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如雞。

    滿地碎了的節(jié)cao。

    趙公明三霄連帶三圣母（？）都一臉目瞪狗呆地看著多寶道人。

    無話可說。

    什么仇什么怨……

    不能得罪多寶道人。

    這暗搓搓的無恥的氣息簡直了！

    ——要換了蘇湖，絕對是拍手稱贊。

    不愧是后來能夠讓佛教在中土大興的釋迦摩尼佛祖，看看這不著一字得盡風流的抓重點能力和腹黑程度！

    被這么一惡心，別的事情但凡沒有那么著急的，都被暫時延后了。

    但是“擂臺打架打輸了就去掃廁所”什么的，最后也沒通過。

    笑話，且不說就截教弟子們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各項技能，搞一個傀儡去掃廁所什么的根本不成問題，即便只是論決策者的身份，這個決議也絕對不可能通過——

    核心弟子們沒事切磋切磋也要打一架呢，他們怎么會讓自己去掃廁所！

    而“找個地方一起方便”這件事，在通過了掌握話語權(quán)的核心弟子會議之后，很快就相當順利的推行了。

    之所以這件事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完全可以用“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來解釋。

    媽噠誰能想到“找個固定的地方方便讓金鰲島環(huán)境更美好”這么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能在“師兄的靈獸和自己肩并肩方便”面前，變得這么別有用心。

    開始前兩天大家都接受了這個設(shè)定，大丈夫也好大姑娘也好大家都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你好意思反悔？

    ——真不好意思，這個年頭大家的人生觀都比較樸素，還沒有衍生出聚眾鬧事或者在碧游宮外集體靜坐、紫芝崖上集體游行、金鰲島上集體散步這種聚眾活動來行使自己的游行示威權(quán)以反抗廁所新政這種覺悟。

    所以，當一年后，多寶與金靈一臉便秘地給通天報告今年新辟谷以及修煉有巨大進步的弟子們的人數(shù)的時候，通天都震驚了：“這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通天就看到了自己兩個得意弟子，同時露出了一個“不要提了”的表情，對視一眼，就欠沒有當場比劃一下猜個拳什么的決定是誰說了——

    到最后，多寶道人作為截教打出來的大師兄——沒辦法，人家不說自己的修為和微cao如何，只論拿著法寶對砸這一項，以多寶道人的法寶之多，就少有人能夠抵擋——大師兄頂著鍋蓋上了：“是小蘇師妹……出了個主意?！?/br>
    通天相當有興趣地看著多寶：“說說看？”

    在多寶道人的講述之中，通天好歹是保持了自己作為師尊的尊嚴沒有笑噴出來，但是也差點憋出了內(nèi)傷：“這丫頭忒壞了?！?/br>
    金靈圣母相當?shù)男覟?zāi)樂禍，笑的那一個溫和慈祥：“也是為了師兄弟們好?！?/br>
    通天饒有興味問：“她出了這么個主意，居然沒被打死？”

    ——看來教主大人也很清楚截教這二話不說就打一架的風氣。

    “……沒有?！?/br>
    通天：！

    道祖啊這個世界怎么了？才一年功夫這些倒霉孩子就轉(zhuǎn)性了？

    第13章 自由而無用

    為什么沒有把蘇湖打死？

    當然不是因為截教弟子們都轉(zhuǎn)了性。

    事實上，好勇斗狠之風，就和截教弟子們的根行淺薄一樣，是根本不能解決的問題。

    最確切的原因，是有話語權(quán)的人在辟谷之后都默認了這個做法的合理性并且成為了該做法的鐵桿支持者，甚至明令禁止還未辟谷的弟子因為這件事去找蘇湖“切磋”。

    明面上的理由，當然是“人家小師妹（師叔）也是為了大家好，大家看看，她才一個修煉千年還身受重傷的狐貍精都在努力辟谷，大家有什么理由不好好修煉反而找她尋仇？并且她也沒有搞特殊化的隨地大小便啊?！?/br>
    冠冕堂皇吧？

    有理有據(jù)吧？

    簡直沒法反駁吧？

    但是實際的原因是——“心理”實在是一個相當神奇的東西，若自己還在被廁所惡心著當然不會說這是個好政策，但是自己擺脫了之后看別人倒霉，那當然令人心情愉快幸災(zāi)樂禍。

    不然大學生的軍訓怎么會年年出現(xiàn)“大一鮮rou求下雨，老臘rou們求晴天，龍王爺表示我很為難啊，看在大二大三大四的人數(shù)比較多那我們還是不下雨好了”的奇景？

    和軍訓的局面一樣的是——很不巧，辟谷的弟子們的戰(zhàn)斗力，比沒有辟谷的強大。

    所以蘇湖才根本就不害怕大家知道是她提出的“建設(shè)茅房”這一建議。

    所謂“人類”的劣根性，大抵如是。

    而“劣根性”的正確使用辦法本來就應(yīng)當是在實踐中利用之，而不是用來逼高中生做閱讀理解，然后讓人家腦補出“晚安！”的三層意思。

    至于利用劣根性會不會有精神上的負擔……

    技術(shù)無罪，工具有理，錯誤的從來都是人。

    用的對了就是好的技術(shù)。

    金靈圣母能夠領(lǐng)會蘇湖之所以不害怕弟子們圍毆她的內(nèi)容所在，更能理解蘇湖理直氣壯利用人性的正當性問題，但是在洪荒這個各種理論都不成熟的年代，她解釋得確實很艱難。

    還是感謝教主強大的理解能力，在金靈圣母解釋完了之后，通天摩挲著下巴，笑的很是開懷：“沒看出來??？這從來安安靜靜修煉的小蘇，還有這種百轉(zhuǎn)心思?！?/br>
    ——嗯，通天雖然在閉關(guān)煉丹，但偶爾也會放出神識來瞅瞅碧游宮之內(nèi)有沒有出什么大事，每次看到在偏殿住著的蘇湖不是在打坐練氣療傷，就是在碧游宮中灑掃庭院，所以通天大概也知道蘇湖到底是宅到了什么樣的程度。

    當然，通天教主可不是后世那種女兒不出門社交就總是擔心她嫁不出去的cao心父母，針對于蘇湖的沉（si）靜（zhai）不多事干完活就認真修煉，通天還是相當滿意的。

    畢竟大弟子們太能搞事。

    很久很久以前……

    剛剛學煉器的多寶常年炸房子，無當圣母煉丹習慣性炸鼎，趙公明找人干架捅婁子無數(shù)，龜靈圣母一個溫溫吞吞的性子搞的和她交流的人都十分崩潰，金靈圣母一個心思過于深沉心思百轉(zhuǎn)山路十八彎連收的徒弟都不好對付的政治家……

    甚至最省心的云霄平時那是相當?shù)臏厝犰t腆，但只要搞事就一定是搞一個大新聞——她和多寶合煉金蛟剪的時候那絕對是天地變色，用的龍族尸骨好險沒被龍族發(fā)現(xiàn)，要發(fā)現(xiàn)了那又是一番扯皮。

    那些年的通天……給弟子們收拾殘局……

    簡直人干事！

    這些年，通天其實沒少死腦細胞來著。

    養(yǎng)了一窩不那么省心，三千大道都通，全方面多角度作死的徒弟的通天，在自己都差不多準備不收徒弟等著徒孫進來過養(yǎng)老生活的時候，得了個聽話乖巧不鬧事，狐貍原型還特別會賣萌特別招人疼，惹了事自己會把事情解決掉的小弟子，那感覺……只能用“老懷安慰”來描述了。

    雖然他并不老。

    “師妹還是出來過的，一共兩次。”金靈圣母在廁所事件之后對這只小狐貍算是相當?shù)年P(guān)心，一提起蘇湖在干什么以及是怎么修煉的簡直如數(shù)家珍，通天一提便能自然而然地回應(yīng)，“第一次是肚子餓了出門找云霄問哪里能吃東西，才去了飯?zhí)帽闩c一條好色到不行的蛇打了起來，被公明師兄罰了思過，除了第一天云霄去看過之后，再之后就沒見過別人了?！?/br>
    “罰個閉門思過倒也沒什么，只是沒見過人……你們居然都沒去送飯？她才多大你們就逼她辟谷？”通天想起自己見到蘇湖的時候她還在吃血食，渾身是傷眼中迷茫隱隱對整個世界都有些戒備的可憐模樣，又自己腦補了那個餓著肚子卻因為禁足不能出門覓食，只能一邊打坐一邊流口水摸肚子的慘兮兮的形象，突然有點心疼這個在乖巧修煉的小弟子，又想起大弟子們的黑歷史乃至于連送飯都沒有的德行……

    當年給弟子們善后的頭疼感好像又回來了呢！

    “弟子們才沒有做那么沒譜的事情……”多寶道人趕緊辯解，“云霄第一次過去就是去送飯來著，哪里想得到她居然說什么她本來資質(zhì)就不行，仙道都走的步步坎坷，為了得證大道，她一定得盡快辟谷，禁足是個好機會她不能浪費。”

    通天一時無語。

    跟腳雖然不行，但在魅術(shù)上的造詣也能看出這是只挺努力的狐貍，這樣的努力能很大程度上彌補掉跟腳上的不好，而辟谷這種極其需要意志力的事情她居然也敢在年紀輕輕修為不行的時候強行熬，還能耐住寂寞……這小狐貍前途無量啊。

    只是小小年紀就這樣，難免招人疼些。

    半晌，通天尋找到了另一個心疼點：“她身上還有傷呢……在飯?zhí)门c人大打出手，不要命了么！”

    “也沒有大打出手，她雖說有千年修為但自己廢了九百年的，剩下一百年的維持化形都夠嗆，哪里有那個余力和人好好打一場?！倍鄬毜廊四且彩窍喈斝奶勖让葒}小師妹人設(shè)的崩壞，表情極其微妙，“不過是魅惑了那條蛇妖，逼他當場脫光了衣服然后自己劃傷了手臂而已，下手相當?shù)挠蟹执纾菞l蛇妖就是破了點皮，公明讓人抽鞭子造成的傷都比她造成的輕些?！?/br>
    通天放心了，又多問一句：“那第二次出門是為了什么？”

    “因為石磯挺好奇那魅惑之術(shù)到底有多大威力，和她約戰(zhàn)，她本來不想答應(yīng)，但石磯那石頭腦袋認死理，干脆在她屋子里纏了她三天死活不讓她入定，她還沒法自發(fā)的吞天地靈氣以絕口腹之欲，一不能入定就餓的不行，實在不耐糾纏，便去和石磯做了一場?！?/br>
    解釋一下，做了一場，洪荒常用語，不是那些羞羞的事情，就是字面上的干一架的意思。

    “石磯……還好么……”想起蘇湖進金鰲島那天，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撂倒龜靈圣母的情節(jié)，乃至于身上有傷還能教那條蛇做人，通天突然就不想擔心蘇湖了——魅術(shù)幻術(shù)花費的法力不多，但是效果著實不錯，雖然對于龜靈圣母不過是片刻的晃神，但在和別人干架的時候有那么一時半會的晃神，那簡直就是作弊神器。

    蘇湖，自保無虞。

    雖然不擔心蘇湖了，但是對于被魅惑的石磯……要是一不小心石磯被蘇湖整太慘了，那還是要問候一聲，如果有必要再點個蠟的。

    “石磯跟腳是頑石，心思最為沉靜不過，沒那么容易被魅惑。而小蘇師妹實在是年紀太小，除了魅術(shù)上天賦不錯之外別的方面根本沒法與石磯比?！苯痨`圣母回道，“所以她也沒真和石磯打起來，而是托多寶師兄煉了兩個器具，拉了網(wǎng)打了一個叫羽毛球的東西?！?/br>
    “羽毛球？”

    “那可是個有趣的玩意兒。”金靈圣母笑道，“石磯本來相當不愿意，但小蘇說了羽毛球都打不贏她，她便不對石磯用魅術(shù)，石磯只能答應(yīng)了。誰知道……打完了之后石磯都不想關(guān)心魅術(shù)的事情了。”

    “是個什么東西，連石磯那頑石都能感興趣？”作為一枚實心眼的石頭，教石磯修仙的經(jīng)歷……通天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腦仁疼。

    “說不明白，總之是挺有意思的?！倍鄬毿Γ澳且蝗?，她打一局便說自己餓死了，看哪個師侄都想逮了吃掉，為了不同門相殘還是回去入定的好。她人雖走了，但圍觀的師兄弟們又覺得這東西有點意思，于是漸漸的，修煉之余也會偶爾來一局松泛松泛，這球打起來不如斗法陣勢大，不為切磋只為放松的話，著實比斗法讓人省心，于是弟子們一合計，便辟了個地方專門打球，今日虬首仙與靈牙仙二人對陣，對拼的好生精彩。老師不如去看看？”

    通天來了興致，愉快地下座，走出大殿，便看到正拿著把掃帚在掃地的蘇湖。

    正在掃院子的蘇湖放下掃帚倒身下拜，口中道：“弟子拜見師父，師父圣壽無疆?！?/br>
    通天笑呵呵地讓蘇湖起來：“這些雜事不必忙，陪我看球去?！痹捯魟偮?，然后便抬手一撈，蘇湖直接便化回了原形撲入通天懷里，通天捋了捋蘇湖的毛，卻感覺到了蘇湖身上的僵硬，不由道，“怎么了？”

    蘇湖小心翼翼問：“師父……沒有生弟子氣？”

    “生氣？”通天笑道：“生什么氣？”

    “打球終究是玩物，耽誤了師兄師姐們的修行?！碧K湖低低道。

    通天一邊撓著蘇湖的肚皮，一邊隨口說著：“你自己說的，修行是個人的事情。怎么，敢說不敢做??？”

    蘇湖眨眨眼，在通天懷里，以一個近距離接觸的角度看著通天。

    是哦……

    現(xiàn)代社會里面混久了，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口中說著素質(zhì)教育，實際上誰都在題海戰(zhàn)術(shù)的人生。

    嘴上說不要，身體倒是很誠實。

    然而說得上話的高等院校卻……其實挺政治不正確的，比如在復(fù)旦學生們之間有相當大認同度的“培養(yǎng)自由而無用的靈魂”，又比如北大干脆就沒有校訓也沒有校歌，把曾經(jīng)的愛國進步民主科學丟到了一邊，甚至“北京大學渣”還被玩成了梗，最近還在玩什么“我拿著全a的成績單，戴上耳機，放一曲godfatherwaltz，感慨萬千”的表情包。

    截教其實……挺有那種自由散漫自己做主的味道的。

    說到底，愛打球愛打架或者是愛修煉愛悟道，這都是你個人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要承擔什么后果，不要連累別人，也不要自怨自艾，自己的因果自己承擔，如此而已。

    “哦?！碧K湖甜甜一笑，往通天懷里蹭了蹭，不說話了。

    一個能好好說話的地方，一個弟子只要有道理就能頂撞老師的地方，一個哪怕沒資歷沒修為，也能說清楚道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