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花吟捂嘴笑,“被我迷住了是吧?呵呵……” “我說,你能洗個臉上個妝再出來嗎?” “……” “還有,不要學我披頭發(fā),你不適合?!?/br> 幾次三番,在三郎挑剔的指責下,花吟光拾掇自己都去了大半力氣。待她打扮的終于叫三郎滿意了,一張臉都快成苦瓜了。 “就這表情,很好,開始吧?!比烧f。 花吟拉著臉,扁著嘴,聞言雙手叉腰道:“你小子到底譜的什么曲子?叫什么名?” “《怨婦》,說的是一個公婆不喜,丈夫不愛,又無子女的怨婦凄苦悲涼的一生……”三郎說的一本正經,面容沉靜,讓你根本都不好意思惡意揣測他是故意這般說來惡心人的。 花吟瞪圓了眼,她決定她要跳那支曾讓她名動京城的“妖嬈”,好叫這小子瞧瞧就算是她姐真?zhèn)€活的公婆不喜,丈夫不愛,亦然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所謂“妖嬈”取自花妖成精妖嬈變幻之意,既在月圓之夜,四周遍點華燈,一片水域之上單立一圓柱,僅夠雙腳立在上面,舞者便在那方寸之地舞出千百種變化。 這舞有多難?光用說的就讓絕大多數舞者卻步了,更匡論真正能跳好的。 所以這支舞自她后,再沒有第二人能跳出她的風采,也絕沒有敢嘗試在水域之上跳那舞,若是一個不小心落下水,別說是出彩了,恐怕是出丑都不夠的! 就連當初教了她這支舞的素錦也只在圓桌上跳,那方寸的水面上還是花吟當初抱著破釜沉舟的氣勢臨時想出的點子。 最終她搏贏了,不僅贏得了與孫三小姐齊名的大周雙姝的稱號,也贏得了南宮瑾對她的另眼相看,更贏得了在場諸多男子的愛慕。只可惜,她那般的辛苦賣力,最終鳳君默愛上的卻是孫三小姐。 花吟掃了眼院子,見院中一個石桌,三兩下就上了去,立在上頭。 花三郎也不多話,撥了琴弦。 花吟一聽就狠瞪了三郎一眼,什么《怨婦曲》?分明就是很歡快的調子! ☆、第79章 妖嬈——花妖幻化之舞。 此舞之精髓——花有多嬌,人就有多媚。 只不過那一世的瓊花宴上,花吟更多的是工于技巧,以復雜精妙的舞蹈動作取勝,而刻意隱藏了花妖的媚。 一是因為那樣的場合,舞的太媚不夠莊重,二是因為普天之下,她只想在她唯一心愛的男子面前盡情舞蹈,旁人不配! 只可惜啊…… 琴音驟歇,三郎不滿道:“你怎么又發(fā)起呆了?” 花吟回神,雙手搓了搓胳膊,皺眉道:“你不知道你姐來葵水了嗎?天這樣冷,又叫我穿這么少,真不知道咱倆是不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 “比之我替你所受的侮辱又如何?” “好啦,”花吟無奈,況,她也的確需要活動活動筋骨取暖,旋即擺好姿勢,當她的胳膊還能扭動出波浪一般的弧度時,她自己都嚇到了。 自從上一次她寫出與鳳君默一般無二的字后,她就隱約反應過來一件事,即使上一世的諸多技藝,她這一世刻意遺忘,疏于練習,但是她身體的記憶近乎到了可怕的地步。 方才她還在想自己四肢僵硬,恐怕會跳的不倫不類,但當她擺開架勢,她就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她能跳好這支舞,而且是以她最好狀態(tài)的水平。 琴聲錚錚,三郎并未給她過多思考時間,花吟閉了眼,宛若一株艷麗的花骨朵般慢慢舒展開來。一瞬間的變身,美的激蕩人心。 三郎眸子動了下,指下琴音流暢,傾瀉而下。 圓桌雖大,但她只允許自己的雙腳勉強立在那方寸之地,似暖風拂過,似春暖花開,那株花骨朵被春喚醒,抖開了花苞,而后“錚”的一聲,乍然盛開。 她睜了眼,當真是花妖轉世一般,眸中流光溢彩,妍麗妖嬈。 那一騰一躍間,盡顯花妖初臨人世的純真喜悅興奮,她立于枝頭,花心翩翩起舞。又仿似她修行不夠,無法離開花枝,因此竭力的掙脫束縛,迫切的渴望翱翔于四海天際。 三郎仿似真的看到了花妖,他未曾想自己譜的曲子竟與jiejie所跳之舞不謀而合,心中暢快可想而知,那曲調幾乎是不用多想的,自然而然的就自指間流出。 方寸之地,舞出千百種變化,可不是令人目不暇接,驚心動魄! 及至最后,花妖終于掙脫束縛,幻化成精,凌空飛天之前,背對撫琴之人,回眸勾魂一笑。 三郎心頭一顫,錚的一聲,差點斷弦。 花吟心頭大樂,正待戲謔三郎幾句。 突聽有人“哎喲”一聲,緊接著瓦礫自對面屋頂上嘩啦啦砸了下來,同時一人自上頭摔了下來。 花吟圓睜了眼睛。 豈料上頭又有人說話,“呀!被發(fā)現(xiàn)了!” 另一道女聲響起,“發(fā)現(xiàn)了又怎樣!嗨!花滿滿!” 花吟抬頭看向屋頂,就見小郡主風佳音正小心翼翼的從屋頂上往下爬,傅新躲不過,只得冒出了頭,而后抱著小郡主從屋頂跳了下來。 而那早先摔在地上的不是旁人,竟是寧半山! 花府人少,又沒有護院家丁,更沒有喂養(yǎng)惡犬,若是有人存了心想翻墻進來倒還是挺容易的。 那寧半山害了相思病,整日家里茶飯不思,一時情難自禁,就生出了翻墻頭會佳人的齷齪念頭。而傅新則是之前被鳳君默呵斥了后,心中不是滋味,思來想去便想來探望探望三郎,可剛出了門就被小郡主纏上了。 傅新思量著自己就這般堂而皇之的過去,怕三郎心里不痛快,不給自己好臉,面上掛不住,于是決定先偷偷進去看看三郎現(xiàn)在怎么個狀態(tài),若是好啦,他就登門拜訪。若是他心情不好,那傅新就偷偷撤了,死也不去觸這大霉頭。 于是傅新小郡主二人翻墻頭進了花府后,先是去了花家少爺們住的院子,但沒見到人,后來小郡主拉著傅新說要去找花大小姐。 傅新覺得不妥,本不想干,但耐不住小郡主跟他磨。 二人循著琴音很容易找到了花大小姐的住所,尚未爬上去,就見屋頂上頭還趴著一個登徒子。 傅新登時正義感爆棚,悄悄爬了上去,正要一腳將那登徒子從屋頂踹下去,可剛一露頭瞧見院子內的情景就不自覺呆住了。 小郡主緊隨其后,旋即也安靜了。 三人各懷心思互不干擾的趴在屋頂,直到曲終舞歇,花妖那最后勾魂攝魄的回眸一笑殺傷力巨大。 寧半山仿似一顆心被挖去了般,“哎呦”一聲,眼看著就要滑下去,傅新回神,也是好心拉了他一把,結果使過了力,竟然將寧半山從屋頂直接拽下了院子。 幾人面面相覷,小郡主最先興奮的跳了起來,沖上前,想一把抱住花吟,卻又不好意思,喜的面上發(fā)紅,又自慚形愧般的扯著衣角,“天下間怎么會有你這么美的人?你到底是妖還是人?。俊?/br> 花吟不自覺略略睜大了眼,多么奇妙啊,她上一世與小郡主結識就是在瓊花宴上,到時她跳完“妖嬈”后,小郡主幾乎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后來她和小郡主順理成章的做了好姐妹。不過那時她有任務在身,那就是暗中搗鬼拆散小郡主和傅新,從而撮合小郡主與南宮瑾。那時她只道南宮瑾或許是喜歡小郡主的,后來經歷了那場夢境,她才明白過來,南宮瑾那樣的身子根本不可能喜歡任何人,他要的不過是烈親王以及晉安王的兵權,還有替自己的親舅舅報仇(雖然烈親王確實是誤殺,可他畢竟殺了南宮元)。而烈親王在小郡主揚言與傅新決裂后,那般痛快的將小郡主許了南宮瑾又何嘗不是因為心中有愧?! 傅新不好意思朝花吟看,轉頭就去找三郎,卻見三郎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曲譜里,傅新瞧三郎看去,直覺哪里不一樣,上前說了兩三句客套話,三郎卻全無反應。傅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三郎突然一抬頭,而后抱著古箏就回了房,嘴里念念有詞,前腳剛進門,后腳一踢,合了門,再上了門栓,全然不管外頭的人,一門心思的譜自己的曲子去了。 小郡主熱情巴巴的還想找花吟說話,花吟生怕自己露出馬腳,用一只袖子擋住臉,冷冷的說道:“我不管你們是誰,但是請盡快離開我的院子,否則我可要叫人了。” 那頭寧半山摔的不輕,趴在地上,苦哈哈的喊,“花meimei……” 花吟不再多說一句,一甩袖子,氣質凜然的轉身走了,隨便進了一間房,而后一關門,插上門栓。 進了里頭后,花吟儀態(tài)全無,懊惱的雙拳緊握,悔的發(fā)抖,轉而又悄無聲息的趴在門上,透過門縫往外看。 傅新也自覺失禮,拉了小郡主就要走,小郡主垮著臉,遺憾的不得了,一步三回頭。 傅新剛走兩步,回頭拽起寧半山的一條腿,拉著就往外拖,然后幾人又原路返回了,只不過寧半山全程不在狀態(tài),挨了傅新不少打,此話暫且揭過不提。 次日,花吟早起,上過茅房后,頓覺神清氣爽,走路帶風,全然不似之前幾天踩著蓮花步子小心翼翼,而她的那顆女兒心也隨著她的葵水一般,蕩然無存了。 不過她也存了一樁心事,那就是家里連個護院的都沒有,也太不安全了,鑒于出了顧青書那檔子事,花吟深深的覺得她有義務將三弟給保護起來。 花吟思量著要去武官雇幾個慣能摔打的武夫,豈料她剛出了花府的大門就被在門口候了許久的寧半山給攔住了。 花吟看到他就煩,寧半山卻腆著臉,一口一個大兄弟好。 花吟左突右撞,急的團團轉,道:“我jiejie許過人家了你可知?而且她尚未及荊,你這么一個老男人糾纏她,你好意思?” 寧半山指了指自己,他也才剛剛十八歲??! 花吟被寧半山纏了一路,也聽了他一路鬼話,例如沒及荊沒關系,他可以等。還有訂婚也沒關系,大不了賠那戶人家些銀子,再給那人買七房八房小妾,不管需要多少銀子全部他來出。又聽他訴苦道,其實他自己也不想這樣啊,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不經歷過的不知道,原來愛情來了,真的可以叫人瘋狂。 花吟被惡心的不得了,正巧有輛大馬車從邊上過,馬車上的人掀開了簾子,一見花吟喜的忙朝她招手。 花吟一看竟是翠綠,當即伸出兩指朝著寧半山的眼睛就是一戳,“去死吧!”而后一縱身就跳上了翠綠的馬車。 馬車上還坐著鶯哥,一見是三郎,先是一喜,而后一怒,揚起小拳頭就朝她身上打,“你是誰呀?登徒子!我們小姐的馬車也是你想坐就能坐的?自打我們從花府搬走后,你主動來看過我們一次?你這般沒良心現(xiàn)在又是做什么?” 花吟被打的還手不得,只得連連喊,“好jiejie饒了我吧,饒了我吧?!?/br> 鶯哥噗嗤一聲笑了,道:“我這段時間在街上走,聽說了你和花大小姐不少事,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你倆是同胞雙生子,怎么就差那么多!大小姐芳名遠播,人人都在傳她才貌雙絕。聽到你的全都是些混賬事,要不你混在窯子里,要那些不干不凈的女人廝混。要么就是你給牢頭們看那不知廉恥的病!還有我聽說你犯了事被衙門給抓了兩回,哎,你怎么就這么本事呢!” 轉眼到了孫府,花吟剛要跳下車離開,翠綠卻一把捉住了她,比著手勢意思是想請她進去說話。 但逢年過節(jié)的,花吟總不能空手拜訪孫老爺啊。 翠綠笑著比劃道:這里平時就她一個住,大伯父不常住這,而這一個月來大伯父忙的不可開交,她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 鶯哥不耐煩,拽了花吟一把,“一個大男人怎么娘們兮兮的,叫你進去就進去,費什么話!” 花吟真是怕極了鶯哥,聞言只得老實的走了進去。 進了二門,聽到里頭傳來絲竹管弦之聲,花吟聽著異常熟悉,不自覺就往那處走去,鶯哥忙掐著她的胳膊又將她拉了回來,兇道:“你干嘛呀?小姐的院子在那邊!那頭住的是府里的貴客,平常我們要是往那邊多走一步都要挨罵的,你少給我們惹事!” 花吟又是點頭哈腰的沖鶯哥賠禮,轉而隨著翠綠去了她的院子,尚未進去,剛弄出點動靜,就聽到里頭傳來兇狠的狗吠之聲。 ☆、第80章 鶯哥聽到狗吠聲,旋即拉長了臉嘀咕道:“那位大人也真是的,好好的非送來這么個兇狠的畜生!真?zhèn)€嚇死人!” “哪位大人?”花吟本也就隨口一問。 “一位姓吳的大人,說和小姐的父親原本是拜把子的兄弟,要我們小姐也管她叫叔叔。你不知道,他長的可嚇人了,有這么高,這么壯,一張臉不生氣的時候都能嚇的人亂抖,更別說發(fā)怒了……”鶯哥這樣那樣的比劃了起來,花吟看的分明,十成十就是烏丸猛。 說話間花吟已然隨著她二人進了院子,翠綠倒還淡然,鶯哥卻嚇的不行,縮著身子踮著腳尖挨著墻根走。 那條狗長的雄壯無比,乍看上去倒像是猛獸,爪子粗短有力,渾身的毛發(fā)濃密黝黑,當它齜起牙齒時就跟老虎一般可怖。 花吟一眼就認出這種狗叫“獬”,產自大金,端其品相,倒是少有的純種黑獬,花吟曾聽父親說過,這種黑獬有個妙處,就是它出生二月雙目是無光的,待二月后突然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將會被它視為畢生唯一的主人,忠心不二,如果主人不幸亡故了,這黑獬也會自殺殉葬。這種忠于主子的信念似乎是根植于它們的血統(tǒng)里,因此一只未開眼的幼年黑獬甚至可賣出萬金的高價。 自然,這種黑獬價格之昂貴,數量之稀少,也只有大金貴族才養(yǎng)的起,花吟對黑獬的了解也只是道聽途說的,就連普通的獬她也只見過一兩只,對這種犬類的性情習慣,她還是知之甚少。 且說這三人一前一后進了院子,那黑獬原本只是百無聊奈的吠叫幾聲,卻在看到花吟的瞬間,突然沒了聲音,只定定的瞅著她看,須臾后,驟然癲狂了起來,扯著鐵鏈往前一個虎撲,四爪騰空,幸好那鐵鏈粗,又將它給扯了回去。 鶯哥卻因為它那一撲嚇的肝膽決裂,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面上慘白一片。 花吟也被嚇到了,但那黑獬似乎就是沖著她來的,撲騰吠叫的厲害,原本院子外頭的小廝們也感覺到了不正常紛紛跑了進來,手中拿著棍子對著黑獬呼呼喝喝。 之前那黑獬也鬧騰過,不過小廝們幾下一嚇唬,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但是今兒個尤其的不同,感覺兇了上百倍,小廝們都被嚇到了,抖著手中的木棍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