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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替嫁寵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在線閱讀 - 第116節(jié)

第116節(jié)

    少頃,蕭烈姍姍來遲。

    他是魏州城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將,無論王府眾人,抑或軍中兵將都是極為敬重的。上了年紀的人,腿腳已不似年輕人利索,加之住得頗遠,來得最晚。但老人家銀發(fā)白髯,寶刀未老,幾步走來時,仍有虎虎生風的威勢。

    謝珽向來敬他,站起了身。

    其余武將都尉也隨之起身相迎。

    蕭烈入廳拱手,絲毫沒仗著老練的資歷自居,只有點擔心的道:“王爺深夜找末將們過來,莫非是有急事?”

    “有人劫獄,用的是軍中的猛火雷?!?/br>
    謝珽先將事情拋出,朝外抬了抬手。謝巍最先進來,外裳被燒得有點破了,徐曜與朱九將那黑衣刺客、劉照提進來,連同暗牢里在場的幾位侍衛(wèi)一并帶入。他們身上殘留猛火雷燃燒后的特殊味道,在廳中格外分明。

    朱九先朝諸位老將拱手為禮,而后解釋道:“元夕之夜,王爺曾遭遇刺客襲殺,想必諸位都聽到過風聲。”

    當時謝珽雖未聲張,謝礪和謝瑁卻以為謝珽命不久長,曾請相熟的武將到府里,風聲多少傳開了。

    老將們俱自點頭。

    朱九遂將謝珽擒獲刺客,查到崢嶸嶺的頭上,后來進京途中遇襲,活捉劉照的事情,盡數(shù)都說明白。末了,又道:“今夜,有人以軍中的猛火雷滋擾暗牢,這黑衣人趁亂潛入,射殺了劉照?!?/br>
    猛火雷是軍中機密之物,被賊人用來劫獄,背后的意味令人心驚。

    饒是最粗心的人都嗅出了危機。

    蕭烈胸懷坦蕩,聞言更是微微作色道:“這劫獄之人,定與軍中極為相熟!”

    他一開口,謝礪也站了起來,身上淡淡的酒氣未散,神情卻已摻雜了恰到好處的震驚與暗怒,“是誰如此大膽,竟將此物帶到魏州!那人處心積慮的除去劉照,恐怕是跟元夕夜的刺客有關(guān)?!?/br>
    說話間將目光投向謝珽,像與他商議推敲般,沉吟道:“暗牢地處隱蔽,原本不該被旁人所知,莫非……”他端方的臉上神色微變,聲音亦迅速壓低,“莫非我跟三弟往返時,不慎被人盯上了?”

    驚愕與懊悔同時浮起,幾可亂真。

    謝珽從不知道,自家這位二叔演戲的能耐竟比打仗還厲害。難怪能擺出十幾年的兄友弟恭,讓故去的謝袞滿心信重,交予他僅次于王位的權(quán)柄,連他和武氏、謝瑁、謝琤等人,都深信不疑。

    但背地里呢?

    勾結(jié)誠王、豢養(yǎng)刺客,在十幾年前就埋下謝瑁的伏筆,欲在長房離間生事。

    曾經(jīng)的慈和姿態(tài),此刻想來只覺森寒。

    謝珽既已誘他露出命門,這會兒再懶得虛與委蛇,冷沉的視線壓向謝礪時,聲音里亦帶了些許嘲諷,“不必禍水東引,三叔早就知道暗牢所在,更沒人盯梢你們。今晚是誰生事,二叔想必最清楚。”

    極為直白的話語,輕輕戳破老謀深算的篤定。

    謝礪以為這是試探,神情紋絲未動。

    謝珽卻已揚聲,“帶進來!”

    話音落處,陸恪提著五花大綁捆起來的徐守亮快步進廳,重重扔在地上。

    熟悉至極的臉落入視線,謝礪身子晃了晃,終于驚而失色。

    第90章 翻車   謝礪的末日。

    謝礪怎么都沒想到, 徐守亮竟然會落入謝珽手中。

    徐守亮怎可能被謝珽生擒!

    他甚至懷疑是在做夢。

    半生戎馬,在河東這樣猛將輩出的地方,謝礪的眼界算是夠開闊的, 見識過陸恪和徐曜的能耐, 也知道軍中最厲害的斥候有多么強悍的本事。平生所閱無數(shù)人中,徐守亮是他見過最出色的, 甚至比謝珽器重的陸恪還要機警周全。

    這么多年神出鬼沒,從無半點差池。

    今晚的事, 原本也十拿九穩(wěn)。

    不過是潛到暗牢附近, 扔出猛火雷后迅速撤退罷了, 對徐守亮來說易如反掌。若不是忌憚謝珽的周密防備, 欲讓徐守亮兼負探路與掩護之責,他甚至需要讓這把利刃親自上陣。

    誰知這么件事, 竟會讓老馬失蹄?

    這變故幾乎令謝礪魂驚魄惕。

    原本極為老練,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動聲色的人,竟是愣了半晌, 才隱約明白過來??峙陆裢硇焓亓恋穆渚W(wǎng),不止是失手那么簡單!而方才謝珽說……謝巍早就知道暗牢所在?

    他猛地抬頭, 看向了謝珽。

    謝珽最擅乘勝追擊, 絲毫不掩意圖, 鋒銳的目光迫向謝礪時, 言語亦如利刃插在他心上, “進京途中我雖遇襲, 卻并未重傷, 當晚就跟朱九審了劉照。朱九的本事二叔或許不知,只要有口氣兒在,多的是法子撬開嘴巴。而這劉照, 比他訓出的刺客遜色太多?!?/br>
    他枉顧謝礪的震驚,又瞥向朱九。

    朱九會意,將劉照當晚供認的事情都說了,道:“在崢嶸嶺豢養(yǎng)幾百個刺客,花費可想而知。其中超過八成的銀錢,都來自河東。王爺當時就遞了消息回府,讓人循著線索摸查,這些都是證據(jù)——”他說著,指向案上卷宗。

    徐曜隨即取了兩本,遞給蕭邁。

    蕭邁不懂賬冊,隨便翻了兩眼之后,瞧著上頭的巨額數(shù)字,面露驚愕。

    而謝礪比他更為震驚。

    剛回魏州時謝珽擺出的招攬姿態(tài),在這片刻間被驟然推翻,他沒想到謝珽竟已問出情由,連證據(jù)都拿到了。他存著僥幸看向賬冊,盼著這是謝珽在蒙他,然而幾個熟悉之極的商號和人名落入眼中,這一絲僥幸立時被擊得粉碎。

    因這幾日間,劉照并未吐露那些東西,且冊中所錄的皆關(guān)乎要害,所涉銀錢數(shù)額極大。

    耳邊傳來謝珽的聲音——

    “往來賬目都已理清查明,二叔可要過目?”

    謝礪沒有去碰,喉嚨有些干燥。

    他下意識看向了周遭。

    魏州城有頭臉的武將都已經(jīng)到了,還有附近的幾位都尉,各自詫然看著他,就連裴緹的長子也不例外。

    就連蕭烈都駭然看了過來,似已相信謝珽所言。

    謝礪原就覺得奇怪,明明劫獄的事情才剛發(fā)生,謝珽哪怕是個神仙,也不可能在頃刻間查到主謀,怎會忽然召這么多武將到王府。而今看來,這數(shù)日間的種種往來都是假象,謝珽早已將所有的事情查清,設(shè)好了圈套就等著他往里鉆。

    也難怪謝珽擒住早就退伍的徐守亮后,直接甩到了他的面前。

    原來早就查過了!

    徐守亮的底細、他與崢嶸嶺的暗中往來,或許早已被摸清,今夜這場對峙,恐怕也是蓄謀已久。

    那么,謝珽還知道些什么?

    謝礪心中驟懸。老于世故的叔父被晚輩猝不及防的逼到這地步,他已無暇去想臉上是不是掛得住,半生握劍的粗糲手指悄然握緊,他盯住謝珽,神情極力掩蓋得沉穩(wěn),不悅問道:“你是何意,不妨直說?!?/br>
    “我想問,二叔如何解釋?”

    側(cè)廳門扇未掩,秋夜驟然起了疾風,涼颼颼的撲進來,吹得卷冊嘩嘩作響,亦卷起謝珽那身玄色暗紋的衣袍。

    他抬手指向堆在案上的卷宗。

    ……

    崢嶸嶺在梁勛的地盤上,而河東與宣武交界之處,向來盤查得頗為嚴格。

    謝礪想輸送銀錢,很難堂而皇之。

    遂尋了商號作為掩飾。

    劉照招供之后,徐曜就已派了人循著商號細查,將近幾年的銀錢往來都摸清楚。這上面的每筆賬目都是印證過的,就連涉事的商號、經(jīng)手的人,都有徐曜派的眼線盯著,環(huán)環(huán)相扣無可抵賴。

    只是先前不愿驚動謝礪,未曾拘拿而已。

    至于銀錢的來處,也已查得明白。

    河東兵強馬壯,百姓也還算富庶,這些年所征賦稅用在兵馬上的不少,悉由謝礪打理。

    謝袞在位時對親兄弟十分信任,每年翻賬目時瞧著沒什么大毛病,從未深究過。后來謝袞戰(zhàn)死,謝珽率兵斬盡敵軍,河東軍中傷亡亦也不少。其后兩三年間,為補充兵馬糧草,軍資消耗極大。

    彼時的謝珽才剛襲爵,在軍中威信有限,常年撲在邊塞,在北梁數(shù)次派兵窺境時嚴防死守、斬盡殺絕,以尸山血海和累累白骨,換來今日的殺伐決斷。這般忙碌中,也沒顧上細查軍資賬目等事。

    直到生擒劉照,覺出端倪后,才遞信讓賈恂留意此事。

    賈恂自然沒有聲張,雖未盡數(shù)徹查,卻已尋到線索,確信謝礪在謝珽襲爵之初,在軍資上動過極大的手腳。

    若謝礪抵賴,當場就能拿人盤問。

    謝珽對此成竹在胸,見謝礪尚在遲疑,徑直戳破——

    “或者,若二叔仍心存僥幸,不妨將他們都找來,當眾交代清楚。王府的銀錢開支都有專人cao心,二叔的私產(chǎn)也不足以養(yǎng)那么多人。父親在世時就曾將軍資等事托付給二叔,這幾年也都由二叔料理,可算是一手遮天?!?/br>
    “二叔若不死心,也可深查?!?/br>
    “只是那樣,未免鬧得太難看。”

    說話間,踱步到案旁,取了一張鎮(zhèn)紙壓著的薄箋遞過去。

    謝礪掃了一眼,旋即臉色驟變。

    因那上面列了四年前的幾筆軍資開支。

    整個河東的軍資都由謝礪經(jīng)手,賬目也都是他親自料理的,僅憑賬冊,輕易瞧不出端倪。四年前的那幾筆,也早就糊弄過去了。而今謝珽單拎出來,數(shù)額和時間都與他做過手腳的全無二致,足見已繞過虛假賬目,派人深查了底細。

    什么時候的事?

    謝礪簡直不寒而栗。

    他握著薄箋,素來沉穩(wěn)的手竟自微微顫抖起來,怕被人瞧出端倪,連忙擲向別處。

    這倉促一擲間,心虛已然畢露。

    蕭烈最先覺出異樣,蹲身將薄箋撿起來瞧過,不可置信的看向謝礪,“二爺,這是真的?當真挪了軍資養(yǎng)刺客?”

    他在河東眾將中年紀最長,極受謝珽的祖父信重,后來謝袞即位掌軍,對他頗為仰仗。

    如今的謝珽自不必說。

    在場眾人原就被朱九所述之事驚得不輕,聽他這樣問,便有人湊過來討了薄箋細看。

    挨個傳閱下去,武將們都被上頭動輒數(shù)萬兩的銀錢嚇住了——比起京畿等地,河東地處邊塞拒守北梁,作戰(zhàn)時極為仰仗騎兵,每年光是馴養(yǎng)戰(zhàn)馬的錢就花費極高。加之那兩年驟經(jīng)惡戰(zhàn),兵丁、器械、戰(zhàn)馬、撫恤都要用錢,幾萬兩在當時的開支里著實不算起眼,謝礪挪用得神不知鬼不覺。

    但這筆錢單獨拎出來,卻也是巨額。

    尤其軍將們都是一刀一槍摸爬滾打出來的糙漢,從無名小兵一路走過來,知道尋常士兵的軍餉伙食花費幾何。

    這幾萬兩拋出去,夠養(yǎng)活許多人!

    何況,薄箋上寫的只是半年內(nèi)的幾筆開支,如冰山一角。按照朱九所言,這幾年里,謝礪借著商號掩飾,偷偷往外運送了不知多少銀錢,這分明是吸將士們的血,去養(yǎng)外頭的猛虎??!

    片刻之間,怒意即被勾起,在蕭烈那聲質(zhì)問后,亦有旁的武將開口,質(zhì)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