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玄淮的手有些強硬的攬著她,不許她掀開眼睛上的布料,語氣還是溫和的:”我沒事,好著呢。你的眼睛不宜見光,若是貿(mào)然手上還要休養(yǎng)好一陣子,乖乖的別動。“ 裴煙有些惱了,玄淮立刻補充,精準的熄滅了裴煙的怒氣:“我真的沒事,不信你再看看?!?/br> 裴煙將信將疑的摸了下,心跳果然恢復如常,她還是有些疑惑,但比之前好多了。 進入神墟的一個月來,裴煙始終處于高度警惕的狀態(tài),腦海中的弦一直緊繃著。現(xiàn)在所有的疑慮都暫時解決,疲憊如潮水般涌來,席卷了裴煙周身,想要將她拖進休眠的大海。 但裴煙....裴煙她雙目灼灼,更精神了。身體上的困難和重擔一旦放下,心情上需要處理的問題自然而然的浮現(xiàn),裴煙開始處理被保命重任延誤的其他問題。 她問:“九韶燈呢?” 玄淮道:“你的器靈收起來了,長刀在我這里。” 一把變小的袖珍長刀落進裴煙手心,花海女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冒出來:“你這個師兄太可怕了,一睜眼見你不在,我以為他要把我吃了!”她心有余悸的回想之前的場面,安詳?shù)奶善剑骸熬派責艉荦R全,你可以放心,我得休息會?!?/br> 說完花海女就竄回識海內(nèi),再也不肯出來。 裴煙:“.......” 她想起被自己隨便塞進雪堆里的百里時,摸了摸鼻子:“你在來的路上,有看到....” “百里時?” 玄淮點點頭,透出一絲微妙的嫌棄:“百里辛撿走了。” 撿走了...撿走....走了.... 百里時起碼是一個可愛的傻狗,不要說的他好像什么小垃圾一樣好不好。 說到這個,裴煙一直攢著的委屈和怒氣浮出水面,在安全的環(huán)境里又惱又氣,森森磨牙:“那你見沒見到盛興?” 裴煙氣的雙拳攥緊,恨不得面前的空氣就是盛興陰鷙的臉,對著他一通拳打腳踢:“為老不尊!不辨是非!倒行逆施!老王八蛋!” 她憤怒的背了會成語,咬牙切齒道:”這一次盛興沒能殺了我,想必不久便會卷土重來,屆時我必然十倍百倍的還他的盛情!“ 玄淮冷冷的道:“他不會有機會了?!?/br> 裴煙沒聽清:“你說什么?” “沒什么?!毙纯偸堑恼Z氣有了些起伏,夸獎道:“盛興雖不是什么好東西,實力也算不錯。你能與他纏斗,實在是精進了,很優(yōu)秀?!?/br> 裴煙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嘿嘿,那倒也沒有啦?!?/br> 她的眼睛被寬大的布料擋住,只露出精巧的下頜和紅潤的唇,興高采烈的說著什么時會露出整齊皓齒,看起來可憐可愛。 玄淮的心被猛的攥緊又放開,裴煙的手何止是放在他的心上,近乎是握住了他的命。 ....... “咳咳!” 黑色濃煙滾滾,喬鶯鶯被嗆的連連咳嗽,小小的風卷在指尖旋轉(zhuǎn),將黑煙盡數(shù)卷到了房間的另一頭.....喻央所在之處。 喻央忙的頭也不抬,對著房間外大喊一聲:“裴煙師妹!” 三息之內(nèi)裴煙趕到,不顧喬鶯鶯的反抗,強行將她拉出了丹房。喬鶯鶯抹了把嗆出來的淚花,將將把臉上沾著的黑灰抹勻,鬧了個唱戲的大黑臉,橫眉怒目的道:“裴煙,你干什么,我這是在監(jiān)工,監(jiān)工懂不懂?” 裴煙敷衍的點點頭,嗯嗯啊啊表示贊同:“是啊是啊,監(jiān)工,監(jiān)工需要在丹房里起風嗎?再說了,你還信不過喻央師兄?在咱們宗門,他的煉制技術說第二,連師父也不敢說第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喬鶯鶯氣笑了:“煉制技術,你敢不敢把剩下的說完?喻央是個煉器的,不是煉丹的!” 裴煙心虛的摸摸鼻子,接道:“煉,煉器又如何?玄淮說了,論起煉制,連他也遜色喻央,這都算把他夸上天了吧?!?/br> 喬鶯鶯氣的用手猛敲她的頭,恨鐵不成鋼道:“你知道個什么?玄淮師兄壓根沒煉制過任何東西,喻央當然比他強了!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迷魂藥了,玄淮說什么你都信!” 當然信了,玄淮是玄氏神,挺可信的啊。 裴煙不能說出口,很理虧的接受了一頓敲打,現(xiàn)在很不爽。不爽的時候就要轉(zhuǎn)移這種不開心,于是裴煙找到了危則。 小黑貓坐在花醉床邊,抱著一個剔透的晶體在啃,尾巴纏在花醉手腕上打著圈,圓圓的眼睛一臉無辜:“喵?” 裴煙冷笑一聲:“花姐還在昏迷,你賣萌給我這種心如鐵石的人看是沒有用的!跟我出來!” 小黑貓一聲不吭收起晶體,靈巧的竄出大門,待裴煙關上了花醉的房門,沙啞的少年聲音才不屑道:“難道我是給你看的?自作多情?!?/br> 裴煙氣笑了,果然危則是怎么樣都不可能變的順眼的,即使他做了花醉的寵物也一樣。裴煙道:“你怎么一直在她身邊待著?你明知道她體力透支過度,也有被你吸收了的緣故,雖說你們氣息相連我插不上手,可為了花醉的身體,你也該離她遠點?!?/br> 說起花醉的身體,危則的眼神里總算多了點人性的思考:“是這樣沒錯。不過只要我吸收的魔氣夠多,一樣可以轉(zhuǎn)化為她的靈氣,對修補她的身體是有好處的?!?/br> 裴煙挑了挑眉:“你這不是廢話?你要是有魔氣可以吸收,你當初就不會偷偷跟著她了,何況這里匯聚的多是修仙十二家子弟,何來魔氣?” 危則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直把裴煙看的心里發(fā)毛。少年玩味的道:“十二家,很厲害么?我看你們修士整日里沽名釣譽,暗地里不知做些什么骯臟的勾當,還不如我們魔族坦坦蕩蕩呢。” 說罷又補充道:“不過花醉不一樣,你們不配和她相提并論?!?/br> 裴煙覺得如果現(xiàn)下面前有面鏡子,自己的臉一定很猙獰。她不知道是該為危則對花醉的忠心高興,還是為“不配相提并論”生氣,總之臉色十分精彩。 最終裴煙長出一口氣,心中默念危則這個小王八蛋是花醉命定之人,花醉修行的踏腳石,心里才覺得好受了些,勉強心平氣和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十二家里有叛徒唄?!?/br> 危則掏出他啃了半天的晶體,在裴煙眼前晃了晃:“你仔細看看,這是什么?!?/br> 眼前的晶體相當剔透,成色上佳,透著一股子活氣,像是有生命。上面有些可疑的水痕,似乎是危則方才抱著啃的時候留下的。 裴煙面色不善的掏出帕子接過晶體,剛剛握到手中就臉色一變:“這是?” 危則見她看過,毫不客氣的一把搶回來收好,點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東西。 晶體的純度雖比不上獵殺九首烈陽蛇那次的魔晶,但其中蘊含的魔氣已經(jīng)足夠醇正。難怪危則一直呆在身邊,花醉的身體卻沒什么損傷,甚至臉都紅潤了些。 裴煙艱難道:“你從哪弄來的?” 危則理直氣壯道:“十二家里偷的?!?/br> 裴煙還想細細盤問,喬鶯鶯傳訊已到:”裴煙快來,喻央煉制丹藥成功了!“ 她聲音里喜色難掩,裴煙也被這情緒感染,嘴角輕輕揚起。危則看了看她的臉色,識趣的道:“我走了?!?/br> 小黑貓叼著晶體,一溜煙的鉆進房間,還不忘用尾巴勾上房門。 裴煙神色復雜的看了半響,一轉(zhuǎn)身,直直的撞上了一個人。 裴煙奇道:”你怎么來了?“ 喬鶯鶯捂著鼻子:“我高興我樂意,我著急啊??熳呖熳?,喻央說這次的丹藥一定管用,花醉吃了就會醒。等她醒了再處理枯木生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裴煙任由喬鶯鶯推著自己往前,沒有說話。喬鶯鶯狐疑道:“怎么,你還不高興?” 裴煙笑了笑:“不高興,那哪能???我只是想起去神墟之前,你跟我若是驚動神殿的亡靈,只怕不好?!?/br> 喬鶯鶯想了想,顯然忘得精光,而后恍然大悟:”啊,你說這個!“ 她擺了擺手:“還不是天天坐在那看著花醉,我實在閑得慌就找了幾本神族史看??吹枚嗔司拖腼@擺一下,其實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風系的屬性在此刻發(fā)揮的淋漓盡致,喬鶯鶯拉著裴煙走在前頭,如同走在風中,周邊景物尚未看清就已經(jīng)到達丹房。 喬鶯鶯正要進去,裴煙叫住她:“哎,等一下?!?/br> 喬鶯鶯不耐煩道:“干什么?磨磨唧唧的,你要干什么?!” 裴煙手指一晃,指尖閃出點法術的影子,喬鶯鶯以為裴煙要惡作劇,一溜煙的鉆進丹房去了,徒留裴煙站在外面嘆氣。 她幽幽的道:“你也看見她的花貓臉了,對吧?” 花海女點點頭:“是啊?!?/br> 裴煙聳了聳肩。左右是被喻央看見,他才不會嫌棄喬鶯鶯呢,說不定還會被可愛的厥過去。她既不想站在黑漆漆的丹房里,也不想打擾喬鶯鶯和喻央說話,便站在院子里,和花海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不知怎么,喬鶯鶯的話和危則的重疊在一起,像是某種預兆。驚動神殿的亡靈,帶來不好的結(jié)果.....裴煙若有所思道:“海女,你覺得有沒有可能,神墟里也有偽神,就和你在浣花鎮(zhèn)一樣?” 花海女:“.......” 舉例子就舉例子,為什么還要順便內(nèi)涵一下她? 她繃著臉回道:“有可能。人死前心愿未了,化為有著強大執(zhí)念的厲鬼,能做的事情反而更多。未必是偽神,也有可能是不甘心死去的亡神作祟?!?/br> 裴煙點點頭。 院墻外一株紅杏俏生生探出花朵,將香氣毫無保留的送進院中。蔥蘢樹影下投射出形狀不規(guī)整的光斑,映出一個搖搖晃晃的夏天。唯一不夠自然的是沒有鳥。 裴煙身為獸族中至尊的血脈,沒什么動物尤其是鳥類,敢輕易的湊到她的面前,正如現(xiàn)在的情況。 十二家達成了短暫的協(xié)議,優(yōu)秀的年輕子弟們紛紛進入神墟,鹿防鎮(zhèn)一時空空蕩蕩,街上無人來往。陽光熱烈的投射下來,卻驅(qū)不散裴煙心頭的寒意,仿佛大雨將至,現(xiàn)在的陽光只是錯覺。 胡刀夫人所贈修復靈識的靈草著實不錯,喻央以此煉制丹藥給花醉服下一個時辰后,她就在一眾閃著精光的眼睛中醒來了。 花醉還不能動彈,看著面前湊得極近裴煙和喬鶯鶯兩張滿面紅光的大臉,虛弱道:“給我起開!” 喬鶯鶯和裴煙推搡了半天,彼此認為花醉說的是對方,直到花醉忍不住再次出聲:“我說的是你們兩個!”才一齊悻悻然的坐遠了點。 她此番虧空太甚,只來得及對熱切旁觀的兩位狐朋狗友駁斥兩句,就再次陷入沉沉的昏睡,嚇的喬鶯鶯找到喻央揍了一頓,才覺得心里的驚慌壓下了好些。 喻央解釋說還要三四天,等藥力被身體吸收,裴煙就可以給花醉祛除枯木逢春了。 傍晚,花醉在屋子里沉睡,裴煙和喬鶯鶯并肩躺在屋頂上。準確的說,是裴煙躺在屋頂上,喬鶯鶯和她的海東青并肩倒掛著。 喬鶯鶯伸了個懶腰,語氣松弛道:“從前我和你在宗門里,總覺得好像這樣就過了一輩子。我心說修仙數(shù)百年,天天這樣可也太無趣了,可不得悶死。沒成想出來之后,還有點懷念?!?/br> 裴煙雙臂枕在頭下,優(yōu)哉游哉的看天上的星星,或許還有星星后不懷好意的眼睛,她假裝沒看到:“嗯哼?!?/br> 喬鶯鶯難得沒計較裴煙回答不認真,只是說:“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裴煙沒有立刻回答,很久之后才道:“我也不知道?!?/br> 月光皎皎,月宮中似有神妃仙子,裴煙定睛看了一會,遙遙的天空上竟真的有一個風姿綽約身段輕盈的女人,正風風火火的沖向她們的院子。 喬鶯鶯唰的翻上屋頂,海東青順她心意向女人的方向飛去,喬鶯鶯喝道:“是誰?” 第65章 去蓬萊 女人靈巧的閃避過海東青的翅膀, 輕盈的在空中打了個旋,爽朗的笑道:“裴煙小友,是我啊。” 看來今天的星星是看不成了, 裴煙無奈的起身略施一禮,笑道:“見過胡刀夫人?!?/br> 喬鶯鶯的海東青空手而歸,此時正有些委屈的窩在她懷里,喬鶯鶯面色不善道:“誰?” 胡刀夫人半點不惱, 笑盈盈的看著喬鶯鶯:“這位小友怎么稱呼?” 月光清亮, 將胡刀夫人艷麗的臉照的清楚, 喬鶯鶯認出她是在盛興面前為她和花醉解圍的女人, 臉色緩和不少,也還禮道:“晚輩喬鶯鶯, 謝過前輩相助之恩。” 胡刀夫人擺擺手:“我只是看不慣盛興這個老東西,是誰我都會幫的,不用謝我。” 一句話把喬鶯鶯噎了回去, 三人不尷不尬的站在屋頂上, 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什么話可說。還是裴煙開了口:“不知您深夜到訪, 可有什么要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