣門,原是太后命人熬了補湯送來。 花吟謝了賞,將補湯端到室內后,揮退了眾人一勺勺小口小口的喝,她并沒有什么胃口,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她忽然就理解了梁飛若今日所說的那番話的心情。 若是換做一般的母親,這種時候該當欣喜若狂吧,急不可耐的想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孩子的父親,可是…… 且不說她體內余毒未清,一直以來她都有吃避孕藥,這些都是對孩子有妨害的。 她診出來這個孩子快倆個月了,她憶起那段時間,耶律帶她到東北邊的草場巡視,他是臨時起意帶了她一起,之前連個招呼都沒打,她是不可能隨身攜帶那種藥物的,直到到了那里,她才知道他們要在那待十來天,好在她月事剛結束,前七后八正是安全期,她安慰自己不要緊的。況,二人這么久,自然也有過情到濃時,沒及時吃藥的時候,但也沒見懷上,漸漸的,她心內也有些麻痹了。 回來后,耶律瑾一直忙于整治那些周邊小部族的sao擾,而她亦一門傾心在醫(yī)學上,竟不曾有半分的關心過自己的身體,就連月信遲遲不來,她還竟當自己過于勞累,導致經期紊亂。 平時她多么細心敏#感的一個人啦,不曾想,在這種大事上竟遲鈍如斯。 那么…… 這個孩子,到底該怎么辦? 宮人眼瞧著時候差不多了,打了水來要給她擦洗。 及至到了跟前,喚了聲,“娘娘?!?/br> 花吟抬頭,宮人驚愕的瞪大眼,一時竟不能言語。 花吟瞧著宮人的臉朦朦朧朧,本能的擦了一下眼,始知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耶律瑾是三日后的一天夜里回來的,有周邊部族一直以來sao擾金國邊境,時不時的打劫糧草掠奪牛羊,耶律瑾是主戰(zhàn)派,直接領了一支鐵騎,根本不給那些個部族反應的時間,直接將那些人打的滿地找牙。 他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前后不過半月時間,回的宮來,解了鐵甲,見花吟不在他的乾坤殿,料得她因為編纂醫(yī)書的緣故,喜靜,估摸著又搬回甘泉宮去了,因此直奔這邊而來,大海提著燈籠跟在后頭,追都追不上。 因著大海激靈,耶律瑾瞧著他甚合心意,就將大海調到了身邊伺候,如今大海搖身一變,竟成了宮內的總管公公,地位可想而知。 甘泉宮素來宮人不多,他過來時,因是深夜,宮人們大都睡下了,只有倆個守夜的,也在打瞌睡,見了他來俱都嚇了一跳,張皇失措下就要行跪拜大禮,他已然越過二人,推門入了寢宮。 花吟這幾日來一直睡不安穩(wěn),耶律瑾的腳步聲響起,她就聽到了動靜,只道是宮人走動,正要命她們都下去歇著,那人卻入了內,月光透光窗欞,映出他高大的身影。 花吟只一眼便認出了他,莫名的,眼眶就熱了,卻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耶律只當她睡的香,不忍吵醒她,輕手輕腳的解了衣裳,上得床來,將她往懷里一圈。 花吟柔順的往他懷里一拱,就摟住了他的脖頸,那一剎那這數日來的搖擺不定的心瞬間就安定了。 耶律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際,問,“醒著?” 花吟輕嗯了聲,抱著他不動。 雖已入夏,但金國素來晝夜溫差大,白日里揮汗如雨,夜里卻清涼如許,耶律半月不曾與她親近,此時難免心癢難耐,先是一只大手在她身上游#走,繼而火#熱的唇就貼上了她,幾番輾轉,就克制不住的覆上她的身子,花吟卻在這時陡然驚醒過來,抗拒的抵著他的胸,身子往邊上縮。 耶律停住了動作,撐住上身看她,嗓音暗啞,“怎么了?” 花吟不知該作何解釋,只低低的說了聲,“不要了?!?/br> 耶律略略反應了下,問,“來葵水了?” 花吟怔了下,點點頭,“嗯?!?/br> 耶律疑惑,“不是還有五六天么?”不過也就一嘀咕,旋即翻過身,重新躺了回去,可到底不甘心,拿過她的手握住自己那堅#硬如鐵的部分,埋怨道:“看你干的好事?!?/br> 花吟順從的握著,輕輕揉弄,他舒服的喘息起來,又禁不住抱住她纏#綿親#吻。 花吟有感而發(fā),“男人啦男人,這才分開半月光景,你就饞成這樣,也難怪那些恩愛夫妻在妻子懷孕時還是要有個小妾伺候,看來男人和女人在忠貞一事上,還是不一樣的。” 他捧住她的臉,“男人和女人確實不一樣,但別將我和那些混賬男人混作一談,你為我生兒育女本就辛苦,我又豈會去找其他女人傷你的心?!毖援叄蝗粨纹鸢雮€身子,一只大手蓋在她的小腹上,“你不讓我碰,難道不是因為你來葵水,而是你懷孕了?” 花吟整個人猛的一顫,臉色陡變。 幸而夜色如墨,耶律瑾并未察覺她變了臉,但她的僵硬他還是感覺到了。自然,此刻的他是根本不會想到花吟會在懷孕一事上瞞他,只道自己玩笑開過了頭,戳到了她的痛處。忙放開手,將她往懷里緊了緊,低聲哄道:“是啊,你說的沒錯啊,男人在這種事上確實會把持不住,所以你現在可別急著懷孕,待我能力不行了,再要孩子也不遲,否則孩子有了,夫君被旁的女人給勾走了,豈不得不償失?!?/br> 花吟將自己埋在他的懷里,不知不覺間,竟昏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床榻空了半邊,花吟怔怔的坐了會,多日來的糾結猶豫終于有了決斷。 她要拼勁全力保下這個孩子。 因為這是她和她所愛之人的第一個孩子,不管這個孩子存活的希望多么渺茫,它留在自己身體越久,將來失去它又該當如何撕裂她的心,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自問,她做不到,做不到親手殺了它,她,下不了這個手。 但她心里又清楚的意識到,她任性的留下它,不過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既是折磨,那折磨自己就好了。 只要它不放棄,她是無論如何不能先它一步斬斷它活下來的希望的。 ** 這之后,耶律瑾雖三番四次的要她搬回乾坤殿,但都被她以這樣那樣的借口給回絕了,耶律起先并不在意,也信了她的借口,但自此后,她總是不讓他親近,初時還好,可次數一多,他少不得心里就有些怨言了。 后來花吟便開始裝病,不過即使她不裝,因為身懷有孕,她日夜膽戰(zhàn)心驚,憂思成疾,身形也逐漸消瘦了下來,耶律見她這樣,即使心里有天大的不痛快,也盡數變成憂愁。 眾人只當她積勞成疾,無不叮囑她少cao勞多休息,她除了日常巡視醫(yī)學堂,指導太醫(yī)院全科醫(yī)書的編纂工作,平素也大都靜臥休息,亦時常親自替自己熬制湯藥滋補身體。耶律自發(fā)過誓要信她愛她后,對她倒確實放下了戒心,她說是舊傷復發(fā),他就信了,只是她又央他派人四處尋訪幽冥子下落,又委實讓他膽戰(zhàn)心驚起來,他暗自猜測她身上或許是出了大問題,心急如焚,在尋找幽冥子一事上比她還著急,但自從上回因為老金王之事幽冥子交完差離開后他就跟憑空消失了般,倆月過去,半點消息都沒有,倒是叫耶律暗查到鳳君默居然偷偷潛入了大金,也不知意欲何為。 且說花吟自從有了孩子后,全副的心神都用在了如何保胎上,女人真的很奇怪,沒有孩子之前,夫君便是天是地,可一旦有了孩子,不知不覺間,整個的心神都會在不知不覺間被轉移,因此,即使她冷落了耶律,心里卻沒什么感覺。 她日夜懸心,只怕孩子保不住,哪還能分得出心神顧忌其他。 當孩子四個月之時,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動,她激動的熱淚盈眶,只恨不得天下人與她一同分享這份喜悅,但是她不能,她知道,孩子沒有落地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如果說現在的喜悅有多大,那么將來出了萬一,那痛苦就該有多深。 她怎忍心,那些她愛的人也被牽扯進這出由她一廂情愿堅持的悲喜劇中。 花吟一直表現的病怏怏的,看似也不打緊,卻總不愿伺候人,太后聽說了,曾明里暗里的示意花吟若是和陛下有了誤會自當明白的說出來,萬不可以那種事做要挾,若不然弄巧成拙,就得不償失了。 花吟有苦說不出,只柔順的應了,但回了宮后,左思右想,暗道:“或許月份大了,就能保住了,到時再說明緣由也不遲,現在還太小,若是突然沒了,反叫他們傷心,再等等吧,最多一個月,若它無事,想必也該顯懷了,就算我想瞞也瞞不住了,到時候就順其自然吧?!?/br> 話說耶律發(fā)現鳳君默的蹤跡后,疑心大作,當機立斷領著一隊人馬悄悄給出了宮將他給困在曲陽山,雖然最后還是叫他給跑掉了,但也從他嘴里得知他此番過來不過是為了尋金國的療傷圣藥“烈焰紅蕊”。 鳳君默所說確確實實無半句假話,但耶律瑾素來多疑,因此也只是將信將疑,直到鳳君默因為關心,問了句,“花吟現在可好?”徹底挑起了耶律的神經。 說來男女之事委實奇妙,都說精神上的戀愛要遠勝于身體上的親密來的堅固神圣,但實則,很多時候,若是身體上不得親近,總會導致心里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怨憤。這種情緒說不出口,卻實實在在的影響著人的心情,總叫人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 耶律這段時間也是一樣,心內憋了股邪火,說不出口,卻也發(fā)不出來,他總覺得花吟待自己沒以前情真,他覺得她一定藏了心事瞞著他,但又看不出她哪里不對勁,只發(fā)覺她對醫(yī)術的執(zhí)迷更勝之前。但因著自己之前夸下???,要愛她信她尊重她,自不會再阻撓她放下自己喜愛的東西。只是心內的這股不對勁,還是影響了他的日常,因此貼身伺候的大海覺得,陛下最近脾氣大了許多,大臣們覺得陛下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啦。 耶律沒有捉住鳳君默,又因他幾句關心花吟的話,心內大不痛快,回了王宮后,直奔花吟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