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傻話,我離了國公府必然就不是世子爺了,沒了榮華富貴,你跟著我喝西北風?” 這回青松一愣,怎么還說到這上頭了?他立馬想到這次世子爺跟家里鬧的事,好像說的就是老爺、夫人想讓陶斌當世子。 他立馬拍拍胸脯表態(tài),“世子爺您去哪我就去哪,府里誰不知道我是您的人,您要是走了我也沒好日子過,當然是跟著您一塊兒走。再說,別人也不會像您一樣把我當個人了。” 陶睿拍拍他的肩膀,給他無聲地肯定,繞到屏風后泡溫泉去了。 原主離府時也是帶了青松的,雖然原主性子不好,后來做了很多惡事,但他做世子爺?shù)臅r候?qū)ι磉叺那嗨墒钦娴牟诲e。只是后來他本身也成了上位者博弈的棋子,青松自然也成了棋子中的棋子,最后連帶全家都沒個好下場。 這次,也還是帶青松一家走吧,正好他們的賣身契都在他手中。至于別的,當真就沒什么好留戀的。 陶睿只在溫泉莊子待了一日,第二日就回了京城,還參加了京中公子小姐的一場聚會。聚會上陶斌和秦若都沒來,有人問到,陶睿就說:“他在府中養(yǎng)傷,我娘對他向來緊張,哪能讓他出來呢?” 眾人聽了不知怎地就想起陶睿好幾次都是帶傷出現(xiàn)的,有時候是他自己和別人打架的傷,有時候聽說是挨了家法被宣國公教訓的傷,但是好像……從沒聽說宣國公夫人緊張地不讓他出門啊。陶斌手臂上一點皮外傷就這么重視了? 有幾個和宣國公府另外四個子女相熟的,私下悄聲問了幾句。他們四個哪敢說真相?但知道真相之后,他們在心里就很看不上陶斌,言語間自然能帶出來一絲半點的。很快大家就得出結(jié)論,宣國公夫妻偏心啊,全府六個子女,竟只疼愛陶斌! 要說其他四個是庶出的,那陶??墒穷^一個孩子,還是嫡出世子爺,居然也不受待見,是因為他太紈绔讓家里失望? 眾人不覺得是這個理由,畢竟他們自己都有爹娘,知道真心疼愛是什么樣,除非壓根就偏心不疼這個孩子,否則根本不可能因為他性子頑劣就厭棄他。 大家因為討論這件事,氣氛有些沉了,立馬就有人轉(zhuǎn)移話題,有些驚奇地說:“宣國公世子那日在獵場一箭雙雀,真是叫我等好生佩服,怎么從前從不知宣國公世子這般厲害?” 有人開玩笑,“往常去獵場都是陪我們耍著玩的吧?” 陶睿端著酒杯笑道:“這么些人聚在一處不就是為了玩么?又不是上場考校,那么認真做什么?” “如此說來,平時吟詩作對、畫畫彈琴,世子莫非都藏了拙?”有人不服氣,但也有人好奇不已,都想知道陶睿還有沒有能驚艷大家的本事。 陶睿歪靠在椅子上,拖著下巴道:“藏拙算不上,只是沒盡力罷了,難道你們不是在玩?” 說起來大家聚會打發(fā)時間是在玩沒錯,但大家展示才藝時真沒一個玩的,有幾分本事的誰不想展示出來讓大家知道呢?只有陶睿這么吊兒郎當?shù)牟艜绱税桑?/br> 一個與陶睿關系還不錯的公子哥湊過來,“謹之,你什么學得好,給我們露一手?!?/br> “我又不是耍雜技的,你讓我露一手我就露?”陶睿還是歪在那里不動。 公子哥撓撓頭,想想也是,哪能讓人家當眾表演呢。 這時三公主從人后走了出來,公主極少參加聚會,眾人看她還有些眼生。剛剛她一直在邊上坐著,居然沒幾個人注意到。這會兒看她走出來,有認識的出聲提醒,眾人才驚覺今日有公主到來,第一反應就是回想剛剛有沒有失禮,做出不妥之舉。 三公主笑望著陶睿,提議道:“咱們來個比試大會,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添上彩頭,你贏了彩頭就當討個吉利,如何?” 陶睿對上她好奇的視線,放下酒杯,起身拱了拱手,“公主有命,不敢不從,那大家就一起比試比試。” “好,我先來放彩頭。”三公主擺擺手,她的宮女將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放在了托盤上,荷包口不緊,看著里面滿是金錠,“財物雖俗氣了些,但勝在實用。” 有公主帶頭,其他人很快都添了彩頭。有釵環(huán)玉佩、折扇、茶葉等等,都是大家手邊能拿出來的上好的東西,最多的還是財物,幾個托盤都堆滿了,連陶睿自己都將身上所有財物和折扇玉佩都放上去了。 三公主找了個好位置坐下,說:“琴棋書畫詩,就比這五場吧,贏的五個人平分彩頭?!?/br> 陶睿背著手說:“那若一人贏了五場,這彩頭就一人都得了?” 三公主一愣,“一人贏五場?”她忽然笑起來,“你是說你嗎?好啊,若你都贏了,這些都給你?!?/br> “那開始吧?!碧疹?聪虮娙?,像是等他們來挑戰(zhàn)。 有人看不慣陶睿這番作態(tài),第一個站出來,冷聲道:“世子爺不要口氣太狂,畢竟往日世子爺參加比試都是輸了的。我來和世子爺比寫字。” 大家不知道以前陶睿藏了什么本事,但字跡總是藏不了的吧?大家都看過陶睿的字跡,說是中等水平已是抬舉,這人來和他比字,顯然是第一局就想搓搓他的銳氣。 陶睿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分別立于桌案兩邊,很快就有下人鋪好筆墨紙硯,請他們開始。 拿筆的時候,眾人吃驚地發(fā)現(xiàn)陶睿是用左手拿的筆,有人急忙問陶文,“你大哥是左撇子嗎?我記得好像不是啊?!?/br> “不是,我大哥一向用右手寫字?!碧瘴娜滩蛔∩锨皫撞?,湊到了陶睿身邊去看。 其他人也是,都圍住了他們,連三公主也坐不住了,走到桌案旁在近處看。 只見陶睿左手執(zhí)筆,蘸墨落筆那一刻,他整個人的狀態(tài)就變了,神情認真專注,像是將他們所有人都屏蔽在外。 他寫出一首詩,字跡飄若浮云,矯若驚龍,看得旁人目瞪口呆。 “這、這是像哪位大師的字跡?我竟看不出來?!?/br> “他沒有學哪位大師,這是他自己的字,他的字已經(jīng)有大師風骨了!” “這怎么可能?我的天!怪不得他說往日都是玩。” 對面想教訓陶睿的公子聽到了大家的驚嘆,心中緊張起來,力持鎮(zhèn)定地將一幅字寫完,很不滿意,覺得差了那么一絲火候。結(jié)果抬頭看到陶睿的字時,他頓時就傻了,他這一絲火候和陶睿的字比起來算什么?就算他拼盡全力,他寫得最好的也遠遠比不上陶睿,簡直就像初入門的學徒和大師的差距! 品評都不用,所有人一看就知道是誰贏了。 三公主驚訝地拍手贊道:“宣國公世子的字當真了得,聽他們說你往日都是用右手寫字?這是為何?明明你左手的字這么好?!?/br> 陶睿笑道:“練字啊。我左手已經(jīng)寫得這么好了,那再寫字當然是用右手寫,把右手也練好啊。” 眾人面面相覷,竟覺得很有道理。如果陶睿真的不在意外界眼光的話,那有機會寫字用右手練字是很正常的啊。但他們捫心自問,誰也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心胸,能全然不在意眾人眼光。莫名地對陶睿心生佩服,想到他其他幾項是否也沒展現(xiàn)真正水平? 三公主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來比下個項目吧,還是誰要挑戰(zhàn)這幅字?” 沒人挑戰(zhàn),他們還在臨摹大師的字練字,陶睿已經(jīng)能和大師比肩了。眾人沉默地準備看下一項,已經(jīng)開始有人推選人群中擅長另外幾項的人了。 這時陶文指著陶睿寫的詩說:“大哥,這詩是你剛作的嗎?我以前從未見過。” “哦?剛剛宣國公世子現(xiàn)作了一首詩?”三公主挪了兩步拿起那張紙看。 是一首七言絕句,描寫的是一個農(nóng)家小院,讀詩的同時,三公主腦海中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一幅畫面。山野田園,炊煙裊裊,一個干凈整齊的農(nóng)家小院中,有慈愛的老人、善良的夫妻,和快樂的孩童。 他們勞作、他們樸素,但他們一家人親密無間,充滿溫情。 全詩最厲害之處在于那種感情撲面而來,觸動人心,看過的人不可避免地向往那樣樸實無華的親情。更別說陶睿寥寥數(shù)語就將一個農(nóng)家院描寫得這么生動,仿佛讓人身臨其境。 眾人品評這首詩之后,在場最擅作詩的人拱手甘拜下風。他擅作詩,也了解詩,對陶睿這首詩,他只有一種返璞歸真之感,自覺作不出十分之一,他是由衷地欽佩。 三公主一直拿著詩在看,忽然卷起來交給宮女保管,說道:“這首詩,我要帶回去欣賞?!?/br> 大家都知道先皇后是生三公主難產(chǎn)死的,想來三公主定是看了詩想到了從未見過的娘親,心生觸動了。 眾人安靜了許多,三公主笑道:“來,開始比下一場吧,我已經(jīng)等不及想看了。” 眾人也期待萬分,要說剛開始還是不服氣居多,那在陶睿連贏兩場還讓人心服口服之后,這種情緒就轉(zhuǎn)變成了敬佩。他們更想看看陶睿在其他方面是否還能如此出眾,若是的話,他們到底有多眼瞎才將人當成不學無術的紈绔? 第9章 冒牌世子爺8驚艷眾人 眾小姐推出一位尚書府嫡出大小姐,她最擅畫,曾經(jīng)她堂哥將她的畫拿去書院,夫子還大贊特贊,夸作畫者靈氣十足、技法高超,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后來確實沒哪個年輕人作畫再讓人驚艷了,尚書府千金的畫功一直是人盡皆知的好。 陶??戳搜蹖Ψ?,問道:“小姐想畫什么?” “不如就以當前園林為景可好?”尚書千金微笑著回答。這聚會就是她號召舉辦的,這個園子也是她家的,樹木花草、假山流水,無一處不精巧,是費心布置過的,畫這里當然很好,且還不能作弊,不能拿過去練習過的畫作充數(shù)。 陶睿點點頭,背著手慢慢走動,從不同的角度觀察園林景色。尚書千金也一樣,即使是自己最擅長的畫作,她也沒有掉以輕心,反而相當之認真。這種對待對手的尊敬,從未在原主身上出現(xiàn)過,令周圍眾人都隱隱感覺有什么東西靜悄悄地變了。 待下人重新布置好桌案,比試的二人便到桌案前站好,開始調(diào)配顏料,執(zhí)筆勾畫。 令人驚訝的是,他們二人都未再抬頭,仿佛心有成竹,早已將周圍景象記得一清二楚了。 整個園子都很安靜,大家生怕弄出聲音打擾到他們,也不愿走遠,甚至不愿坐下等待。 所有人都圍聚在兩人不遠處抻著脖子看,那景象就是市井百姓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一樣,在這些自持身份習慣端著姿態(tài)的公子小姐中,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畫畫是很慢的,難得的是也沒人覺著累,三公主都沒去休息,始終站在陶睿身邊看。她覺得一般人旁邊站個公主,多少都會有點緊張,但陶睿就自在得很,渾身輕松,一筆一筆都是駕輕就熟,沒有半絲猶豫地一點點涂抹開一幅優(yōu)美的畫卷。 三公主面上的表情由好奇漸漸變?yōu)轶@訝,時不時抬頭看看在場的人,再看看畫,然后就忍不住露出驚嘆之色。這讓離得遠些看不清楚的人們心癢得不得了,都想知道陶睿到底畫了什么,讓公主露出這般神情。 最后還是陶睿先落筆的,那邊尚書千金斟酌再斟酌,又在畫卷上添了幾筆,使得畫中景色生動不少,近處的人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看過她畫作的人總算找回點信心,覺得這次陶??傏A不了了吧。尚書千金已將當前景色畫到極致了,他們實在想不出別人如何勝她。 可當顏料干了,下人將畫作舉起供大家觀賞時,這些人都失聲了。 尚書千金面露驚訝,快步走到畫前,仔仔細細地看。陶睿畫的是這園林景色不錯,但作為背景,他將在場眾人也畫進去了,當然不是畫的肖像,而是遠景人群。 畫中能看到有兩人在書案前作畫,寥寥幾筆勾勒得正是她和陶睿二人,陶睿身側(cè)站著三公主,不遠處圍了一圈人。她看看眾人,再看看畫,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衣服顏色都對上了!還有高矮胖瘦這樣明顯的特征,都在畫中一一體現(xiàn)。 最難的是這并沒有單獨描畫某一個人,這是群像,偏偏讓人一眼就知道畫的是現(xiàn)場。她說要畫當前園林,“當前”可不正是眾人圍觀比試的景象嗎? 關鍵除了人物,陶睿的景色也畫得非常好,絲毫不亞于她,畫中還有幾處蝴蝶、蜻蜓,小小的,卻仿佛要飛出畫中一樣。 這時吹來一陣風,畫紙微微動了下,尚書千金又發(fā)現(xiàn)陶睿層層疊疊涂抹的流水,在不同角度看竟是不同的色澤,看起來就仿佛那水真的在流動一般。 她忍不住驚嘆一聲,“妙!太妙了!我怎么沒想到呢?”她受到了這幅畫的啟發(fā),當即拿過自己的畫作返回書案前,提筆又開始調(diào)色上色。 不久后,她拿起畫露出個喜悅的笑容,“像了五分,還需再練。但我已領會其中技法了!” 她激動地向陶睿行了一禮,“多謝陶世子?!?/br> 孰勝孰負已不用再判。尚書千金從陶睿的畫中得到啟發(fā),學到了新技法,顯然已甘拜下風。陶睿在這幅畫中不但展現(xiàn)了高超的畫技,還展示了他驚人的記憶力。要知道他開始作畫后可沒再抬頭,他怎么記住那么多人的特征的? 有人驚嘆覺得不可思議,陶睿喝口茶笑說:“這有何難,我天生過目不忘,只畫個大致影像自然不必多番觀察?!?/br> “過目不忘?”陶雅驚呼一聲,“大哥你怎么沒說過?” “這有什么好特意說的?就像我相貌如此俊朗,會特意同人說我英俊嗎?生來如此,無需多提?!?/br> 眾人內(nèi)心無語,你這話聽起來真的很像自夸啊。 不過陶睿這么說也不無道理,天生的東西,本來就很少有人提起,這還真符合陶睿的性格,有什么本事從來不炫耀,也不當回事,連往常比試都是隨便陪他們玩玩,自然沒什么提的必要。 但陶文、陶雅他們怎么也不知道?就算他們庶出的和世子關系不好,那宣國公和宣國公夫人也沒發(fā)現(xiàn)?做爹娘的要是知道兒子過目不忘,不可能不提的吧? 這個推測讓大家有些驚訝,似乎宣國公還對友人感慨過世子不學無術、頑劣不堪?似乎宣國公夫人也曾經(jīng)氣惱地說過這兒子潑猴一樣管不了? 好像……陶睿的爹娘從來沒因他驕傲過,一直以來驕傲夸贊的都是陶斌啊! 大家八卦的心思被勾了起來,奈何不好問當事人,只得忍下,打算過后再仔細打聽打聽宣國公府的事,他們往年放出來的下人,應該有知道內(nèi)情的吧? 接下來那位和陶睿交好的公子要和陶睿比棋,他是御史家的嫡幼子齊朗,因為和陶睿交好沒少被父親打罵,但他就是愛和陶睿一塊兒玩,覺得日子都有趣許多。 不過他家教嚴,該學的都得學,在棋藝上還頗有天賦,算是在場所有人中棋藝最好的了,他可記得他贏過陶睿好多局呢,怎么都不相信陶睿下棋能贏過他。 他興奮道:“謹之,你知曉我下棋如何,你可有把握贏我?若你棄權,我也無妨?!?/br> 陶睿笑笑,也叫了他的表字,“明賢,你若輸給我,可不要惱啊?!?/br> 齊朗眼睛一亮,“不惱不惱,你若贏了,我還要高興多了個棋友呢!快來,我不會讓你的!” 兩人落座誰也沒耽誤時間,一人一子快速落下,像是不需要思考般。有的棋路旁人都沒看懂,卻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已經(jīng)拆了對方的招,堵了對方的路,反應不是一般的快。 有領教過齊朗棋藝的人,此時已經(jīng)確定陶睿棋藝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