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綿搖搖頭沒有再說，小九臉皮子薄得很，反正以后自會幫她打算一下。

    軟軟還不會說話，張了張嘴也只能吐出泡泡來，最近愛上了親人，經(jīng)常將人親得一臉口水。為了他阿綿可是半點脂粉都不敢敷，整日素凈得很。

    拿起帕子給軟軟拭去水漬，阿綿道：“似乎風(fēng)大了點，你去把小窗關(guān)嚴(yán)些，有點吵了?！?/br>
    小九應(yīng)聲，才至窗前便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過在來人的示意下十分自覺地噤聲。瞟了一眼沒有發(fā)覺的阿綿，小九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來人這才一個躍身進(jìn)入屋內(nèi)，動作極為利落，隨后關(guān)上了小窗。

    “端杯茶來。”阿綿剛吩咐，一杯茶就立刻到了眼前，她一瞥見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便抽了抽嘴角，循著往后看去，“……太子哥哥。”

    太子眨眼坐下，“兩月未見，阿綿就沒想我嗎？”

    阿綿把軟軟放進(jìn)小搖床里，看也不看他故意道：“再過一月不就能見著了，想什么？”

    太子從鼻間哼出一聲，彈了她一記，“別的待嫁小娘子都會綉荷包綉帕子送給夫君，你呢？就在這兒帶這小不點？”

    他不悅地瞥向搖床里的小軟軟，顯然非常不滿阿綿這陣子對他的忽視。

    本來對成親前不能見面這點太子就非常不開心了，阿綿連這些通常要做的事情都不做，他就更耐不住了，便直接換上便服來了程府。

    當(dāng)然，是經(jīng)過岳父大人允許的……

    阿綿轉(zhuǎn)過頭，指著他腰間道：“那太子哥哥現(xiàn)在身上的腰帶，絡(luò)子，掛的荷包，哪個不是我送的？”

    太子一揚唇，無奈道：“那你想想這些都是多少年前動手綉的了？怎么能作數(shù)?！?/br>
    阿綿平日都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綉個荷包要磨幾個月，虧得太子保管得好，戴了這么久也不見舊。

    阿綿頓時心虛了，咳了幾聲，“那……過幾日我看著綉一個吧?！?/br>
    太子搖搖頭，俯身坐近了些，見阿綿故意討好地朝他笑時還是沒忍不住，低頭在那嫩滑的臉蛋上輕碰了一下，“還是這般小孩兒模樣，怕是即便一月后孤也不忍心做什么了。”

    一月后……做什么……阿綿有瞬間的茫然，隨后騰得臉部升溫，瞪大眼睛怒視他，卻被早有先見之明的太子掐住了臉頰。

    “湊…?！ァ卑⒕d勉力從口齒間蹦出這么幾個字。

    “孤就算再流氓，一月后你也是孤的太子妃了?！碧娱L眉挑起，眼中含笑，低頭又在臉頰上一親，接著對準(zhǔn)柔軟的嘴唇輕輕一碰，再對著那雙瞪大的眼睛溫柔吻去。

    幾個輕柔的幾乎感覺不到的吻中不含絲毫情欲，只讓阿綿感到了他掩在隨性之下的柔情，她不禁放松下來，等太子松開手時也回敬了幾下，眨了眨眼，“不能只有你一人可以使壞?！?/br>
    本只是捉弄一下這小丫頭順便小小滿足自己的太子當(dāng)即失笑，“還真是吃不得虧，唔……”

    他聲音忽然變得低沉，因為阿綿這壞心的家伙竟然低頭輕輕在他喉結(jié)上咬了一下，力道雖輕，可那本就是男子極為敏感的部位。

    真是不知輕重……太子眼神暗下來，目光終于含了一絲危險，視線在阿綿周身打量，視線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了每個男人都會注意的地方。

    還真是小得很……太子想著，趁阿綿偷笑之際突然將人壓倒在了榻上，食指間繞著她柔順的青絲，漫不經(jīng)心道：“孤為將來的自己謀些福祉，阿綿你不會介意吧？”

    阿綿茫然地看著他，下一秒感覺到自衣襟下探入的那只修長的手頓時一僵，還想掙扎起身，但太子只幾個動作便讓她癱軟成了一團(tuán)水。

    太子低低輕笑，在她耳邊吐著氣息，“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阿綿，孤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見到那般場景了……”

    一室春色，軟軟好奇地盯著榻上看了會兒，便吐著泡泡睡著了。

    第八十四章

    九月初八，宜黃道吉日，忌諸事可行。

    阿綿一大早就被親親阿娘從榻上拉起，人都還在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就被按在了綉凳上。溫?zé)岬能浗矸笤谀樕献屗晕⑶逍蚜诵?，回過神就看到屋里圍了一圈的人，俱在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手中各端了一樣?xùn)|西。

    “你這丫頭，是不是昨夜又睡晚了？”程王氏嗔她，“說了讓你早些睡，阿娘看看，好在沒憔悴。云嬤嬤，過來吧?！?/br>
    一位慈和的老嬤嬤走上前，笑道：“老奴要先為郡主開臉，會有些疼，郡主忍著些?！?/br>
    開臉，似乎就是絞去臉上的一些細(xì)小寒毛，阿綿點點頭。隨后見云嬤嬤扯了一根細(xì)小的絲線，在臉上來回磨了幾次，除了有些麻麻的倒沒怎么疼，絞過后又用一只剝了殼的熱雞蛋在她臉上滾了兩圈，嘴中念念有詞。

    阿綿往鏡中一瞧，銅鏡被打磨得很光滑，但屋內(nèi)燈火不甚明亮，這么點區(qū)別根本看不出。

    幾個婦人走來開始給她不徐不緩地梳妝，程王氏不時說兩句眉描細(xì)些之類的話兒，屋外小婢女匆匆跑來，“夫人，大少爺二少爺說找不著為今日備好的馬鞭了。”

    程王氏黑著臉擺手，“找不著便換一根，難道咱們府里還會缺了不成，讓他們消停些，別再為這些事兒來煩人。”

    說完轉(zhuǎn)頭對阿綿無奈道：“今日是你成親，你那兩個哥哥反倒比你更慌張了，卯時還沒到先繞著府里跑了兩圈，說什么怕待會兒背你的時候站不穩(wěn)。”

    阿綿拼命忍著笑，就怕扯開嘴讓他們把胭脂涂成了整臉。本也就沒什么緊張的情緒，經(jīng)兩個兄長一鬧就更輕松了。

    程王氏復(fù)坐定，靜靜看著阿綿素凈姣好的面容在幾個婦人巧手下變得鮮妍明麗，少女含苞欲放的青澀與一絲初長成的風(fēng)情奇異般地交織在一起，低眉時長如鴉羽的睫毛輕抖，極為惹人憐愛，叫人一見便難以忘俗。她滿意點點頭，親自上前為女兒描上花鈿，柔聲道：“阿娘雖是盼著你能找個如意郎君，可也沒想到你才剛及笄便要嫁出去了?；始也煌瑢こ８唛T，即使陛下和太子都對你疼愛有加，也切記不可恃寵生嬌……”

    她說著，忽而含了淚花，卻還是笑著凝視阿綿，“若是哪日覺得乏了，還是可以回爹爹阿娘這兒來歇著……”

    這句話說得極輕，并未讓旁人聽到。阿綿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其實阿娘較為保守，在這種時代還能說出這種話已是極為不易，她不禁綻開笑顏，抱住程王氏的腰，嬌聲道：“阿娘，你最好了?！?/br>
    靜了會兒，宮里派來的嬤嬤打破寂靜，溫和道：“郡主，該挽發(fā)換喜服了，誤了吉時可不好?！?/br>
    “嗯。”阿綿坐好，任嬤嬤幫自己梳理長至腿間的青絲，一邊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尾……”

    外邊漸漸響起吉慶的鞭炮聲，便是在后院也能感受到陣陣喧鬧嘈雜，嬤嬤笑道：“太子殿下上馬了。”

    阿綿微微一笑，對鏡照看，身后的婢女一個個端著托盤上前，嬤嬤們接過鳳釵鳳冠，大紅石榴耳墜，一一給她插戴，再小心換了軟夾將鬢角穩(wěn)定住。等完全裝扮好，她感覺自己已然成了一個人形發(fā)光點，發(fā)間的鳳冠和碩大的東珠映著燈火都在閃耀著光輝，叫人睜不開眼。

    她試著搖了搖頭，然后僵硬地往回轉(zhuǎn)，“阿娘，我，我動不了了……”

    程王氏撲哧一聲，扶住她，“忍著，就這么一天?！?/br>
    一天……阿綿頓覺眼前一黑，這頭上頂?shù)?，怎么說也得有十幾斤吧，一天下來她還能不能保持清醒都難說。

    房內(nèi)其他人都笑起來，程王氏命人取來小杯清水和一塊紅豆糕，“只能吃這些，不許讓小九偷偷給你備吃的，記著沒？”

    阿綿點頭，就差沒哭出來了，“阿娘……不能多一塊嘛?！?/br>
    “小貪吃鬼，到時候在喜房里等的時辰長了些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背掏跏虾菪木芙^了，等阿綿慢吞吞吃完后給她蓋上大紅色鳳披，阿綿眼前頓時就只剩下一片紅了。

    很快有人往她手中塞了個冰涼小巧圓圓的東西，阿綿低頭一看，是個金子做的果子……

    完全杜絕了她偷吃的可能性，阿綿癟癟嘴，在程王氏示意下將它捧在了手心。

    隱約有其他人推門而出的聲音，程王氏留下了幾個婢女陪著她，到外邊招待賓客去了。

    好在太子沒讓她久等，約莫小半個時辰，阿綿就聽見門口有嬤嬤的聲音在叫喚。小九她們扶著她走去，一只寬厚的手掌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

    大哥程榕難得十分穩(wěn)重的模樣，沉聲道：“阿綿別怕，抓緊我就是?！?/br>
    隔著一層紅披，阿綿的視線朦朦朧朧的，只能看清腳尖的一小塊地方，確實有點不安。程榕的聲音讓她稍稍鎮(zhèn)定下來，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吹吹打打的嗩吶聲不止，伴隨著噼里啪啦的鞭炮，片片大紅色的花瓣被鋪灑在腳下，阿綿忽然眼眶一紅，默不作聲地被背到喜轎內(nèi)。

    程榕臨起身前拍了拍她的手似乎讓她不要緊張，隨著她落座，八抬大轎一動，終于緩緩啟程。

    太子收回目光，噙著笑意同程宵夫婦拜別，掀開衣袍一躍而上，瀟灑坐到馬背上，動作間較平時更為率性幾分。

    隱在迎親隊伍中跟來看熱鬧的五公主頓時一笑，她這二哥，沒想到也有故意耍威風(fēng)的時候。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紅色的喜服襯得太子更為英姿勃發(fā)，身形修長。墨發(fā)被玉冠高高束起，入鬢的劍眉微挑，饒是滿臉的笑意，身為太子的氣勢也絲毫不減。

    喜轎一路緩行至宮門前，太子下馬來到轎前，接了內(nèi)侍遞來的弓箭，微瞇了眼一松手，弓箭穩(wěn)穩(wěn)插在轎門上，他再輕輕一踢，簾內(nèi)終于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太子揚唇，卻沒接過，而是直接將人橫抱起，引得阿綿小小驚呼出聲，借著寬大衣袖的掩蓋下掐了一把太子。太子不動聲色，待上了鑾儀轎才輕靠在她耳邊，“阿綿莫急，離夜間也只剩幾個時辰而已。”

    阿綿隔著紅蓋斜他一眼，坐正了身姿，卻被太子輕攏到肩上，“孤看著都替你累，這兒到父皇那也要兩刻鐘，你先歇會兒?！?/br>
    他小心避過阿綿的珠釵耳環(huán)，將人環(huán)住，阿綿自然不會覺得這有失禮儀，正好有些累了，當(dāng)真依著太子閉眼小憩起來。

    鑾儀轎前后隊伍浩大，先有東華宮總管領(lǐng)隊，側(cè)后有護(hù)軍參領(lǐng)隨護(hù)，往后墜了長長一行端著紅托盤的宮女內(nèi)侍，再后則是抬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妝的程府護(hù)衛(wèi)。

    前后從皇宮南門直排到了程府內(nèi)，幾乎是見頭不見尾，讓圍觀官員百姓們嘆為觀止。

    鑾儀在乾元殿正門玉階下停住，有內(nèi)監(jiān)尖聲叫喊，“太子，太子妃到——”

    阿綿在太子幫助下理了理鳳冠，被穩(wěn)穩(wěn)牽著踩凳下轎。不得不說非常感激元寧帝把場所設(shè)在了乾元殿，畢竟……這里的玉階可是最短的。

    一陣秋風(fēng)拂過，微微掀起她的紅披，隔著珠簾望去，阿綿見到兩旁站了一排的朝官，其后還有宮女內(nèi)侍。正在齊齊俯首行禮，定了定心，她挺直了背脊，隨太子踏入正殿。

    緊接又有總管尖聲引導(dǎo)他們對元寧帝和皇后行三跪九叩之禮，阿綿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頭都差點暈了，被太子一把扶住。

    元寧帝笑得臉上都要開了花兒，連道幾聲“好”字，目光慈愛地看著蓋著蓋頭的阿綿?；屎笠猜读诵σ?，這種大喜的日子她還是知趣的，絕不會故意給太子添堵，平和地看著太子，輕聲道：“今后你與太子妃結(jié)為一體，可要好好待人家。”

    太子自是連連應(yīng)聲，元寧帝和皇后都未下位，幾人正坐又聽內(nèi)監(jiān)說了一串告天祈福的吉祥話兒，這才讓人扶著這對新人上轎去了東華宮。

    此時已是酉時，夜幕將垂，天邊添了點點星云。

    東華宮中早早亮起大紅色宮燈，四處張貼喜福，殿內(nèi)擺滿了各種珍奇古玩，其中竟擺放了一道有三米高的珊瑚石，石上擺了由貝殼制成的精巧假魚，上綴東珠夜明珠，在這燈火通明的殿中也籠著一層淡淡奇特的光輝。

    太子對王泉使了個滿意的眼色，將人帶到了內(nèi)殿。阿綿才一坐上，果不其然，床榻上擺滿了生果，硌人得很。

    有嬤嬤遞上玉柄，太子接過頓了頓，幾步走至阿綿身前。

    繡著金絲線的長靴現(xiàn)在眼下，阿綿下意識指間微動，垂下了眼，隨后感覺眼前一亮，是太子直接一把挑開了紅蓋頭。

    突來的光線有些晃眼，阿綿不由杏眸微瞇，露出眼角一抹淡淡的嫣紅，透著難得的嫵媚。太子站定俯視，目光自上而下，只見阿綿桂香袖手床沿坐，垂眉斂目顯嬌羞，吹彈可破的肌膚在燭光映襯下如美玉般細(xì)膩，額間一點桃花花鈿都鮮活起來，點點珠簾垂至耳際，讓太子自然而然注意到了那小巧圓潤的耳垂。

    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太子面不改色拿起盤中兩杯玉盞，一杯遞給阿綿，順勢在阿綿手心微微一撓。

    阿綿輕飄飄斜了他一眼，不發(fā)一言，在嬤嬤朗聲念的祈福話語下同太子雙臂交纏飲過果酒，只一瞬間，臉頰便涌上了一抹紅。

    行完這些必要的禮，太子驟然起身，將房內(nèi)的人都嚇了一跳，只見這位主子目光暗沉看了新娘一眼，留下一句“孤去去就來”，瞬間如風(fēng)般大步離開。

    那些個嬤嬤宮女先是一怔，隨后個個低頭掩笑，太子殿下如此急迫的樣子還是第一次看見。

    阿綿嗔了他的背影一眼，令小九和幾個宮女幫自己取下鳳冠，脖子總算輕松了些，長舒了一口氣，對小九道：“去小廚房給我端碗糖蒸酥酪來。”

    一個嬤嬤忙上前，道：“早備好了，太子殿下吩咐的，正溫著呢，奴婢馬上著人端來?！?/br>
    阿綿忍不住彎唇，太子哥哥果然了解她。

    腹中稍微暖和些，阿綿只留了小九和另兩個服侍的宮女，摒退了那些七七八八的嬤嬤們。因著實在太累了，她不免又靠在床柱邊瞇了過去，心想著只打個盹兒不睡熟，不想不出半刻，還是沉沉入了夢鄉(xiāng)。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阿綿再度有意識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身處在玉石制成的小池中，墻壁上嵌有竹制的獸口型注水口，里面緩緩注入的應(yīng)該是自宮外引入的溫泉水。

    她只微微一動，便感覺到腰間一只結(jié)實修長的手臂牢牢摟住了她，太子輕笑，“孤的太子妃可算醒了?！?/br>
    再往下一看，自己竟然是不著寸縷，阿綿一聲驚叫，頓時將身體沉入水中，嗆了一大口，咕嚕嚕地冒著泡兒。太子笑得樂不可支，“今日還要躲么？你衣裳都是孤親自給你脫的，該看的什么沒看見？”

    阿綿咳了咳，又冒出水來，太子心疼地為她輕拍，“孤又不嚇人，怎么每次都這么害羞？”

    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阿綿有氣無力道：“你去試試一覺醒來換了個地兒，還被剝個精光的感受?！?/br>
    這一瞥，她就瞥見了太子同樣身無遮掩，但他極為不在意地靠在浴池邊，一副任君欣賞的模樣，意態(tài)風(fēng)流至極。

    他緩緩喝下一口酒，傾身下來渡到了阿綿口中，另一只手不動聲色地在阿綿細(xì)膩柔滑的背部輕撫，還要向下探去，卻被阿綿伸手止住。

    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阿綿輕聲道：“太子哥哥，咱們成親的大好日子，怎么能像常人一樣呢。今日……應(yīng)該是我主動些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