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高氏越是心中怨氣叢生,面上便愈是和顏悅色,一臉的諄諄教誨:“姑爺原先有些傻氣,他哪里會懂這些,好孩子,為著你的名聲,也為咱家的名聲,你回家之后,可直接尋你婆婆提,一來顯得你賢惠懂事,二來也能平息這些流言,豈不兩全其美?!?/br> 美你媽個頭! 高氏卻依然在滔滔不絕:“反正那些丫頭只是個玩意兒,你正妻的名分?jǐn)[在那兒,誰也越不過你去?!闭f完女人要賢惠的問題,高氏再度舊事重提,“給你嫂子請大夫的事,你記在心上,瞅著什么時候方便了,就和你姑爺提,你婆婆那么疼他,只消他開口,你婆婆還能不應(yīng)?!比缓?,不給逢春再言的機(jī)會,又接著道,“還有,你四哥今年中了舉人,明年要參加會試,頭回參加的考生,能一舉中第的,實乃鳳毛麟角,你四哥是咱們這房的長子,你爹一直盼著他出息,不管他明年中榜還是落第,你這個當(dāng)meimei的,也該稍微出把力,用你的關(guān)系,給你四哥尋個好路子?!?/br> 陶景附和道:“不錯,你公爹是皇上的親外甥,只要他愿意動動嘴皮,你四哥以后的前程,指定一片錦繡?!彼麜⑴畠涸S給一個傻子,就是看中了傻子他爹的寬闊門路,要不然,就憑逢春的容貌和姿色,他還愁送不出去? 第43章 逢春v 陶逢春會被許給一個傻子,無非是權(quán)和利在作祟,逢春早知會有被借橋過河這一天,只是沒想到,居然來的這么快,她在姜家活的謹(jǐn)慎辛苦,憑什么叫這倆神經(jīng)病濫收利息,逢春偏不如她們的意,叫他們?nèi)缫饬艘换?,只怕以后更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父親母親也太高看我了,長公主府里哪有我說話的余地。”對著不講理的長輩,晚輩不能翻臉斥駁,否則,有理也要變成沒理,逢春選擇裝傻,外加轉(zhuǎn)移對象,“四哥功課很好,大伯又素來看重,若四哥真需要助力,大伯豈會不推他一把?!?/br> 高氏嘴角噙著冷淡的笑意:“你爹正是不想總借你大伯的光,才想順你這里的風(fēng),春丫頭,你如今風(fēng)光了,家里要指著你的地方不少,我和你父親撫育你一場,你可不能忘本啊,否則,便是不孝,你別再推三阻四了,惹了你父親生氣動怒,娘可勸不住?!备呤献哉f自話地替逢春應(yīng)下,然后再道,“你現(xiàn)下有了好歸宿,也不能忘了你瑤meimei,你那婆家是皇親國戚,素日往來的女眷,都有頭有臉,以后若有什么賞花、喝茶、聽?wèi)虻难鐣?,別忘了帶上她,叫她跟著長些見識,你這個當(dāng)jiejie的,也替她多美言幾句,她跟著你一道嫁好了,你們姐妹日后有個照應(yīng)不說,對咱們家也會更好些,你爹以后的體面,可都指著你們呢?!?/br> 高氏所說的每句話,字字都戳進(jìn)了陶景的心坎,陶景自然又是一番完全贊同的附和。 夫妻倆一唱一和地給逢春下達(dá)任務(wù),末了,高氏又陳詞總結(jié),若是逢春不依她的話,那就是不敬不孝,逢春聽罷,只語氣冷淡的表示:“若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肯定會幫家里。”至于別的,免談。 高氏呷了一口香茗,緩緩挑起眼皮兒:“那我和你爹剛剛說的事情,你是否力所能及?”給康氏請醫(yī),給逢則開路,只不過是她的鋪墊之語,為了叫陶景聽得順耳順心,逢春是否盡力盡心,她不管,但逢瑤的婚嫁大事,她若敢說不依,哼哼。 逢春低垂著眼瞼,回道:“四嫂的事,我會盡力,四哥的事,我盡量試試,七meimei的事情,我也會盡力?!彼患疾粫罾砀呤?,但是,卻不能直接把話說死,她只答應(yīng)盡力盡量,至于盡多少力,她說了算。 高氏立即轉(zhuǎn)視陶景,語氣哀嘆道:“老爺,嫁出去的女兒,果然是潑出去的水,這才離家?guī)兹?,連老爺?shù)脑挾疾宦犃耍?,現(xiàn)在只這么點小忙,春丫頭不說痛痛快快應(yīng)下,還推諉敷衍至此,日后,家里若有什么洪水滔天之事,只怕還不知怎么袖手旁觀呢,老爺?shù)囊环伎嘤眯?,估計是……?/br> 不待高氏說完,陶景已拍案而起,動靜之大,直震得炕幾上的茶碗亂跳,怒容滿面道:“你個吃里扒外的混賬東西,老子生你養(yǎng)你,又送你去好人家享福,你就這么回報家里的!” 高氏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在一旁幫腔道:“春丫頭,瞧你爹都生氣了,還不快點給你爹磕頭認(rèn)錯,將事情好生應(yīng)下來?!?/br> 逢春站著不動,再道:“女兒已說了會盡力?!?/br> “春丫頭,你別光說場面話,姜家姑爺現(xiàn)在正得意你,你若有事求他,他哪里會不答應(yīng)?!备呤弦琅f一幅和藹可親的模樣,“直接給你爹一句敞亮話,叫他高興高興有那么難么,你一直孝順聽話,得你父親疼愛喜歡,現(xiàn)在怎么竟如此親疏不分了?!?/br> 逢春默了一默,忽道:“若父親沒別的吩咐,女兒就先告退了?!?/br> “你這孩子,長輩們正和你說話,你卻想著開溜,連最基本的規(guī)矩禮儀,都忘了么?!毖矍浦站澳樕鷣碛y看,高氏風(fēng)涼話說的更順嘴了,“真是翅膀硬了,連爹娘都不放在眼里了,你爹原還指望你,唉……”后面又拖出一長串‘你太令人失望’的嘆氣聲。 陶景怒極,想都不想,直接用力甩出一巴掌,厲聲喝道:“你這忤逆不孝的孽障!” 耳光來得又急又猛,逢春腳下一個趔趄,頓時摔坐在地毯上,逢春撫著火辣guntang的臉頰,只覺眼前金星亂飛,等從暈眩中緩過神來時,陳mama和碧巧、小鴿、和玲已圍在她身邊,逢春緩緩?fù)蚋呤虾吞站?,陶景正兇神惡煞的瞪著她,高氏在一旁柔柔的勸著:“老爺,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可以慢慢教,若是氣壞了身子,可叫|春丫頭如何自處……”哄完怒氣爆棚的陶景,高氏又朝逢春道,“春丫頭,瞧把你爹給氣的,還不快過來認(rèn)錯。” 逢春借力站起身,從嘴里迸出三個字:“我們走?!?/br> 撂完三個字,逢春也不走什么淑女步了,直接甩開大步往前邁,逢春說走就走,見狀,高氏微微驚訝,陶景卻怒喝一聲:“你個孽障,給我回來!” 逢春會理他才怪,還當(dāng)她是以前的陶逢春,只一味的逆來順受么。 這一巴掌,她絕對不會白挨。 正是白天的忙碌時分,府中的丫鬟人來人往,逢春捂著發(fā)燙的臉頰,專挑人多的大路走,陳mama很配合的放大嗓門,吩咐跟來的丫頭:“小鴿,去二門叫車等著,二奶奶這就回府,碧巧,你去給你們國公夫人說一聲,就說二奶奶有事要先走,請她代二奶奶給陶老夫人賠個不能當(dāng)面辭別的不是,再討些消腫的藥膏子來。” 慶馨堂里,陶景望著逢春一走不歸的背影,連聲叫罵‘這個不孝女’,高氏卻還要維持賢惠的主母形象,忙帶著丫鬟追出去,在后頭邊追邊勸:“春丫頭,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大氣性,你爹不過是氣急了,才失手打了你,你還認(rèn)起真來了,父女哪有隔夜仇,還不快停下……” 逢春根本不理高氏,陳mama卻高聲高語道:“親家太太也忒會粉飾太平了,說是叫我們二奶奶去給親家老爺問好,到了那里,卻把我們二奶奶獨自留在屋里,也不知說的什么*體己話,又是吼又是罵,后頭還叫二奶奶挨了打,叫我們二奶奶還留著干什么,莫非親家太太還嫌二奶奶挨的打不夠,想叫親家老爺再打一回么!長公主的嫡孫媳婦,你們想打便打,也太不把我們姜家放在眼里了!和玲,扶好二奶奶!” 陳mama心中不屑高氏的做派,愈發(fā)說的上興,唾沫橫飛:“哪個體面人家的父母,會動手打姑娘的,二奶奶才多大,身嬌體弱的,親家老爺一巴掌下來,打的二奶奶倒地不起,親家太太也不說護(hù)一護(hù),就站在一邊干看著,還說些不三不四的風(fēng)涼話,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我也是長見識了……” 逢春帶來的仆婦如此口無遮攔,氣得高氏幾欲吐血,真沒想到,這個死丫頭居然長本事了,也敢撕破臉來鬧。 最先趕赴過來的是劉氏,以及正在等逢春過來的幾位姑娘,眾人都問這是怎么了,陳mama陰陽怪氣道:“我們奶奶這么溫柔和氣的人,也不知怎么惹了親家老爺太太生氣,又是罵又是打的……”說完,扶著逢春腳步不停的前走。 劉氏哪能讓人這么走,忙道:“五meimei臉上有傷,得趕緊先上些藥,再瞧瞧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br> 逢蘭瞥一眼幸災(zāi)樂禍的逢瑤,心中滿是鄙夷暗恨,也上前勸道:“大嫂說的是,五jiejie,你別急著走,先趕緊處理一下傷勢?!狈昶?、逢蓉、逢環(huán)也忙圍上來勸說。 因為眾人的阻攔,高氏終于追上了逢春,一幅氣喘吁吁的模樣,逢瑤心疼母親,忙上前扶著,嘴里說道:“五jiejie好大的架子,母親在后頭追著叫你,你竟理都不理,真是太過分了。” 陳mama當(dāng)即嗆聲回去,冷笑道:“這年頭,連meimei都能教訓(xùn)jiejie了,我今天真是長了不少見識!” 逢瑤大怒,也毫不客氣道:“主子們說話,哪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份,真是沒規(guī)矩!” 陳mama瞥向高氏,一臉譏諷道:“親家太太的女兒真是好教養(yǎng)!上回在伽藍(lán)寺,還真是沒有瞧出來呢?!?/br> 高氏目前瞧中的兩個女婿,一個是姜家二房的姜筑,另一個是姚家大房的小兒子姚銘,要是這個媳婦回去亂嚼一舌根,這兩個鐵定都沒戲了,不由面色一板,訓(xùn)斥逢瑤:“瑤兒,休得無禮!” 母親開了口,逢瑤只能扁著嘴巴不吭聲了。 這時,去二門吩咐轎馬的小鴿回來了,去尋曹氏的碧巧,也跟著曹氏折回,曹氏面色清冷的走近,拉開逢春捂著臉的手,只見雪白細(xì)膩的肌膚上,赫然是五個鮮明的紅指印,且左邊臉龐已腫了起來,曹氏威嚴(yán)的目光一轉(zhuǎn),淡淡地看向高氏:“你叫逢春去給她爹問個好,反倒問出了一個巴掌印,你可真行?!?/br> 從陳mama手里接過逢春,曹氏帶她前往自己的居所,且吩咐道:“老夫人正病著,誰也不許去打擾,違者一律重罰?!?/br> 到了曹氏的居所,逢春開始吧嗒吧嗒地狂掉眼淚,嘴里也小聲地嗚咽起來,早有麻利的丫鬟端來熱水和巾子,曹氏將綿軟的布巾子投到盆里,浸濕再絞干,一點點給逢春擦著左臉,嘴里好言哄道:“好孩子,別哭了,大伯母知道,是你受委屈了?!?/br> 逢春哭得愈發(fā)厲害,淚珠兒止都止不住:“我剛嫁給二爺那天,二爺就出事了,太醫(yī)說……我心里害怕極了,十天十夜幾乎沒合過眼……后來,二爺終于醒了,我卻再也睡不著覺,整宿整宿的失眠,我誰也不敢說,只能自己忍著,晚上偷偷的哭,有時候,甚至想一脖子吊死算了……” “……大姐懷相很不好,她不想總麻煩府里,我才厚著臉皮求二爺,請他出面找了喬太醫(yī)過去,以咱們府的家世地位,又不是請不起瞧病的太醫(yī),卻偏要我去出面……四哥考功名,又叫我求二爺找公爹尋路子……七meimei尋親事,也叫我領(lǐng)著……親戚間互相照應(yīng),這本是正理,我也沒說不應(yīng),我說了會盡力,父親母親就不依,非逼著我大包大攬,要不然就是不敬不孝……我才進(jìn)姜家多久,平日里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錯一步路,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婆婆二爺嫌了我……就因我沒應(yīng)句打圓滿的話,母親就說我翅膀硬了,不把她和父親放在眼里了,父親氣急了,就打我……我是什么身份,上頭還有兩層公公婆婆……”逢春一邊流淚,一邊哽咽哭訴。 房外,駐足聆聽半晌的陶廉,又從屋子里退出去,因這兩日老母病著,陶廉上完早朝,處理好緊急的公事,就會回來家一趟,誰知,今天剛進(jìn)門,就得知鬧事了,陶廉吩咐遠(yuǎn)遠(yuǎn)守在屋外的丫鬟:“叫三老爺去我書房?!?/br> 逢春狠哭了一場,等淚落干凈了,劉氏才小心地給逢春上藥,本來早該上好了,偏逢春不住的流眼淚,將抹上去的藥膏又沖了,曹氏一直在旁邊陪著,等逢春訴完委屈,方道:“我會叫你大伯父管管你爹的,你在我這里歇著,先將臉上的傷消消?!?/br> 卻說陳mama,自逢春被曹氏帶到屋里抹藥后,陳mama思慮片刻,又叫和玲去二門,通知跟出門的護(hù)衛(wèi),回府給夫人報個信,通常逢春不在家的時候,姜筠都會去找姜夫人吃午飯,在得知逢春受了欺負(fù)后,姜筠氣得怒喝‘簡直豈有此理’,跟姜夫人說了一聲后,直接騎馬來了定國公府。 都說長兄如父,陶景卻跟孫子似的,被陶廉從頭訓(xùn)到腳,好容易挨完了罵出來,卻得知姜筠來了府里,等他過去時,只聽一向溫文爾雅的姜筠,正在朝跟隨逢春出來的仆婦發(fā)飆:“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 待陶景進(jìn)到屋里時,姜筠已拉著逢春往外走,岳婿兩個打上照面后,姜筠嘴角微翹,勾出一抹譏諷的笑:“岳父囑咐小婿,要善待你的寶貝女兒,卻不曾想,岳父竟是這么疼愛女兒的,小婿真是受教了?!睂n好毛氅的逢春攔腰摟了,再面無表情道,“告辭!” 第44章 逢春v 姜筠來的時候騎馬,回去的時候坐車,車?yán)镏糜行√栄\,烘的車廂里暖融洋洋,逢春的左臉頰之上,指印未消,浮腫未退,眼圈也哭成了一對小紅桃子,見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如此模樣,姜筠心中泛起從未有過的憤怒之意,將垂頭靜坐的逢春橫抱坐腿上,姜筠低聲問道:“臉疼么?” 逢春先是點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 姜筠蹙眉:“到底還疼不疼?” 逢春靠在姜筠胸口,小聲道:“開始疼,抹藥之后不太疼了……你怎么忽然來了?”高氏步步緊逼,她一直選擇和氣退讓,直到陶景突然動手打她,那一瞬間,逢春差點就要去抄椅子砸他,她用指甲狠狠掐著掌心,才逼自己忍住心中怒火,順便借著那響亮的一巴掌,她演了一場委屈的可憐戲。 “你在外頭受了欺負(fù),我能不來?”姜筠壓著尚未平息的怒氣,盡量語氣平和的說話,有心想訓(xùn)她一頓怎么不知道保護(hù)自己,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動手打她的是陶景,身為女兒,又是獨處,逢春的確處于弱勢,“你以后……少回去?!?/br> 逢春小聲地‘嗯’了一下,又道:“謝謝二爺。” 正所謂天下無不是之父母,若是父母一無理取鬧,子女便嚷嚷著要斷絕關(guān)系,那家理倫常早就亂套了,逢春也知,哪怕有此一鬧騰,她也甩不開那倆爹媽,但起碼有了陶廉的介入,陶景和高氏不能再那么肆無忌憚的欺壓她,若以后還有不合理的要求,她就繼續(xù)去哭訴告狀。 逢春早就瞧出來了,高氏扮的很是賢惠淑和,與子女談話時,總是和顏悅色,從不高聲責(zé)罵,日常的生活照理,也不會故意苛刻虐待,單從表面上看,她的確是一個慈祥的嫡母,但是,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挑撥陶景打兒罵女,便是陶老夫人發(fā)作下來,被當(dāng)槍使的陶景總是罪魁禍?zhǔn)?,高氏每回都一臉委屈的表示‘我在一旁勸了,但老爺不聽我的,我能怎么辦’。 這一回,她被打了,固然丟臉,但她也要將高氏拖下水,慢慢撕開她的偽善面孔。 令逢春沒想到的是,陳mama居然如此能搶戲,把高氏的臉都擠兌變形了,一念至此,逢春從姜筠懷里抬起頭:“回去以后,你別罰陳mama她們,不關(guān)她們的事?!眲偛胚@位哥兒們,將跟出來的四人罵得灰頭土臉,還說回去要罰她們,逢春當(dāng)時辯解過,恐姜筠沒放在心上,逢春忙再叮囑一遍。 姜筠忍不住瞪逢春一眼:“你還管她們,先管好你自己!” “我爹娘要單獨和我說話,陳mama也沒辦法,我爹打了我之后,陳mama很護(hù)著我的,氣得連我嫡母都頂撞了?!狈甏旱氖直郗h(huán)在姜筠腰間,覆在上頭氅毛十分柔軟暖和,“若是陳mama沒來,碧巧和小鴿原是我家里的丫頭,她們哪有膽子大聲維護(hù)我?!?/br> 逢春臉上浮起來的巴掌印,落在姜筠眼中礙眼之極,姜筠繃著臉將逢春摁回胸口:“別說話了,老實坐著,我不罰她們就是了?!?/br> 回到如意苑之后,姜筠黑著臉帶逢春回屋,兩人都沒吃午飯,姜筠本該用午飯時,得知逢春受了欺負(fù),頓時將才握到手里的筷子摔回桌案,逢春為了將委屈的效果,展現(xiàn)的更淋漓盡致一點,擺出一幅我沒食欲就想靜靜呆著的樣子,將逢春安頓在暖炕上后,姜筠板著臉叫人做兩碗面來。 如意苑風(fēng)平浪靜后,陳mama去明萱堂見姜夫人,先請了個罪,然后說起今天的事兒:“那親家太太是面軟聲柔做派,說出來的話,卻句句帶刺兒,親家老爺沒點主見,被親家太太繞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奔兇馐且粋€糊涂蛋,陳mama沉吟著又道,“二奶奶之前,應(yīng)是被壓制的太狠,今兒似乎要借這事兒鬧一鬧?!?/br> 姜夫人歪在迎枕上,道:“筠兒媳婦為人柔善是好事,但性子若是太軟,以后怎么替筠兒當(dāng)家,這事讓她自己處理。” 陳mama又道:“今兒在國公夫人那里,二奶奶將各種委屈訴了個遍,應(yīng)是想借她大伯之力,來掣肘她那對爹娘,唉,說來也是為難,二奶奶是晚輩,不能和她爹娘狠別話頭,她表現(xiàn)得再懂事柔順,也架不住不安好心的娘挑剔……” 如意苑里,姜筠吃過飯,略微消食的功夫,又到了去讀書的時辰,囑咐過逢春好好養(yǎng)傷,然后自去了外書房,逢春靠在臨窗的炕上,望著徐徐吐煙的香爐發(fā)呆,她不可能永遠(yuǎn)和陶景高氏僵著,若是那樣,她不孝的名頭就坐定了,只怕陶廉曹氏也會覺著她不懂事了,她和陶景高氏的關(guān)系,明面上肯定要修復(fù),而且,不會是陶景高氏來給她賠禮道歉,需要先放低身段的還得是她。 關(guān)系修復(fù)的不能太容易,要不然,陶景肯定不長記性,氣性一被激上來,又把她吼一頓打一通,她以后就別想有安生日子,反正,她是晚輩,她是女兒,總得向他們當(dāng)?shù)锏南鹊皖^。 思來想去,逢春覺著所有問題的癥結(jié),都出在高氏那里。 在陶景眼里和心中,高氏是賢惠善良的嫡母,所說之話,所做之事,都是為了他們家考慮,正是高氏摸透了陶景的心思,才能在陶景面前表現(xiàn)的毫無破綻,更何況,陶景會將逢春嫁給還是傻子的姜筠,不就是想通過這場聯(lián)姻,來給自己撈好處么,若是撈不到半點好處,他豈會不跳腳生氣,逢春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明話上也不會拒絕,但可惡的地方在高氏,這個女人真是…… 逢春一直知道高氏很厭惡她,她心底最深處的感覺,一直在這樣告訴她。 之前的事,暫且不提,她嫁給恢復(fù)‘正常’的姜筠之后,高氏心里無疑是不痛快的,自己生的嫡女,尚攀不到的好親事,叫她一個庶女得了去,她焉能不生氣,給康氏請?zhí)t(yī),國公府輕易就能辦的事,偏要她出面,給逢則找門路,不找至親的陶廉提攜,偏要她一個活的戰(zhàn)兢的庶女去提,還有給逢瑤尋親,陶家已是顯赫的公爵之家,往來的女眷哪個不有頭有臉了…… 這樁樁件件,分明就是高氏想給自己找麻煩,叫她不停地去求人辦事,姜筠或許會依她一次兩次,可三次四次呢,七次八次呢,甚至一直這樣下去呢,她和姜筠才有多少情分,哪經(jīng)得起這樣蹉跎,到時候,逢瑤嫁的好了,逢謙也沾完光了,她只怕也在無休止向著娘家的磨纏中,惹了姜夫人和姜筠厭棄。 一心向著娘家的兒媳婦,有哪個婆婆和丈夫會喜歡,等她落到人人嫌棄的地步,高氏會像護(hù)著逢珍一樣,和姜夫人嗆聲講理么,高氏不會,高氏只會由著她自生自滅。 逢春輕輕嘆氣,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若是陶景腦袋清楚明智些,那也還好一點,偏他被高氏哄的乖乖聽話,陶老夫人和陶廉就是再覺著陶景不靠譜,難道會因為她真把陶景怎么樣么,他們也不會,他們最多訓(xùn)一頓罵一頓再說教一頓,事情也就這么揭過去了。 不等臉上的腫印消下去,逢春先病倒了,大夫診完脈,說是心中郁結(jié)外加染了涼氣以至于引起的風(fēng)寒發(fā)熱,這么一來,姜筠本就怒火未平,如今更添新怒,恨不得將陶景撲了麻袋胖揍一頓,以至于喂逢春喝藥時,都是一臉兇巴巴的模樣:“快點張嘴。” 逢春也是極為郁悶,這幅身體真是太嬌弱了,她又沒搞自虐傾向:“太苦了……” 姜筠簡直要氣死了,打他知道逢春身體不好后,他自己照顧的是周周到到,不能常常歡好,他就忍著,知她體寒容易手腳冰涼,他晚上睡前常給她揉手搓腳,冬天每逢出屋子,更是不會讓她冷著半點,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僅叫陶景打了,還被氣病了,這樣的岳父,再不值得他愛屋及烏的給面子。 “良藥才苦口呢!”姜筠剛才嘗過一口,也知這治風(fēng)寒的湯藥苦澀難喝,“快點乖乖喝了,喝過之后,好好睡一覺,再發(fā)發(fā)汗,你就不頭暈?zāi)X熱了?!?/br> 逢春只得接過碗來,閉著氣將藥悶了,漱過口后,姜筠給她嘴里塞了一塊蜜餞含著,丫鬟將藥碗杯碟端下去之后,姜筠坐在勾起帳簾的床邊,摟著逢春道:“今天這事兒,你想怎么出氣?” “他們到底是我父親母親,又不是小廝丫頭,二爺想打就能打,想罵就能罵的……”那是陶老夫人和陶廉才有的權(quán)力,你一個女婿要是這么張狂,她不得被人用唾沫淹死,逢春輕輕嘆氣道,“再說,大伯已訓(xùn)過我父親了,我要是不服軟,就又變成我沒理了?!?/br> 姜筠蹙緊眉峰不語,只輕輕撫著逢春的后背。 逢春靜默片刻,然后再低聲開口說道:“二爺也變好了這么久,想必應(yīng)當(dāng)明白,為何我父親會將我嫁給以前的你……” 姜筠冷笑一聲,語氣中全是諷刺:“賣女求榮嘛?!?/br> “二爺是個明白人,就是我不說,想來也能猜到,我今日為何惹了父親母親生氣……”逢春低低緩緩的開口,“哪些事能幫,哪些事該幫,我心里都有數(shù)的,我不會叫二爺為難的……” 第45章 逢春v “你們兩個可真行啊,春丫頭好端端地回來看我,你們叫她頂著一臉巴掌印回去,還是叫她姑爺親自領(lǐng)走的!”陶老夫人斜身坐在床上,身上依舊披著那件姜黃色的衣袍,漫長歲月殘留下痕跡的皺紋臉上盡是怒氣,“你們還要不要臉了!” 陶景和高氏并排跪在床前,低垂著腦袋挨陶老夫人的罵。 午飯前,才挨過親大哥一頓罵,午飯后,又接著挨親娘的罵,陶景忍不住抬頭分辯道:“娘……” “你給我閉上嘴!你個不長腦子的糊涂東西!”陶老夫人怒拍床沿,一臉怒容道,“咱們家自己請不起大夫么!你大哥有說不照顧逢則的前程么!還有瑤丫頭,家里沒人能帶她出門見客么!”瞥一眼跪姿楚楚柔順的高氏,陶老夫人冷笑道,“長公主府是什么地方!你當(dāng)長公主和姜夫人都是泥捏的菩薩么!春丫頭連個兒子還沒生,腳跟連立穩(wěn)且還早著,她自己在婆家過得提心吊膽,你們這當(dāng)?shù)?dāng)娘的,不想著幫她助她,倒先惦記起讓她幫扶娘家了!” 陶老夫人一口氣說了這些急話,頓時有些氣喘,服侍在側(cè)的曹氏,忙遞過去一盞茶水,又輕輕拍著陶老夫人的后背順氣,溫聲勸道:“母親,您別急,有話慢慢說?!?/br> 曹氏是吩咐過下人瞞著陶老夫人,然而,回來的姐妹中忽少了一人,縱有曹氏找借口打遮掩,然而,陶老夫人歷事無數(shù),焉能不覺有怪,陶老夫人一發(fā)怒追問,曹氏哪里還敢隱瞞,只得將事情和盤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