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 傅新他們打獵回來的時候,花吟正卷了袖子褲腿在獵場向東二里地外的一處小溪里撿拾“墨甲”。 墨甲是是一種類似貝殼類的小生物,rou身死后,埋于溪底,經年累月,其貝殼變成墨黑色后可研磨入藥,專治陰虛內熱,療效顯著。 花吟之前與姜清源聊完后,心中煩悶便獨自走開了,姜清源自覺說了難聽的話不好意思跟上,花吟偶然穿過一片樹叢,不經意間發(fā)現(xiàn)清澈見底的溪底隱隱藏著墨甲?;ㄒ髯詮膶W醫(yī)后,對可入藥的動植物尤其敏感,見是墨甲喜的她脫了鞋襪就跳了下去,拾起一個放在掌心,細一看,果是墨甲。這之后她便一直在溪水里摸這種東西,不知不覺天色漸沉也未在意。 傅新打著樹枝落葉過來時,花吟幾乎將溪底能輕易看的見的墨甲都摸的差不多了,低頭彎腰的手在淤泥里胡亂的摸。 傅新見到后,一時興起,撿了塊手頭,朝花吟的身邊砸了去,濺了她一身的水。 花吟正專心致志,倒被嚇了一跳,慌亂間差點滑倒。 傅新見她那樣,不覺大笑了起來,“蠢樣!” 花吟擦了擦臉上的水,直起身子道:“回來啦!” 傅新不高興的“嗯”了聲,“你這是在摸魚嗎?”一面說著腿也不老實起來,將面前堆成一堆的小貝殼飛踢了一腳,瞬間“嘩啦啦”大半落回了水里。 “唉!我的墨甲!”花吟大聲喊了出來,心急之下,還是滑到在了水里。 傅新哈哈大笑起來,嘴里卻說:“是你自己摔倒的,可不管我的事,別又跑到你的好大哥跟前告狀,害我被我大哥訓?!?/br> 花吟*的從水里站起身,慢慢的往岸邊走,“你幾時見我告過誰的狀了?我像那種小氣的人嗎?” 傅新看著她沒回話,心里卻是承認的。的確這小子年紀不大,心胸倒還是滿寬闊的。 花吟到了岸邊,傅新本伸出手要拉她上岸,花吟并未在意,而是彎下腰將他踢落進水里的墨甲摸了出來。 傅新奇了,蹲下身子,看著她道:“你撿這老什子做什么?” “這東西叫墨甲,可入藥,效果非常好?!?/br> “就這個?”傅新拿了一個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沖她喊,“你別撿了,不就是個貝殼嘛,回頭我叫人給你送十籮筐去!” “貝殼雖然多卻不見得是我想要的?。×妓幰嗳缌坚t(yī)只可偶得難強求啊。”花吟又循著方才墨甲落水的痕跡摸了去。 傅新心思一轉,問道:“你不會一下午都泡在這水里摸這東西吧?” 花吟頭也不抬,漫不經心的嗯了聲,豈料好半會傅新沒說話,卻突聽一道水聲,花吟瞪大眼看去,見傅新也脫了鞋襪跳進水里,他別扭的抬著下巴,哼哼唧唧道:“剛才小爺心情不好,踢了你的東西,你也別見怪,你去歇著,接下來我?guī)湍阏一貋砭褪橇恕!?/br> 花吟笑一聲,也不理會,心頭卻是高興的。 “哎,你怎么也不問問誰輸誰贏???”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還用得著問嗎?” 傅新氣的咬牙,嘟嘟囔囔道:“也不知他倆是怎么回事,明明從小到大都沒什么交集,有好多次還打起來過,沒想到配合起來竟那般默契,我們幾十號人哎!居然打到的獵物比不過他們倆個!” 花吟心中暗笑,那是自然,若不是配合默契,當年在周金大戰(zhàn)的時候又如何會反敗為勝,扭轉整個戰(zhàn)場的局面,最終會攻入大金皇都,后來要不是在是否攻打皇城倆人政見不合,而南宮瑾又怕留著鳳君默會成為他爭霸天下一大阻礙,也不會對他痛下殺手。 想到這兒,花吟不禁心頭一寒,試想倆人征戰(zhàn)金國那兩年朝夕相對,即使沒有兄弟之情,也該有患難與共的同袍之誼,而南宮瑾說殺便殺了??尚Φ氖?,自己現(xiàn)在又天真的想“撮合”他們成為朋友。 難道自己忙來忙去,一頭熱的真的只是“雞肋之舉”嗎? 不,不,不,不一樣的,至少宰相大人還不是烈親王所殺,倆人之間尚未有不共戴天的之仇,而南宮瑾的心性也沒磨礪的無藥可救,鳳君默又愿意敞開胸懷與他結交,另外,還有她不是嗎?即便以身飼魔,她亦無怨無悔。 倆人摸了好一會,眼看著天色漸暗,倆人便上了岸準備回去。 因為花吟之前摔了一跤,身上的衣裳濕噠噠的貼在身上,她雖然難受卻也無奈,只得站在岸邊將揪著一把一點點的擰干。拎著拎著察覺不對勁,抬頭見傅新一直眼神古怪的聽著自己看。 花吟心一慌,眼神快速的朝自己胸口掃了眼,見胸部平平的,松了一口氣,問道:“你在看什么?” 傅新“哦”一聲收回目光,開始擰自己身上的濕衣裳。 “你剛才到底在看什么?” 傅新表情微妙的看著她,猶猶豫豫的指著她的下半身,“你那里……” 花吟聞言朝自己下半身看去,此刻她正提著衣擺擰衣服,因此濕透的褲子緊貼著身子,尤其是褲襠那塊,似乎也太平整了些。 花吟大囧,面上卻強自鎮(zhèn)定,艱難的回道:“我的比較小,沒有你那么……雄偉。” 傅新訝然的看著花吟,覺得自己傷了她身為男人的自尊心以及顏面,心中過意不去,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你還小,還有成長空間,不要自卑,你要相信,你遲早也會長的如我這般……” “咳咳……” 倆人抬頭看去,卻見鳳君默赫然從草叢中站了出來,看他那不緊不慢的樣子,也不知來了多久。 花吟對上他的眼,面上早就跟吃了一壇子辣椒一般,燒的赤紅赤紅的。 “大哥……”傅新喊了聲。 鳳君默說:“你怎么跑這來了,佳音都找你找的快急哭了,你快過去看看她吧?!?/br> “哎,”傅新爽快的應了聲,方才的幽怨煩悶之氣已經一掃而空了,他快速的套上鞋襪,與花吟喊了聲,“我先走了,”便一溜煙跑的走了。 小溪邊只剩下花吟和鳳君默,場面就有些尷尬了。 鳳君默沒說話,只是默默的轉過了身?;ㄒ黧@覺自己還赤著腳,忙手忙腳亂的給穿上了。 “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換回女裝了?”鳳君默突然說。 花吟心知他在責備自己不該隨意的當著男子的面裸露自己的雙腳小腿,但是她這輩子有她必須要做的事,既已女扮男裝又怎能顧慮得了太多。她幽幽的嘆了口氣,說:“觀音菩薩法身無量,亦男亦女,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xiàn)何身而為?!?/br> “你不是菩薩?!?/br> “我不是菩薩,但我也是帶發(fā)修行的出家人,遲早是要侍奉菩薩的,紅塵中的虛禮不需遵循也罷?!?/br> 鳳君默也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惱上了,口不擇言道:“但也請你注意衣冠整潔,虛禮你可不顧,男女大防倒還是請顧一顧?!?/br> 話一說完鳳君默就后悔了,瞧他這番話將花吟說成什么了,他又愧又惱,索性走了開,站在樹叢的另一邊等她。站在好一會心情仍舊無法平復下來,他這到底是怎么了?他鳳君默在京城眾多的王子皇孫權貴子嗣中算是脾氣頂好的一個了,而他的好脾氣就是分得清什么時候該拿出魄力制住人,而什么時候不該計較以和為貴。而這次,她壓根就沒惹到自己,以他以往的性子,好意提醒幾句,不管她聽不聽,他作為一個朋友或者說是相識之人,應盡的責任也就盡到了。而今日這是怎么了?竟有點她非得聽自己的意思了。 “世子爺……”身后響起小小的聲音,帶著一絲兒的膽怯。 鳳君默垂下眸子,“走吧?!?/br> 花吟垮著臉,亦步亦趨的跟著,心里悶悶不樂,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倒霉透了!倒霉透了! 這一世她雖不指望自己能在鳳君默留下什么痕跡,但她還是希望在他對自己的印象里至少還是“不討厭的。”但看他現(xiàn)在表情應該是討厭自己了吧? 唉,即便她都輪回一世了難道也逃不掉被鳳君默討厭的命運?! 唉! 唉??! 唉?。?! “是不是我請南宮瑾來狩獵,你就準備躲在丞相府一輩子都不見我了?”話一出口鳳君默就后悔的恨不得咬斷舌頭。 花吟正出神,沒聽出鳳君默的畫外音,回道:“世子爺您為什么會這般想啊,我不出門是因為我在相府有藥廬,我在研究疑難雜癥,太忙了,況且我這幾日也去善堂啊。只是咱們不湊巧,沒遇到而已?!?/br> “奉之。” “???” “我的字——奉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花吟愣愣的應了聲。 鳳君默恨不得敲開花吟的榆木腦袋,暗恨道:平時看上去不是挺機靈的一個人嗎? “我說既然你不愿意叫我大哥,我又不愿意聽你和那些人一樣叫我世子爺,那你就直接稱呼我的字吧?!兵P君默板著臉說。 “那怎么行!世子爺千金之軀,我用你的字稱呼您顯得多不合規(guī)矩啊?!被ㄒ魇鞘軐櫲趔@的,也因為是實在太激動腦回路反而一本正經起來,“這樣吧,還是那句話,往后沒人的時候我叫你鳳大哥就是了?!?/br> ** 花吟到了行宮后,鳳君默先讓侍候的宮人將花吟待下去換了身衣裳。 花吟將自己洗了個干凈,打扮整齊后,又被宮人引到了行宮外的一處草坪。 天已黑透,草坪上燃著篝火,擺著幾案,尚未走近就聞到一股異香撲鼻的烤rou味。 花吟也忘記自己是出家人了,循著rou味就跑了去,本以為是鳳君默他們特意從京城帶來的能手大師傅,走的近了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南宮瑾。 只見他卷了袖子,全神貫注的在烤全羊上刷了一遍又一遍,動作嫻熟流暢。 雖然仍舊是面無表情,可是那雙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似乎也暖和了起來,他勾著嘴角,似笑非笑,一張臉在光與影的作用下忽明忽暗。 ☆、第131章 這樣的南宮瑾是花吟不曾見過的,恬淡而平易近人,她甚至天馬行空的想,若是他肯放下這滿身的仇怨,專心研究廚藝,亦如她癡迷醫(yī)學一般,或許會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大廚也說不定,她記得他親手做的壽面味道鮮美的讓人唇齒留香,眼前的烤rou也是,即使沒有吃到嘴里,光聞味道就讓人食欲大振了。 只是她越看越覺得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且莫名其妙生出一股膈應的情緒來?;ㄒ鞑唤獾囊ё∽齑?,凝神細想,也就那么一瞬,仿若靈光乍現(xiàn),她陡然就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這不就是……他噩夢里那些妖魔鬼怪烤人rou的手法??! “嘗嘗?” “啊!” 花吟的一聲驚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傅新以為出了什么事疾步跑了來,眼里見到的不過就是南宮瑾將一塊烤好的rou遞到花吟面前而已,而后者卻神情夸張,一臉驚駭。傅新不明所以,但出于喜惡的本能,他還是急吼吼的打抱不平道:“南宮大人,你這是干什么?你明明知道花大夫是代發(fā)修行的出家人,居然還干出逼迫出家人吃rou這種天理不容的大罪!” 大周人信鬼神,敬僧侶,傅新這番義正辭嚴倒也合情合理,只不過若說他的指責里沒有挾私帶怨的成分在里頭,恐怕也沒人會相信的。 南宮瑾沒有理睬傅新,目光獨獨落在花吟身上,眸色仍是暖的,但面上原本的淺笑卻漸漸不大好看起來。 花吟生怕戰(zhàn)火升級忙抓起面前的碗碟接過烤rou,腆著臉賣蠢打圓場。不經意間的一瞥,與看向這邊的孫三小姐的視線對上,花吟心頭一突,想起之前種種,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人都烏云密布了起來。 好在他二人都沒有爭斗的心,又有花吟盡職盡責的搬臺階,傅新自覺沒意思,氣哼哼的走開了。臨走之前他還意味深長的看了花吟一眼,眼神憤憤,仿若在說:“你小子有病吧!受虐狂吧!我這么幫你,你非但不站在我這邊還兩邊賣好!你小子什么心思???真是有病!” 送走了傅大爺,花吟小心翼翼的看向南宮瑾,見他面上淡淡的,無甚情緒的模樣。 “大哥?”花吟怯怯的喊。 南宮瑾抬頭看她,眸色不變。 花吟舒了一口氣,但嘴上仍是不放心的問,“是我慫恿你來的,讓你不開心了,你可是惱我了?” 南宮瑾向她伸出手,花吟往前走了一步,他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倆人面對著火光,過了好一會,南宮瑾才極輕極淡的低吟了句,“怎么會?!?/br> ** 常言道三個女人一臺戲,而三個男人湊一起,那就是一部風花雪月史了。 鳳君默從一角走出來時,正好聽到三位世家公子窩在一處閑言碎語。 一個說:“我敢打賭南宮瑾和那個小大夫之間肯定有問題。” 另一個附和,“想不到南宮大人那般的風采氣度竟有這種嗜好。唉,怎么天下間的美人都被他一個人給占盡了啊,且不說醉滿樓的天仙兒素錦,就這眼前的雖然是個男兒身,卻也是如花似玉啊,若是生在勾欄苑,悉心培養(yǎng)一番,將來保不齊也是一方妖物,艷冠金華?。∵€有那鎮(zhèn)國公府的……”說道這兒他表情有些夸張的捂住嘴臉,一副懊惱失言的模樣。 但話說一半留一半從來只會讓人心癢難耐益發(fā)要刨根問底,況眾人都知道這位鳳家宗親郡王之子是出了名的喜歡故弄玄虛以彰顯自己比旁人懂的多,在旁人的追問下獲得自我滿足感和膨脹感,而他說的話雖十有八九都是捕風捉影來的,但八卦的娛樂性卻是少不了的,于是,在場的二人倒也給面子,追問起來。他看吊足了二人的胃口,這才慢悠悠又神神秘秘的說道:“我聽說啊,丞相府有意和鎮(zhèn)國公府結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