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西郊?那豈不是一日不能來回了?!?/br> “急著回去做什么?”寧清惋過來攬她,“我想了好些有趣的點子,聽說那莊子不僅有桃花兒,還養(yǎng)了許多奇獸珍禽?!?/br> “難道宮里這些還看不夠嗎?”阿綿白她一眼,“你就是耐不住待在宮里?!?/br> 寧清惋一笑,“知道就好,何必說出來?!?/br> 囑咐她帶些東西,寧清惋約好第二日順道來這邊接她一同出宮。 事先當真沒和元寧帝太子打招呼,是以等他們接到阿綿出宮的消息時,馬車都已經行到了城門口。 三皇子被太子瞪了許久,不得不無奈道:“是我提議的,阿綿不大開心,讓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隨后胸口被捶一記,太子勉強放過。 寧清惋沒有乘公主規(guī)儀的馬車,換了輛八寶垂珠小香車,行起來四角的玉珠隨風晃蕩,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小姐們的車駕。 “我有些暈?!卑⒕d一上去就躺下了,好在馬車內置辦得舒適,“五jiejie到了再叫我?!?/br> 瞧著她都閉上了眼睛,寧清惋只得命人給她蓋上絨毯,輕聲道:“好好好,我不吵你,趕緊睡吧?!?/br> 說完難得拿起書來,她養(yǎng)的那幾個小戲子都在后面的馬車上,沒他們解悶,只得看書取樂了。 一路搖搖晃晃,阿綿竟也在這顛簸中睡得香甜,等寧清惋輕喚她時兩頰都聚了團紅暈,被笑話道:“先前是愛吃,如今是愛睡??刹痪拖穸缯f的,是只小豬?!?/br> 阿綿佯裝打她,兩人嬉鬧著下車進了莊子。 早有容府的小姐得了消息候在里面,莊頭更是從一里外就迎過來,知道來的人是他們容府的表小姐,更是宮里的五公主,萬分不敢怠慢。聽說這位主子要在此地舉辦賞花會,老早就將整個莊子由內至外捯飭一遍,穿得寒磣不行,長得磕磣更不行,誰不知道這位主子見不得外貌入不了眼的,讓她瞧著不開心了可是要大發(fā)脾氣的。 “其他人過了午時才會來呢?!睂幥逋镞叺溃拔易屗齻儙е热@子里看看,聽說里面的景色當屬京城一絕,也不知是不是她們說得那么好?!?/br> “公主還不信我們?!鄙硇卫w瘦面容清秀的少女緩步移來,滿面柔意,“原來是‘查探’來了?!?/br> 少女是容府容老將軍的嫡長孫女容靜靈,旁邊跟著稍稚嫩些的是她堂妹容水薇,兩人都與寧清惋感情不錯。 “郡主?!毙羞^禮后,容家姐妹又給阿綿躬身彎腰,“不知郡主要來,準備得倒不足了,往郡主莫怪罪?!?/br> 寧清惋笑,“不用拘禮,阿綿沒你們想的那般可怕?!?/br> 未進桃林,一縷春風便將粉色桃花瓣并香氣送來,引得寧清惋和阿綿贊嘆。緩步踏入,園內又是另一番景色了。 嫣紅淺色的桃花錯落有致地點綴在彎枝間,或含苞待放,或嬌艷欲滴,點點翠色隱在花后,反倒襯得如碧玉一般,叫人看了心中驚奇。 踱步在一株株桃花樹下,不一會兒,阿綿發(fā)間頸間都落了一身的細小花瓣,身側更時不時下起桃花雨來,恍如仙境。 “怎么樣,現(xiàn)在可愿在這兒待著,不急著回去了吧?”寧清惋在花雨中看她,拈起一瓣桃花,俏皮地往她額前貼。 阿綿接了一捧花瓣,將它丟過去作為回答。 “安儀郡主看起來還挺小的?!比菟币娝齻儍稍谔一▓@中互相追逐,好奇道,“傳言是真的嗎?這位郡主就是將來的太子妃?” 容靜靈搖搖頭,“管它是真是假,與我們有什么關系呢?郡主既然和公主一起來了,把這次賞花會辦好才是正事?!?/br> “大姐說得對?!比菟蓖律?,讓貼身婢女去著人備膳,“反正我們容家向來沒想過這些事?!?/br> 莊子里的膳食自然大部分是就地取材,用料并不粗陋。莊子里親種的蔬果,莊外小溪釣上來的鮮魚和不遠處山中打來的野味,加上莊子里的火頭廚藝不錯,這一頓讓寧清惋和阿綿都很是滿意。 懶洋洋同阿綿一起窩在榻上,寧清惋道:“是不是覺得比在宮里自在多了?” 阿綿轉過去看她,見她搖頭晃腦地唱著什么,不由笑道:“真正自在的怕是沒人管束你吧?” “那自然也是其中一部分?!睂幥逋镎?,“若非母妃執(zhí)意,我早搬去公主府了,不然也不用幾天才能和我的小寶兒們見上一面?!?/br> 她說的小寶兒,就是指那些面首戲子。 阿綿不言,寧清惋就道:“日后你自會懂的,整日拘在深宮后宅,圍著一個男子打轉有什么意思?即使那人身份再高,于我也萬般無趣。” 她是公主,榮華富貴權勢早已看不上眼,所以才能說出這些話來。阿綿欣賞她的豁達和無拘無束,經常覺得寧清惋是生錯了性別。 也幸虧她是公主,不然還是這性格,若只是個普通官宦家的小姐可快活不了。 “你這話可是把陛下和太子也說進去了?!卑⒕d調笑她,“就不怕他們聽見?” “正是他們都不在我才敢如此說的啊。”寧清惋對她眨眼,“你也是,平日若有什么想法,可別傻乎乎在我二哥面前說個干凈,日后成了太子妃更是。” 不防她突然說到這事,阿綿嗔怒,“說什么呢!” 寧清惋嘖一聲,看她這含羞帶怯的小臉簡直比盛放的桃花還要動人,“說什么?不就是說你終于要被我二哥得手了嘛?!?/br> 說完她被阿綿不輕不重打了一下,仍摸了摸下巴接道:“不對啊,這樣看來……以后本公主豈不是要叫你二嫂了?這可就不大好了……” 知道自己也不可能下狠手打她,阿綿沒好氣塞了片桃花糕進過去,“還不歇會兒,下了馬車便說個不停,也不累么。” “不累不累。”寧清惋捏了把面前嫩滑的小臉蛋,扯起一抹壞笑來,“對著這么個惹人憐惜的小美人兒,我怎么可能累呢。” “倒是你。”她有些擔憂地看阿綿打了個哈欠,“來時不是才睡了一路,怎么又困了?” “無事?!卑⒕d擺擺手,“早上吃了一丸藥,這藥效便是如此。” 她之前最疼的幾天,可都是靠睡覺撐過去的。 寧清惋無奈地見她瞇了瞇眼再次睡過去,只得同她一起躺下小憩。 午時過半,便陸陸續(xù)續(xù)有馬車停在莊子前,各家小姐持了名帖進莊,被容家姐妹先行引到桃花林中,俱是驚嘆林中各類桃樹之多,桃花盛開之美。 寧清惋換了一身應景的對襟桃紋長裙,外罩藕荷色披帛,梳妝回頭間見阿綿迷怔著眼看她,笑道:“你若是還困著就繼續(xù)睡吧,反正賞花會連辦三日,也不急于這一時?!?/br> “嗯……好。”阿綿復躺下,寧清惋自帶了一群宮女嬤嬤出門。 香兒過來給她掖了掖毯子,小聲道:“小姐?小姐?” 阿綿迷迷糊糊地應者,也不知聽沒聽見,香兒一笑,又道:“奴婢就守在門外,小姐若醒了喚一聲便可?!?/br> 她掩了門窗,放下簾子,輕腳退到房外。 一刻鐘后,寧清惋已與眾位貴女們倚坐在桃林內的小溪中對酒吟詩,氛圍活躍融洽。 香兒滿臉笑容,看著不遠處的桃林哼曲兒,而房內綉榻上酣睡正甜的少女,已然消失無蹤。 第六十章 寧清惋與人在桃林對詩作樂,幾個清俊的小少年給眾人斟茶斟酒,起樂助興。容家姐妹作陪,坐在左右兩側,同各位小姐們解釋作詩飲酒的規(guī)矩。興正濃時,前院忽然急匆匆走來一個老嬤嬤在寧清惋貼身宮女耳邊輕語兩句,宮女再悄聲復述給自家主子。 隨后眾人便見這一貫灑脫隨性的五公主大驚失色,頓時起身,手中杯盞直接落進溪中,林中瞬間安靜下來。 “公主,發(fā)生何事了?”容靜靈小心問道。 “沒事?!睂幥逋飶娮枣?zhèn)定,“我回去取個東西,你們先玩著?!?/br> 說完急匆匆離去,諸位小姐們面面相覷,都知道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不是她們能知道的事。 寧清惋回到房內,果然榻上空無一人,只留一條繡花小毯,連阿綿的貼身婢女香兒也不見蹤影。 “確定不是郡主自己醒了和婢女出去走走?”她逡巡一圈房間,里面的擺設還是原樣,連她之前用杯蓋鎮(zhèn)的宣紙都還是好好的,沒道理這兩個大活人光天白日之下消失了。 “有兩個嬤嬤一直在院外守著的,說是沒見人出來,也沒聽人叫喚。入院放東西時沒看見香兒姑娘就對屋內喚了幾聲,這才察覺不對?!眿D人語速飛快,額間滴下了豆大的汗,她是這莊子里的管家媳婦,本來公主郡主來這兒游玩他們都與有榮焉,如今……可叫什么事兒呢! “隨后民婦立刻讓人大致把莊子內外都轉了一圈,也沒見著人影,這才……” 小九在旁都要急得哭出來,她才按吩咐出去讓小廚房晚上做道桃花桂魚羹,指點他們幾下,回來就聽說自家小姐不見了。 “真是一群廢物。”寧清惋面無表情喚來隨行侍衛(wèi),叫他們不要驚動桃園里的各家小姐們,在莊子里和莊子周圍進行搜尋,若找到人或有蛛絲馬跡立刻向她稟報。 之前守在院里院外的丫鬟嬤嬤小廝全都被捆了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紛紛驚恐道:“公主饒命,奴婢(小的)真的不知??!” “知不知道,不是你們說了算?!睂幥逋锔┮曤A下,目光冰冷,像在看一群死物,“捂了嘴,全都先打十板子再說!” 不顧外面的哀嚎,她再度進屋,仔仔細細看了遍暖塌和窗邊,竟連阿綿的一根頭發(fā)絲兒都沒尋見,心都涼了半截。 若非神鬼之事,這分明是早有預謀,才能悄無聲息地把人擄走不留一絲痕跡。 重重坐在椅上,寧清惋開始回憶京中最近發(fā)生的重大事件和程府平日有什么仇家。 思來想去,她腦仁兒都發(fā)疼也沒想出半點線索來,只得狠狠捶桌。宮女嚇了一大跳,小心道:“公主,這事……要不要派人去告訴娘娘和陛下?” “……過了酉時還沒找著人再說?!睂幥逋镄膩y如麻,被這突來的事情弄慌了神。 她想了想,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兩件事:一是加緊搜尋早點找點阿綿蹤跡,二是將這事捂嚴,絕不能讓來這里游玩的任何一個世家小姐指導。 而實際上在寧清惋毫無所覺的時辰,阿綿就已經被‘偷渡’出莊,小心藏在馬車里帶了出去,香兒則被打暈丟在了另一輛馬車。 她一路暈暈乎乎的,還不知道自己被人擄走,睡夢中當自己還在來莊子的馬車上。 擄她的人為避免她中途驚醒吵鬧,一直在馬車中熏著安神香,讓人睡得更沉。 夜幕升起,月色黯淡,漫天繁星閃耀。馬車徑直駛到一個偏僻的村落中,他們早在此地備好住處。 落腳處是一個外表普通的民居,頂上蓋了稻草,往內一走才發(fā)現(xiàn)另有天地,小是小了些,半點不簡陋,布置得極為用心。 有力氣大的婆子將車內沉睡的阿綿抱起,小心放到里面的綉榻上,再把香兒放在另一張小榻,與外面候著的人輕聲道:“如今怎么辦?這位主子若半夜醒了……” “你去備些吃食放在鍋里溫著,若半夜小姐醒了也方便送來。主子交待過,定要好生伺候,不能有半分怠慢?!?/br> 兩人一同退下,輕聲關門,另有兩個丫鬟守在門前。 直到兩個守門的丫鬟都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房內阿綿才低吟一聲,有了轉醒跡象。 鴉羽般的睫毛抖了抖,阿綿緩緩睜眼,剛想出聲喚香兒,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屋子。她睡之前還記著莊子里布置的內室有一道她覺得很是別致的屏風,如今屏風沒了,擺設也大換樣。 眸光一轉,便掃到另一邊榻上閉眼的香兒。 陣陣酸疼傳來,阿綿慢慢起身,無力地揉了揉額頭,下榻輕搖香兒將她喚醒。 “嗯……小,小姐?”香兒驚詫坐起,目光所及竟是從未見過的地方,“這是哪兒?” 阿綿搖搖頭,她還當之前一直昏昏的睡意是因為藥丸,看來還有被人做了手腳的緣故。 見她狀態(tài)不大好,香兒忙將人扶著坐下,“奴婢身上還帶著藥,小姐可要吃一丸?” “不用。”阿綿感覺這只是睡太久的后遺癥,“你還記得之前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奴婢……”香兒回憶,“奴婢一直在外間守著小姐醒,什么也沒做,后來……后來一醒就見著您了?!?/br> 也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阿綿輕嘆一聲。 香兒走去外屋半刻,回來道:“外面守了兩個丫鬟,也不知她們是好是歹,奴婢便沒出聲。小姐,咱們這是……被人綁了?” 她以往看過些話本,也聽過真人真事,確實有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們被擄走索要贖金的??赡嵌际窃诟F山惡水之地,這可是京城天子腳下,怎么會有如此大膽的人? “暫時還不清楚?!卑⒕d覺得這不是簡單的綁人,如果真像香兒猜的那樣,現(xiàn)在她們的待遇就不會那么好。有單獨的屋子住,還有丫鬟小心在外邊守著,這更像是…… 阿綿飛快回想自家爹爹是否有什么政敵,或是和元寧帝太子有關的種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