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件事說來話長，但我們現(xiàn)在必須盡快進京，去找止行，煩請你放我們進去?！标戄疝紦屜然氐馈?/br>
    皺眉認真打量了他們好久，盛才搖頭，“不行?！?/br>
    “盛將軍，我們絕對不會害爺?shù)难?！”長均現(xiàn)下也急了，嚷叫道。

    盛才卻是不為所動，阻攔他們的士兵，連矛都沒有收回去半瞬?！拔胰缃褚龅模褪鞘刂情T。短時間，我查不清你們每個人的真實目的和意圖，萬一你們進城后做了什么手腳呢？”

    他是軍人脾氣，只認一些死理，陸蒺藜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精兵，抿唇追問：“那長均呢，你信得過嗎？”

    轉眼看向長均，盛才沉吟片刻，“當初國公肯帶著長均來見我們，我自然是信他?！?/br>
    “那便只有我和他兩個人進去，你可愿意放行？”捏著韁繩，眼看著天色已經(jīng)越來越亮，陸蒺藜急促地問道。

    神情有一絲猶豫，在盛才心中，陸蒺藜不過是個女子，就算有什么別的心思，也是隨意就可以被制服的。

    察覺到了他的動搖，陸蒺藜繼續(xù)說道：“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你把我放進去，完全不會影響局面，將軍，我只是想到止行的身邊去?！?/br>
    老練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又轉，盛才終是抬手，讓小兵把門打開一個小縫。

    “多謝將軍！”陸蒺藜在瞬間驅(qū)馬向前，徑直沖了進去。

    不過一夜，長安城中卻露出截然不同的樣子，家家戶戶緊鎖門窗，原本已經(jīng)起來賣東西的小販看不到人影。掀翻的桌椅下，躺著好幾個渾身血污的人，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平日里招客的彩旗散落一地，臟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偶爾一個小孩貪玩，偷偷想要掀開窗戶的一角看外面，眼睛還沒有露出來，就被低聲的叱罵拉了回去。街道上有幾個士兵模樣的人巡視，看到了陸蒺藜二人，還叫著想要他們停下來。

    匆忙掃過眼前的場景，陸蒺藜壓根沒有放緩速度，急切地往皇宮而去?，F(xiàn)在看樣子，京城外圍已經(jīng)基本被控制了，就看皇宮內(nèi)是怎樣的光景。

    凝霜殿中，打翻的燭火燒黑了窗戶，碎裂一地的花瓶，不知割破了誰的手心，邊緣染紅。羅止行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前方，而他的脖子上，駕著一把刀。

    “就憑你們，也妄想要謀反，未免太看不起朕了?！背潭曇舯洌p蔑地哧笑著。在他身后，圍著一圈的禁衛(wèi)軍，每人手上的刀都泛著冷光，對準了羅止行與他身后的幾個士兵。

    另一邊，南婕妤捂著剛才被踢到的肚子，努力想要爬起來，但是似乎扭到了腳，一時站不起來。蘇遇南在她旁邊，同樣也受了傷，胳膊上不斷流出血。

    察覺到了那邊的動作，程定轉過頭來，臉上的嘲弄掩蓋不住?！皭坼憧蛇€好？你說，朕也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連同別人害朕？今日還故意想要灌朕酒，要不是朕提前知道了你們的事，今日恐怕在醉夢中就被殺死了吧？”

    隨著他的話，蘇遇南掙扎著往前，擋住了程定看向蘇遇南的視線。

    “呵，還有個送死的?！币姷教K遇南的瞬間，程定臉上的憎惡藏不住，“殺了他。”

    隨著他的話，一個禁軍提起刀，馬上就要刺下去。南婕妤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想要隔開他和刀，但嘴角緊閉，不肯流出半絲求饒的聲音。

    眼看著南婕妤沖了過來，舉著刀的禁軍有些猶豫。瞥到了他的動作，程定不耐煩地開口，打算讓他直接動手，殺了兩個人也沒什么。

    “皇上，你是如何知道的？”立馬開口，羅止行試圖奪過他的注意力。

    自從禁軍出來俘獲了羅止行，直到程定拿刀對著他，都沒有聽到他開口說話。如今即便清楚羅止行是想要拖時間，程定也耐著性子回道：“你太急了，你甩掉了朕派人跟著林晉的尾巴，你還逼得林丞相迅速認罪?！?/br>
    “朕坐在這個位子上，對臣下的心思可摸的清清楚楚。從你那次公然頂撞朕后，朕就私下命令邊境的官員看好了你父親的舊部，他們一動，就立馬秘密傳信給朕。算算時間，你父親舊部進入京城的第四天，朕就知道了。”

    居高臨下地盯著羅止行，程定用刀刃強迫他抬頭，“你猜猜，朕明知道了一切，還是要放任你闖到這里來，是為什么？”

    眼尾瞥到了程定身后的李公公，羅止行動了動手指，嘲諷地笑著回：“因為你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殺了我，還有我的那些叔伯。”

    李公公看到了他的手指，強忍著心中的沖動，站在原地低頭不語。

    “說得不錯，你，和你父親的那些舊部，是真的太礙眼了。若是你們老老實實的，朕還真動不了你們，不然就得背負殘害忠良的罵名?！背潭ㄓ玫侗?，拍打兩下羅止行那極像他母親的眼睛，“可惜啊，現(xiàn)在沒人說你們是忠良了，我等會就割下你的頭掛出去，誰來，我便殺了誰，直到把你的人全部殺干凈。”

    第67章 撕破

    即便被他拍打著眼眶，羅止行也堅持睜大著眼睛，聽完他說的話后，反而笑起來?！澳銡⒉煌甑?，皇上，像我這樣想要推翻你的人，你殺不完?！?/br>
    “放肆！死到臨頭了，還敢惹怒朕？”程定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拿著刀的手用力，“既然這樣，我就先殺了你，讓你好好看看我殺不殺的完?！?/br>
    “陛下！”李公公再也忍不住，往前一步，語帶憎恨地說，“就這么痛快地讓他死了，未免太便宜他。這個亂臣賊子，必須要留到最后剝皮抽筋，才能解氣?！?/br>
    手上的力氣卸了卸，程定轉頭贊賞地看一眼李公公，嘴角的笑意殘忍?！暗降资亲疃扌囊獾娜?，說的是，痛快地死也太容易了些?！?/br>
    以為自己勸下了程定，李公公正要松一口氣，旋即又聽到他冰涼的聲音。

    “既然如此，就先剜下他這雙討人厭的眼睛吧。”

    “陛下不可！”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李公公再次說道。

    狐疑地轉頭看他，程定很是不耐煩，從鼻子里輕哼一聲，“嗯？”

    低下頭，李公公避開他的視線，“陛下方才不是說，要讓他看清楚，您是如何殺死這些亂臣賊子的嗎？他的眼睛，自然得留一會了。”

    “……既然如此……”程定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嘴角獰笑著轉身，直接把刀往羅止行的手上插下去，貫穿了整個掌骨。

    “??！”饒是咬緊了牙關，這樣的痛楚也讓羅止行不受控制地喊出來，鮮紅的血染透了他周圍的地面。

    總算是到了宮門口，意外的是，這里竟然安靜至極，甚至連只有兩三個禁軍守著。丟下馬匹，陸蒺藜貼著宮墻皺眉。

    “陸小姐，國公一定在里面了，我們快進去找他會和吧?！遍L均在她身后低聲催促。

    陸蒺藜卻搖頭，“長均，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嗎？這里不該是這么安靜的?！?/br>
    “或許，爭斗都是在里面？皇宮畢竟太大了，這里傳不出聲響也正常?！?/br>
    探頭出去看了看宮門口禁軍的表情，陸蒺藜心中的感覺很是不好?！伴L均，你有辦法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帶我進去嗎？”

    “當然可以?！遍L均立馬答應，當初守衛(wèi)森嚴，他都帶著羅止行闖過，眼下自然更是容易。

    尋到了上次翻過的地方，長均扶著陸蒺藜的腰，足尖借力一點，帶著她落到了宮里頭。

    甫一站穩(wěn)，陸蒺藜抬頭看了眼周圍的環(huán)境，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處的宮殿吸引，“那是何處？”

    “那是國公母親之前住過的宮殿，上次我們和李公公見面，也是在那里。”長均回道。

    了然地點點頭，陸蒺藜正欲行動，卻發(fā)現(xiàn)舉步茫然，偌大的皇宮，她壓根不知道去哪里找起。無奈之下，只能先朝著重英殿的方向而去。

    可就在她剛動的時候，長均突然伸手把她拉了回來，緊張地豎著耳朵傾聽另一邊的聲音。

    雖說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陸蒺藜也立馬靠后隱蔽身形，捂住了嘴巴。

    在那邊的路上，有一個人正在靠近，長均只能聽到他的動作。那人步伐很輕，應當是練過的，可呼吸卻有些不穩(wěn)。一邊伏低身體，長均手扶著腰間的刀，隨時準備抽出來。

    那個人終于走近了，陸蒺藜小心地打量，在看到他的臉時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可就因為這一個動作，那人迅速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竟然是林晉！

    長均亦是嚇了一跳，松開刀上前一把將他拉到了身前，壓低聲音問道：“怎么回事，你為何在這里？”

    “長均，陸小姐？”詫異地問了一聲，林晉卻沒有回答，反而急急說道，“出事了，皇上不知為何，早就知曉了我們的計劃。我昨夜就被人打暈，然后被李公公關在了這里。想來是李公公照顧，看著我的兩個兄弟和我關系不錯，我醒來后輕易騙過他們逃了出來。但是國公定然麻煩了?！?/br>
    臉色立馬變得一片煞白，陸蒺藜強行穩(wěn)住自己的心境，“止行他到底進宮了沒有，現(xiàn)在有可能在哪里？”

    “我被人打暈完全是事出突然，國公不可能提前知曉，改變計劃。剛才我也問過看著我的兩個弟兄了，國公入宮之后，率兵直奔后宮，大多數(shù)禁軍都在皇上身邊，片刻之后就控制住了他們所有人?！?/br>
    咬牙聽完了這些，長均按捺不住，握緊拳頭就往外沖。

    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陸蒺藜怒喝，“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去救國公，總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險境！”長均急躁回道。

    “你一個人對整個禁軍？”反問一聲，陸蒺藜語氣算不上客氣，“若是你能的話，那你現(xiàn)在就去?！?/br>
    無疑被當頭棒喝，長均梗著脖子，臉都憋紅了，“那怎么辦？”

    “當然是搬救兵?，F(xiàn)在皇宮的消息傳不出去，城門口的那些將士還都以為成功了。但是只要能通知他們，全部兵力趕來，還有一線生機?！眮聿患岸嘞?，陸蒺藜只能憑著現(xiàn)在的直覺拿主意。

    “長均，你這就悄悄出去，找到羅叔。獲取那些將士的信任，只有羅叔能做到。然后火速往皇宮趕來。我和林晉一起，先去探查止行如今的情況，看還有什么辦法?！?/br>
    沉聲吩咐完這些，陸蒺藜轉眼看到長均還有些猶豫，“怎么了？”

    “不如我跟林統(tǒng)領換一下，我想……”

    “羅叔更信任你，而林晉更熟悉禁軍和皇宮！”陸蒺藜低吼一句，“迫在眉睫的困境，你還不快去！記住，召集大軍后直奔皇宮而來，不可耽擱。”

    狠狠咬牙，長均不敢再多言，立馬轉身輕功離去。

    見他動了，林晉也不再怠慢，“那小姐，我們也走吧。”

    “等等?！闭l知陸蒺藜又叫住他，對上林晉的視線，“林統(tǒng)領，你畢竟在禁軍中待了這么久，就找不到一點可以用的人嗎？”

    刀柄握得用力，林晉猶豫片刻后，轉身朝著剛才關著自己的方向走去?！瓣懶〗悖埜襾?。”

    陸蒺藜一點都沒有遲疑地跟了上去，片刻之后，他們迎面撞到了兩個拿著刀神色慌亂的禁軍，而就在看到他們的瞬間，那兩個禁軍臉上的表情立馬松懈下來。

    “統(tǒng)領，您去哪里了，沒有遇到別人吧？您現(xiàn)在快跟我們回去，不能讓皇上再看到你！”

    心尖一動，這兩個禁軍脫口而出的，是林晉的安危，看來他在禁軍中也是有自己聲望的。那么召集起幾個人，也并非是沒有可能。

    “多謝兩位兄弟掛心，剛才我誆騙你們，是我不對?！贝颐Ρ狼?，林晉轉身看一眼陸蒺藜，繼續(xù)對他們說道，“現(xiàn)在我想要勞煩兩位兄弟幫個忙，你們可愿意？”

    互相對視一眼，兩個禁軍也看到了他身后的陸蒺藜，不約而同的選擇沉默。片刻之后，左邊那高些的禁軍回道：“統(tǒng)領，陛下既然早就知道了，那逆黨被肅清就是遲早的事情。你如今若是老實不動，興許能饒你一命的?！?/br>
    “以當今皇上的性子，你們覺得他還真的有活命的可能？”陸蒺藜冷酷開口，語帶嘲意，“不光是他，你們這些和他親近的人，也不見得會有好下場吧。不然，皇帝為何現(xiàn)在不讓你們跟著他？”

    “你是誰？”略有些不悅，那高個子問道。

    挺直了身子，陸蒺藜往前一步，“陸琇之女，陸蒺藜?！?/br>
    “統(tǒng)領，你們到底想怎樣？”另一個矮一些的禁軍等不住了，迫切追問。

    目光堅毅的看向他，林晉開口，“我想你們?nèi)グ言蹅兤饺招诺眠^的兄弟都叫過來，同國公一起，反了！”

    “統(tǒng)領，這話可說不得！”異口同聲地，那二人慌亂喊道。

    陸蒺藜哼冷一聲，“做都做了，還有什么說不得？你們?nèi)羰遣辉?，留在這里等程定解決完一切，肯定都會被他從禁軍中除去。被貶到邊境，做一個普通的武夫?？扇羰悄軌驇椭G國公，此后便是萬千榮華。”

    那兩人聽著陸蒺藜的話，似乎猶豫了一下，卻又似乎不為所動。

    心中暗嘆一聲，陸蒺藜唱了黑臉，那自己只能來當著白臉，林晉緩緩開口，“陸小姐是大將軍的女兒，我更是禁軍的統(tǒng)領，你們就沒有想過，為何我們都會造反嗎？”

    這句話，卻是直接戳進了兩個禁軍的心里。

    “因為這個皇上，他賣軍防圖，害了前線數(shù)萬兄弟的命。就連大家都奉為戰(zhàn)神的羅將軍，當年也是被他狠心害死的！如此便也罷了，他更是放縱官吏貪污勾結，多少百姓過著苦日子，前幾日在京城的流民是什么樣你們心中都清楚！這樣的皇帝，不該反嗎？”

    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那兩個禁軍錯愕抬頭，“怎么會是這樣？軍防圖，明明是丞相賣的啊，羅將軍他也是戰(zhàn)場上戰(zhàn)死的?！?/br>
    “區(qū)區(qū)一個丞相，怎么可能拿到我爹爹專門呈給皇上的軍防圖？至于羅將軍，若是程定真的問心無愧，又為何要那么打壓羅止行，為何把羅將軍的舊部都貶到了邊境，不準他們隨意回京？”陸蒺藜眼睛含恨，厲聲質(zhì)問。

    平日里從未考量過這些問題的禁軍，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堆意外的真相。高個子的視線在林晉和陸蒺藜的身上轉了又轉，終于狠下心站出來?！敖y(tǒng)領，我去幫你叫人?！?/br>
    “那我也去！我最清楚，哪些人是可靠的?！鄙磉叺娜俗隽诉x擇，也促使了另一個人的決心。

    臉上多了絲笑意，林晉側身讓開，“要快！”

    凝霜殿的院子里，羅止行則是渾身血污地匍匐在地，身上被捅了好幾個窟窿，卻都避開了要害處，手上的傷反而最嚴重。可是他現(xiàn)在最痛的地方，卻是在自己背部。

    程定的腳正踩在那里，腳下正是被劃開的一道口子，微一使勁，便有汩汩血冒出。李公公實在是不忍看，低頭閉著眼?？沙潭▍s在昂首大笑，“看清楚了吧，你的父親尚且被朕弄死了，你也會被朕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