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問他還當(dāng)不當(dāng)她的好哥哥了，他說當(dāng)。

    從來沒有這么深刻的體會到，什么叫做心如刀絞。

    她們是兄妹，是兄妹了，理法上倫理也不可以在一起的。

    逐漸失去的體力，還有麻痹了的四肢，都讓顧寶錚心如死灰。

    有些話，本來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說，此時只怕再不說出來，這輩子都沒有機(jī)會說了，她只猶豫了一瞬，隨即淚意上涌。過往的往事一幕幕在尚還清醒的腦海當(dāng)中浮現(xiàn)。她被他劃破的臉，每次去找他碰一鼻子灰的時候，他對她愛理不理的時候，一下子讓她的心低到了塵埃里。寶兒抽著鼻子，用盡了力氣，聲音忽然大了一些，像是賭氣一樣：“可是我不想了，我不想讓你當(dāng)我哥哥，我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可是你好像不喜歡我。”

    委屈又不甘。

    她在他的懷里，仰著臉，淚水從眼角滑落，瞬間就隱沒在她耳邊的長發(fā)里。

    顧蓮池定定看著她的眼睛，怔住。

    他不是好像，而是真的不喜歡她。

    說她是他的命，是因?yàn)樗莔eimei嗎？

    看他錯愕的模樣，就知道了……

    顧寶錚眸光當(dāng)中，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亮逐漸消散，這個除了嘴都覺得哪都不能動的時候，真是既絕望又難過，難過得她看著他，渾身都戰(zhàn)栗了起來：“你……”

    話未說完，頭頂?shù)年幱耙幌抡肿×怂?/br>
    顧蓮池一低頭，立即噙住了她雙唇，他甚至還輕輕吮了下她的下唇，將她未說完的話全都吞進(jìn)了彼此交錯的呼吸當(dāng)中，一下讓她忘記了要說什么，只剩下懵了。

    然后他很快放開了她，依舊低頭看著她。

    他他他在干什么！

    寶兒：“你……”

    不等她說完，顧蓮池再次低頭，他微溫的雙唇沾在了她的唇上，將她要說的話又堵住了。

    蜻蜓點(diǎn)水一樣，他隨即起身，低頭看著她也不說話。

    他在干什么！

    寶兒：“你……”

    他再低頭，蜻蜓再點(diǎn)水。

    她心如搗鼓，一開口，他又來，如此反復(fù)了七八次，也許有七八次，也許更多，總之她眨眼看著他，終于在自己的心跳聲中咬住了下唇，不再開口，也拒絕他再靠近。

    這個時候，顧蓮池才是開口：“沒有不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他說很喜歡很喜歡的時候，從眼里滴落兩顆清淚，輕輕砸在了她的臉上。他嗓子啞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和平時冷漠模樣大不一樣。千言萬語都在他的眼里，她直愣愣看著他，心里歡喜起來，甜甜的像是糖的泡泡不斷涌現(xiàn)出來，不知道為什么，他說喜歡她，她立即就相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他從來不善言辭，從一開始接觸到現(xiàn)在快有十一年了。

    從憐憫他，到理解他，從仰望他，到喜歡他，卻仿佛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距離，天涯咫尺。

    如果她能活下來的話，如果她能活下來的話，又當(dāng)如何呢？

    寶兒胸腔當(dāng)中氣流涌動，她禁不住大力咳嗽起來。

    緊接著隨著他將她再次擁緊，背后一緊像是有無數(shù)大錘捶在她的頭頂，顧寶錚眼前一黑，差點(diǎn)就此昏過去。

    不過她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血腥的味道在口中散開，寶兒看著他抿著嘴笑，生怕一放開舌頭就再醒不過來。

    她眼角的每一次抽動，他都看得見。

    顧蓮池抱著她，低頭抵住了她的鼻尖，他的呼吸也很亂，聲音沙?。骸跋矚g我，那就堅(jiān)持住，不要睡著，只要你能活下來，我就和你在一起?！?/br>
    她不說話，只緊緊咬著舌尖，只眼里流露出絕望來。

    很顯然，他知道她在干什么，也明白她的絕望從何而來，他在這種兄妹倫理的絕望當(dāng)中已經(jīng)沉默了太久，此時見她意識清醒生怕她堅(jiān)持不住，扶著她靠坐在樹邊，扯下自己的外衫罩上她，重新又將她背在了后背上。

    他胸前劇痛，不斷有血跡滲透出來，此時已經(jīng)全然顧不上了。

    顧蓮池反手一扶，讓寶兒正正趴在他的后背上面，站穩(wěn)了：“沒事，你我本來也沒有血緣關(guān)系，大不了隱姓埋名去鄉(xiāng)野村下做一對快活人，到時候我?guī)е阌紊酵嫠教幾咦咭彩遣诲e?！?/br>
    說得簡單，哪有那么簡單呢！

    不過這個時候聽著他說話，不管他說著什么，都是好的。

    顧寶錚指尖微動，在他肩頭輕輕點(diǎn)了一下。

    天邊的烏云蔓延到了這邊，顧蓮池一邊走一邊用鐵鎩在樹上做下了暗號，走走停停，這就進(jìn)了深谷。雷聲由遠(yuǎn)至近，電閃雷鳴之間他不敢走樹下，只管撿著草路，磕磕絆絆拄著鐵鎩。他裹著寶兒的外衫兩只袖子牢牢系在他的腰間，一只手托著她，不時地和她說上一句話兩句話，她就用手指在他的肩頭，偶爾回應(yīng)一下。走過溪流，在這深谷當(dāng)中，顧蓮池停下了腳步。

    他開始回想，能夠躲雨的地方。

    雷聲大，雨點(diǎn)稀。

    逐漸有雨點(diǎn)落在他的身上，他顧不上給寶兒遮雨，更是抿唇硬挺著加快了腳步。

    也得虧他記憶好，奔著山石之路進(jìn)了深谷不遠(yuǎn)，進(jìn)了一個先人廢棄的石洞，雨點(diǎn)連成了一條線，顧蓮池在外面做了遮掩，進(jìn)了石洞一個劇痛立即跪下來！

    他先解開寶兒，隨即回身坐下，將她抱在胸前。

    顧寶錚閉著眼睛，聲息全無，顧蓮池?fù)嶂哪槪c(diǎn)點(diǎn)輕吻就落在她的眉間：“寶兒，寶兒醒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