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jié)
李朝寧站在她們的面前,撫額:“你這般心思你爹知不知道?有多久了?有沒有想過以后怎么辦?寶兒自己喜歡,我倒是無所謂她跟誰在一塊,只怕你爹聲名在外,不能容你?!?/br> 寶兒忐忑的心,不能安生。 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眼皮一只在跳,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顧蓮池自然知道厲害關系:“蓮池此生非寶兒不娶,求娘成全?!?/br> 朝寧嘆息,林十三直來拉他們兩個人:“都說了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你們先起來,你爹顧念的事情多,郡王府和朝中黨派牽扯甚多,他有他的考慮,你跟她說有什么用?!?/br> 的確沒什么用。 李朝寧總算理順了下思緒,也來拽寶兒:“凡事不能勉強,起來?!?/br> 是了,橫在二人面前的從來不是她,該來的總會來。 最壞的結果還是提前到來。 正是兩個拽著人要起,兩個跪著不動,大門口起了紛亂,很快,侍衛(wèi)隊林立兩旁,一個無比熟悉的男人快步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后的是幾月未見的喜童,弓著身體,雙手不知捧著何物,恭恭敬敬不敢多言。 顧修身形頎長,一身錦衣。 他進門就看見幾個人在院子當中拉扯,掃視一圈頓時皺眉:“公主呢?” 小葉子忐忑不敢隱瞞,照實說了。 顧修加派了人手繼續(xù)出去尋找李靜,這才走了顧蓮池他們的面前來,他漆黑的眸子里,全是怒火,隱忍不發(fā)只淡淡道:“這是唱的哪一出戲了?嗯?” 李朝寧轉頭看著他,來拉他的胳膊:“不是說還得些時候才到?怎么提前了?” 顧修頭也不回,目光沉沉,只盯著自己的兒子:“公主以死相逼,求了賜婚的旨意來,這是明著的意思,暗地里天子托孤,為了制衡郡王府,賜婚郡王府,這個時候,公主萬萬不能出事?!?/br> 說著他一動,身后的喜童撲騰跪了下來。 他如何不知顧蓮池心意,然而卻是不得不來,跪行兩步到了主子面前,眼睛頓時紅了。 早晚也躲不過這一天,顧寶錚就知道這一日很快會來到,卻不想竟然是這么的快。她回眸,定定看著顧蓮池的臉,他握緊了她的手,背脊挺直,依舊是才對李朝寧說過的話,再一次對顧修說了一次:“蓮池此生非寶兒不娶,還望爹爹成全?!?/br> 顧修臉色陰沉,心力交瘁,低眸:“皇上早有賜婚主張,一日推不過一日。你生在郡王府長在郡王府,當知世事多有無奈,你和寶兒一起,為人父母又當如何?為人君臣又當如何?天理難容,不忠不孝,你自己說,讓爹如何成全于你?” 圣旨便在眼前,寶兒怔怔看著喜童手中之物,動也不動。 顧蓮池更是扣緊了她的手指,定定看著顧修:“蓮池知道,不服君,不忠,不從父,不孝,不為國不為家不忠不義,從前也想過千萬次,就看著寶兒就好,然想和做不一樣,兒看見也想,看不見也想,若然她心中無我也就罷了,當她一輩子好哥哥也心甘情愿?,F(xiàn)在她向我走一步,兒只愿伸手抓住,生怕錯過。如果世上不能容我,愿一死?!?/br> 寶兒懵懵懂懂才確定幾日心意,她可從未想過去死,更不愿他去死,自然也理解不到顧蓮池苦戀的絕望。聽聞身邊人擲地有聲,一口一個想死,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顧蓮池卻不叫她動,緊緊扣住她的手。 這可如何是好? 李朝寧腳步一虛差點摔倒,林十三連忙在旁扶了她一把。 顧修余光當中瞥到,不動聲色地往她身邊走了一步,她腦中嗡嗡作響,靠了他的身邊。 圣旨它就在那里,所有的苦也必須都得吃下,顧修見顧蓮池一意孤行,也是惱怒:“你只求一死?你死了寶兒又當如何?” 說著回眸又看著寶兒:“寶兒,倘若蓮池不在這世上,你當如何?” 她當如何? 顧寶錚愣愣看著他:“我……我不知道?!?/br> 顧修又厲聲道:“顧蓮池,你只念兒女情長,卻不知國家危難之際,正是用人之時,堂堂男子漢不保家衛(wèi)國,何以還有顏面留在這世上?寶兒尚還知道建功立業(yè),何況于你?” 顧蓮池垂下眼簾,捏得寶兒手指生疼。 顧修伸手在喜童手上拿過了圣旨來,高舉起來:“別怪為父,除此此外只有一條活路,報了你的死訊從此和寶兒便是隱姓埋名,再不現(xiàn)世。從此燕京與你無關,郡王府與你無關,齊國與你無關,雄心壯志與你無關,建功立業(yè)與你無關,平頭百姓國破家亡也與你無關,你可愿意?” 說了他又看向寶兒:“顧寶錚!” 這一聲顧寶錚猶如一記醒鐘敲在寶兒頭頂,她在營地這么長時間,已然習慣了這個名字,當即應聲:“在!” 你看,她已經變成了顧寶錚,她已經進了營地了。 她已經明白了顧修的意思,明白了眼下的癥結所在。 顧修說的這些話其實句句在理,顧蓮池一聲未應,然而別說他愿不愿意,就是她也不愿意。她上戰(zhàn)場可不是因為顧蓮池才來的,一腿屈膝蹲起,一手按在了二人的牽手處。 她到底是后悔了。 第四只手立即覆了上來,顧蓮池按著她的手,雙目已紅:“你敢!” 鉗著她的手勁捏得她疼得五臟六腑都疼了起來,顧寶錚有點想笑,可唇一動,笑得可比哭還難看了:“算了,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好兒女當保家衛(wèi)國,死也死在戰(zhàn)場之上,怎能讓哥哥蒙蔽在市井當中?那樣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分別?抗旨連累郡王府,別說你愿不愿意,我不愿意,我還要建功立業(yè),我還要做巾幗女將……” 說到最后,她看著他眼睛,說不下去了,吶吶地,從他手里一根一根抽手指:“對不起?!?/br> 顧修親自前來,此時必當沒有轉圜的余地。 她不愿意,不愿意讓他頂著兄妹倫·理不愿意他頂著不忠不義也不孝的帽子茍且偷生,不愿意他死。顧寶錚抿住了唇,吸住了鼻子,強忍心中酸痛,看向了林十三。 是了,他說得對,為你死或許容易。 怎么活著卻是很難,她終于明白了他早上對她說那句話的意思。 她拍著腿上的塵土站了起來,抬腿要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站住了:“還是活著能想見,你別干傻事,既是天子賜婚,或是天意如此,我去找公主回來。” 說她不放手的話,還言猶在耳。 然而寶兒的這番話,何嘗又不是他猶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