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九尾狐妖，女媧要你去魅惑紂王你就必須去；玄門中人什么時候看你不順眼你就是被斬妖除魔的對象。

    和只狗一樣。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狗。

    不管文學(xué)家歷史學(xué)家哲學(xué)家們是把這句話解釋為天道是仁還是不仁，是體現(xiàn)了自然法的邏輯還是制定法的思路，是代表著萬物的平等還是不平等，天道是個好東西還是個壞孩子，我都不甘心被天道當(dāng)做一個玩具來隨意擺弄。

    哪怕是善意的擺弄，那也是擺弄。

    是良法也好惡法也罷，那都不是我認可的，愿意被拘束的法。

    我有自主性，我想自己控制自己的一生，至少絕對不能是天道說我該干嘛我就去干嘛。

    我接受的教育，從來都是人生來平等，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生來尊貴。

    蘇湖咬牙，以狐貍之身又往上爬一步。

    云霧繚繞之間，蘇湖似乎看到了臺階的盡頭。

    觀望的玉虛十二弟子，普遍都保持了一個低頭紅臉的架勢。

    無論太乙真人如何強行認為“濕生卵化跟腳不行之輩，本身就應(yīng)當(dāng)比他們這些天生地養(yǎng)的尊貴仙人更有毅力，更能扛住誘惑，不然根本沒有資格成就大道”，但是他們在剛剛拜入玉虛宮的時候比不過這只小狐貍，也是客觀事實。

    簡單講，挺羞恥。

    若是這狐貍真被收入門墻，若是千百年后，他們作為師兄被一只小狐貍超越了過去……實在臉疼。

    元始沒有看自己的十二個徒弟，只頗為猶豫地看著那只努力往上的狐貍，眼底之中閃過掙扎之色，但是到最后，還是輕輕閉上了眼睛。

    都已經(jīng)到了最后一步了，蘇湖突然感覺到一股氣勁撲面而來，基于野獸的本能，她迅速滾成一團避過了那一道令人恐懼的氣勁。

    偏偏她是在臺階之上，這么一翻滾，便層層落下。

    她想故技重施又用爪子插入白玉階之內(nèi)，卻發(fā)現(xiàn)——不知是自己脫了力還是高層的臺階和低層的結(jié)構(gòu)不一樣，總之是插不進去。

    偏生臺階還滑的很。

    于是下摔之勢就根本止不住。

    “我爬上來的時候怎么就沒覺得滑？還有，說是有壓力和有幻術(shù)，沒說還有攻擊啊……”蘇湖迷迷糊糊地想。

    不過到底是失敗了。

    說什么都是失敗。

    或許，是注定了要去做豬狗的。

    也是，畢竟狐貍也算是個畜生么。

    何況這條命還是撿來的。

    隱隱的，聽到一句“雖說是有些道心，到底是跟腳不行，與仙道無緣?！?/br>
    這時候的碧霞童兒，一臉不贊同的看著閉目的元始天尊，喉嚨里面滾了幾滾，欲言又止，最終什么也沒說。

    強扭的瓜不甜。

    而看出他在欲言又止的闡教中人，并無一人開口問碧霞童子到底剛才想說什么。

    滾下臺階的蘇湖，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最后看了一眼高聳入云的玉京山，咬咬牙，拼著身受重傷，也強行調(diào)動了身體的最后一點靈力，變成人身，小心藏好狐貍尾巴，保持了自己自認為是人的最后一點體面，對元始天尊盈盈一禮，忍著喉嚨里的血腥味，道：“無論結(jié)果如何，小妖都謝過圣人給的機會。”

    元始天尊只隨便擺擺手，“嗯”了一聲。

    蘇湖哪里還管元始天尊什么反應(yīng)，她自己反正是再支撐不住，軟趴趴變回原形。

    碧霞童子長長嘆了口氣，抬手把狐貍抱到了懷中，用靈力胡亂給蘇湖順了順毛稍微理了理她體內(nèi)躁動的靈力，再對元始天尊一禮，告辭。

    元始天尊頷首。

    玉虛十二仙掩面。

    蘇湖沒有對這相當(dāng)尷尬的氣氛做點什么評價，只認命地閉著眼睛，對昆侖山再無半點留戀。

    她不傻。

    這么尷尬的氣氛，幾乎可以推定在自己爬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

    也是，很符合元始天尊的人設(shè)——他從來都認為，批鱗掛角，濕生卵化之輩都是不堪造就的廢物。

    即便真的爬到了最后，眼見離成功就欠一步，那也不過是個稍微有點本事的廢物。

    給你個爬山的機會都算是給女媧面子了，你還要怎樣？

    女媧娘娘也說了只是引薦，沒有說保證你能夠列入門墻啊？

    她以狐貍原形窩在碧霞童兒懷里，感覺前途一片昏暗。

    第7章 仙人撫我頂

    “小狐，我得回媧皇宮交旨，你……有什么打算？”碧霞童子如今確實是有些心疼這只狐貍，卻也記得媧皇宮不進妖族，他自己又從有了靈智開始就在媧皇宮伺候，實在沒有四處走動的經(jīng)驗，也只能問蘇湖了。

    有什么打算……

    首先，在準提打的傷還沒好全又從臺階上摔下來，碧霞童子也沒有治愈法術(shù)的情況下，自己現(xiàn)在身受重傷，沒法化成人形是肯定了的。

    回軒轅墳？

    到底自己不是狐貍精原裝，對軒轅墳里面的那兩個妖精到底對自己是善意還是惡意根本把握不了——如果真的是過命交情就算了，如果和自己不過是貌合神離湊合湊合的同居關(guān)系，那回去了之后很明顯就會被啃的渣都不剩下。

    但是不回軒轅墳，天下之大，又能去哪？

    蘇湖嘆一口氣：“您找個僻靜地方把小妖放下便是了?！?/br>
    聽這話里面的絕望，碧霞童子都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也是個修煉中人，元始天尊開的那個條件有多難達到，他清楚的很，而同樣等級的，蘇湖為了爬上去有多辛苦，他也能有那么些體會，而也正因為有了這個體會，他便更加心疼這只腦子清楚偏偏運氣不怎么好的妖精。

    蘇湖似乎感覺到了碧霞童子的難過，只能輕聲勸道：“不必擔(dān)心的，小妖身上雖有傷，慢慢調(diào)理也不見得就好不了了，再說，即便修煉不回來原來的靈力，死了再輪回也便罷了?！?/br>
    這句話勸了還不如不勸呢。

    “不然我抱你去求求娘娘？哪怕不入媧皇宮，在門口見娘娘一面也是好的……”

    蘇湖搖頭，輕輕蹭了蹭碧霞童子的手，低低道：“不必費心?！?/br>
    碧霞童子常年跟在女媧身邊，又何嘗不知道女媧的處境？讓蘇湖進昆侖山都已經(jīng)是極限了，還要如何呢。

    心思幾轉(zhuǎn)，碧霞童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上一掐法訣，足下云彩就換了個方向，朝著海外而去，也不知飛了多久，他才落地，輕輕把蘇湖放下：“你……好自為之?！?/br>
    蘇湖雖不清楚剛才還在愁眉苦臉對自己表示了十二萬分的關(guān)心的碧霞童子怎么突然就想開了放下了一句話不說沉默著飛了這么老遠，但人家對自己也沒有多大的義務(wù)，既然已到分別之時，便勉強抬了兩只狐貍爪子拱手道別。

    碧霞童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蘇湖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度過了她狐生之中最為慘淡的三天。

    然后深刻地了解了守株待兔的真正含義——重傷歸重傷，修煉中人哪怕是奄奄一息，只要還有點法術(shù)在身上，至少打一只百步之內(nèi)的兔子，還是沒有半點問題的。

    至于現(xiàn)在也沒法化成人形烤兔子吃熟食，而吃血食……根據(jù)狐貍精留下的記憶，吃多了還會模糊靈智修為退步……

    先活著吧！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正在蘇湖自己都認命地覺得自己或許就這么吃血食吃到神智喪盡，最后做一輩子的普通狐貍耗空壽元，只能在下地獄的時候求一求后土娘娘希望下輩子能夠優(yōu)雅的做一個人不要受這罪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面前，停留而下的，一個青年人。

    耳邊傳來四個字“有點意思”。

    再然后，是那青年人蹲下來，看著面前的小狐貍。

    蘇湖茫然地抬頭，看著面前那俊美如仙的人。

    那人長發(fā)如緞漆黑如墨，眼眸如星明亮照人，穿一身sao包的白衣，衣服上明顯用銀線繡下復(fù)雜的陣法，看起來便像是衣服上有如同實質(zhì)液體的能量隨時在流動，而那人現(xiàn)在正在蹲下來，看著作為一只狐貍，相當(dāng)灰頭土臉的蘇湖。

    而那位謫仙，聲音也是相當(dāng)符合形象的悅耳：“我能看看你的身體嗎？”

    茹毛飲血好幾天，吃血食吃的腦子都有些暈暈沉沉的蘇湖突然精神一震，下意識護住了自己。

    不得不震驚?。?/br>
    “我能看看你的身體嗎？”這句話絕對有歧義?。?/br>
    我還是個黃花閨女……黃花狐貍啊你要怎么看我的身體？

    哦對了，我現(xiàn)在也確實是沒穿衣服……

    但是你這句話還是有歧義??！

    不過，如果是一只狐貍，被一個人看一看的話，就像我以前在沙灘上看人家小烏龜露著肚皮曬太陽一樣……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咱們種族都不一樣好嗎？

    蘇湖懵逼地點頭。

    事情并沒有向污的角度發(fā)展過去。

    那人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了蘇湖額頭上，然后閉上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小半天過后，那人低低一笑：“挺有前途?。俊?/br>
    蘇湖懵逼地答：“??？”

    “世上除了道祖之外，一共就有六個圣人，你身上就有三位的靈力的痕跡，看樣子其中兩位在你身上留下的靈力痕跡還是攻擊留下的?！蹦侨诵χ谔K湖身上打一個清潔咒，“嘖嘖嘖，兩個圣人的攻擊，你還能活下來堪稱氣運逆天啊……”

    蘇湖低低嚶了一聲。

    媽噠你說這話讓我怎么接口？

    “真是對不住觀眾對不住讀者，我到現(xiàn)在還沒死吶！”

    像這樣？

    不過被這么清潔了一番毛也捋順溜了感覺是要愉快很多。

    蘇湖決定不要搭理這人對自己那“你怎么沒死”的話，說一句：“謝謝仙尊?！?/br>
    在清潔咒過后，那白衣人直接抬手，把蘇湖抱到了懷里，順著蘇湖背上的毛，笑：“怎么回事，給我說說唄?！?/br>
    相當(dāng)不合時宜地，蘇湖想起了自己在現(xiàn)代社會養(yǎng)的那只貓。

    每次給喵大人順毛的時候，它總是露出一副很舒服繼續(xù)的表情，因為自己身上沒毛當(dāng)然也沒人順?biāo)圆焕斫膺@是一種怎樣的愉快，如今感覺……

    蘇湖自己覺得她現(xiàn)在狐貍臉的表情應(yīng)當(dāng)和當(dāng)年被順毛的喵大人一般無二了。

    于是心情也跟著略微好了些，還學(xué)著當(dāng)年的喵大人，伸頭蹭了蹭那白衣人的手，卻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