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無事?!碧釉俣乳_口,“安儀,上來。” 大庭廣眾之下,阿綿也不好公然違抗太子,只得悶悶不樂走了過去。 果然狡詐,特地挑了這個時候來逮她。直到掀簾坐進去,阿綿都還別開眼,不去看正中間坐著極具威儀的太子。 太子無奈,“還真準備不理我了?” 王泉是知道他這份心思的,前幾日琢磨不透時,太子實在無人可訴,便與王泉說了一番,王泉說得好聽,“太子殿下,這是好事啊??ぶ髦皇切吲?,并非真的生氣,若是真心不悅,定不會像現在這樣,似躲非躲,欲拒還迎。” 然后還提議太子趁這個機會來守郡主,眾目睽睽之下,郡主肯定也不敢不跟他回宮。 若是被阿綿知道王泉這些話,定會怒得暴揍他一頓,還欲拒還迎,先揍得他‘欲拒還迎’! “男女授受不親,太子還是離遠些吧。”阿綿往后坐了些,鼓著兩腮,像個氣呼呼的小動物。 太子看著有趣,很想戳上一戳,但周圍都有人,便命侍從去告訴了朱氏和林大人一聲,他要帶郡主回宮了,令他們不必相送。 馬車緩緩駛離,朱氏目瞪口呆,帶著阿綿來了一次林府,人就又丟皇宮去了,回去二叔二嫂鐵定要埋怨她了。 “父皇有事?!碧雍鋈灰槐菊浀馈?/br> 阿綿果然立刻轉頭,滿臉擔憂,“陛下怎么了?” 太子頓覺有些不是滋味,他怎么覺得……自家父皇在阿綿心中地位遠高于自己呢? 見他不做聲,只目光深遠地看自己,阿綿急了,“難道又犯病了?馬車怎么這么慢,太子哥哥,讓他們快些?!?/br> 唔……太子伸出長臂攔住,阿綿正好撞上去,他唇角一斜,“父皇酒癮和病都犯了,你又不在身旁,孤攔著他,他可每日叫著要砍孤呢?!?/br> 他話中有幾分小委屈,還露出額頭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傷口給阿綿看,“父皇撞的?!?/br> 這也是王泉說的,他說太子殿下平日太強勢,但對著郡主這般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有時就該示示弱,才能讓她心軟,進而卸下心房。 太子也不知王泉這去了勢的公公是如何知道這么多哄女孩兒的招數,不過聽著覺得頗有幾分道理,便決定試試。 上次父皇在場時不就是這么用的? 阿綿眼角一抽,“真是好嚴重的傷?!?/br> “所以父皇暫時還離不得你?!碧涌拷?,凝視著她,低聲道,“孤……也是?!?/br> 阿綿沒感受到這語氣有多感人多深情,只覺得雞皮疙瘩落了一地,眼睛抽搐得更厲害了。 太子在她心中定位一直是言情小說中的邪魅狂狷霸道總裁型的,忽然來個這么無辜賣委屈還玩深情……莫不是中邪了? 她終于開口,卻是小聲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也…犯病了?” 太子:…… 于是一路上,兩人都再無話。 太子面無表情,阿綿極力忍笑,之前的惱怒也拋了開去。 等到了宮中,阿綿才想起一個問題,“香兒呢?” 另一侍從道:“郡主放心,香兒姑娘在后面的馬車上呢,隨后就到?!?/br> 阿綿點頭,想起之前太子的話,“陛下現在何處?” 侍從看了眼太子,回道:“正在東華宮呢,張公子氣色好轉,近日已能下地走動,陛下便每日來尋張公子對弈?!?/br> 哦?阿綿驚訝挑眉,上了另一輛軟轎,朝東華宮去。 太子輦車緊隨其后,等看著阿綿進了東華宮去尋元寧帝,王泉笑著迎上來問太子可有成效,太子才終于一拉臉,一腳將王泉踹翻在地。 “狗頭軍師!” 王泉作勢趟地不起,沉思著:……又是發(fā)的什么火兒? 第四十六章 張合傷勢大好,原先眼見著就要不行了,這才十來日就已經差不多能行動自如,他生得文雅,倒沒看出身體這么強健。 元寧帝很是欣賞他,自從知道張合下棋技術不錯后幾乎每日都來。 他正是犯酒癮的時期,若不找個其他事情來做,恐怕真是要時刻發(fā)狂了。 二人凝神思索,元寧帝好攻,大張大合,喜歡出險招奇招,這讓張合這個看慣了各式書中棋局的人也常常猝不及防。 阿綿進殿,還未至,元寧帝就已因香味辨出了她,未回頭道:“舍得回來了?” 張合聞聲抬頭,忙低眉行了一禮,“郡主?!?/br> 父子兩人真是一個樣……阿綿無語,“陛下,程府才是我家啊?!?/br> 她擺擺手,示意張合繼續(xù),站到元寧帝身旁去看棋盤。 元寧帝哼一聲,“朕既然封了你為郡主,宮中便也是,有何不對嗎?” 阿綿心中默默吐槽,決定不和他爭辯,如今元寧帝越發(fā)幼稚了,連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也能和人爭執(zhí)個半天。 倒不知他這次重新出山,是如何再度收服那些臣子的。 棋盤正廝殺到激烈處,元寧帝落下一子,頗為滿意,自覺這招對面應該不能輕易破解。 沒想到對面的確沒能破解,但卻不是因為他棋技高超,而是因為旁邊多了一個人,張合心不在焉,實在專注不了。 久等之下,見張合還在拈著棋發(fā)呆,元寧帝笑道:“如何?可要朕教教你?” 張合一驚,垂首道:“不,不用,臣豈敢……” 他聲音越說越小,明明之前還能大大方方伴君,如今卻扭捏起來。 元寧帝何等敏銳,很快注意到一旁觀棋的小丫頭。 許是因為今日參加喜宴,阿綿挽了個飛天髻,髻上戴有孔雀銀步搖,穿了一身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額前貼了正適合春日的桃花鈿。她本就生得明媚嬌艷,特意裝扮之下,更是顯出少女柔美來,也怪不得張合看了一眼便發(fā)起呆來。 元寧帝自覺看穿張合心思,露出一個笑來,“朕忽然覺得有些乏了?!?/br> “那,那陛下先去歇息?”張合訥訥道,心想著自己突然這樣是否太明顯了些。 “是該回宮就寢了?!痹獙幍凼忠粨]將棋局攪散,“明日繼續(xù)?!?/br> “是?!睆埡掀鹕硇卸Y,“臣恭送陛下?!?/br> 正好太子進來,見狀挑眉,“父皇這就走了?” 元寧帝從鼻間哼出一聲,示意阿綿跟上,“太子今日辛苦了?!?/br> 太子咬牙,深覺自家父皇就是個老狐貍,他不愿去做讓阿綿與家人分開的惡人,便等自己做了再來截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本還想留阿綿好好說些話,不過照之前阿綿的表現來看,二人恐怕暫時是無法如以往般溝通了。 想著,太子暗暗朝阿綿瞥一眼,見這小丫頭看著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好笑道:“也好,已快夜深,那位大夫明早便能入宮,父皇還是養(yǎng)足精神得好?!?/br> 聽到‘大夫’二字,元寧帝眼神一暗,很快恢復如常。 等元寧帝和阿綿身影不見,張合才能正常開口,“殿下,我身體已大好,即日便可出宮回府了?!?/br> 讓他住在太子殿中,總覺得心中惴惴,雖然這幾日搬離了主殿,但他身為臣子,這般總是不像話的。 “不急,過幾日宮中有事,還少不了你?!碧哟浇且还矗澳憧上牒昧艘裁促p賜?” “保護殿下是小臣本分,哪能提什么賞賜。”張合正色補充,“更何況那日不過碰巧罷了?!?/br> 太子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坐在雕花沉木椅上,食指于白玉棋盤上敲擊,“你如今,也二十有一了吧?” 張合有些疑惑,“正是。” “可有定了親的人家?” “并無?!睆埡衔⒓t著臉。 “前陣子,有幾位大人還特意和孤問起你,府中各有幾位知書達理的千金,你可有意?” “小臣……暫時并無此意?!?/br> 太子微微一哂,“終身大事,也不能由你一人決定,孤看張大人是早就急得不得了。雖有古人云‘先立業(yè)后成家’,但為人子者,豈能忍心讓老父整日憂愁以待?” 張合垂首,有些納悶太子殿下怎么突然關心起他的終身大事來,但這話也不無道理,更何況……他心中那點妄想的綺念,終究是見不得光,也不可能實現的。 更何況他心中清楚,自己之于安儀郡主,不過是個見過幾面的陌生人,而安儀郡主于他,也不過是洛神之于曹子建而已。 “殿下說得是,自然由殿下和父母做主?!?/br> 等張合回偏殿,太子才略有開懷,去了書房又拿出幾本書來,準備于就寢前小閱。 另一廂,阿綿與元寧帝同坐在御輦上,元寧帝面上一直帶著止不住的笑意,讓她不禁疑惑。 片刻后,在某人再次不經意瞥過自己時,阿綿忍不住道:“陛下,我臉上長花兒了?” 元寧帝鄭重點頭,“可不是,開花兒了?!?/br> 阿綿:…… 她不知元寧帝現在心情正是復雜時刻,但總體來說還是欣慰大于其它。他看著阿綿長大,雖之前早有聽說有不少人心悅安儀郡主想要求娶之類的話兒,終究沒親眼見過。張合是他頗為欣賞的青年才俊,其才識氣度于他心中該是京城青年一輩的杰出人物。 他賞識的小輩心悅阿綿,自然讓元寧帝心中暢快,不過如果張合進一步作出其他舉動,那可就不一定了。 阿綿覺得,今日這父子兩人都挺奇怪的。 “再過兩月,阿綿就及笄了?!痹獙幍鬯聘锌痪?,緊接道,“也到了要議親的年紀,朕都還未準備好?!?/br> 阿綿輕悠悠掃他一眼,“是我議親,又不是陛下,陛下想準備什么?” “朕嫁女兒是舉國大事,難道不該謹慎?”元寧帝反而瞪她。 李安聞言,反而笑著接話,“自然是大事,陛下這是終于想給五公主找駙馬了?” 他沒聽著前面的話,還當元寧帝終于又起了興致,想起還有個女兒該成婚了。 …… 元寧帝訕訕,許久未和其他女兒見面,他竟忘了,自己還有幾位正牌公主了。 “叫你多嘴!”順手將一顆果子朝李安擲去,元寧帝頗為氣惱。 正是此時,御輦卻停了下來,前面站了一位著了一身輕薄紗衣,體態(tài)纖柔飄飄欲仙的美人兒,那美人兒對月望了會兒,兀自念了聲,“也不知陛下此刻在何處?!?/br> 幽幽轉頭,她便瞧見了這行人,忙行禮道:“臣妾不知陛下途徑此地,誤擾圣駕,還望恕罪?!?/br> 抬御輦的幾位彼此對視一眼,無奈想著:這位婉婕妤娘娘是耳聾還是眼瞎呢?他們這么大一群人,前面還有開路甩鞭的內侍,她硬是能通通無視,直到說完那一句話才發(fā)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