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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婉,你特么的,太陰險了!”蔣樟轉身,沖進了衛(wèi)生間。 然而戴婉這份要出國的決心,在半年后就夭折了。 起初,是家里幫忙的阿姨被徐女士給辭退了,再之后,接戴婉上下學的張叔叔也走了,所有雜活統(tǒng)統(tǒng)落到了徐女士身上。 戴耀華始終死氣沉沉的,他的話越來越少,時常坐在陽臺上抽煙。徐女士勸了幾次,勸不住,后來就抱著他哭了。 他們雖然不說,但戴婉明顯察覺到家里的經(jīng)濟出了點狀況。 她什么也沒問,只是說不用再請德文老師來家里了,她覺得很枯燥,不想學了。那些鋼琴課,舞蹈班,她也不想去了,下半年就高三了,她得多花點時間學習文化課,畫畫。 她也不讓徐女士接她上下學,開始每天早起,同何家翎一起去等公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何家翎的視線總是似有若無地落在她身上。 她心里一慌,低頭避開了。 有次學校補課,放學晚了,正巧遇上下班高峰期。 公交車上幾乎坐滿了人,一眼望去,就只有何家翎身邊還空了個位置。 戴婉抓著扶手,猶猶豫豫的,見越來越多的人往上涌,便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或許是她落座的聲音太大,何家翎扭頭看了她一眼。 她心虛地笑了笑,“抱歉?!?/br> 他沒說話,戴著耳機,閉上了眼。 戴婉一路忐忑,姿勢僵硬,盡量保持淑女本分。然而她近來天天失眠,這會兒突然犯起困來,東倒西歪的,全然像個滑稽的不倒翁。 在意識模糊之際,她似乎聽到了一聲輕笑。 她驟然清醒,偷偷去看何家翎。 好在他依舊緊閉雙眼。 弋? 戴婉頓時松了口氣,慶幸對方?jīng)]有看見自己的丑態(tài)。 她收回視線,凝視前方的椅背,沒有留意到身邊人微微翹起的嘴角。 在這之后沒幾天,就到了暑假。 高二升高三,學校天天補課,何家翎在家準備出國,沒有來。 戴婉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其實就算父母閉口不談,她從外頭也能聽到風聲。 他們家快要破產了。 以前往來的朋友,或多或少都和戴耀華斷了聯(lián)系,其中就有何自堂。 戴婉不懂大人工作上的事,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假裝不知道,盡量讓他們不為自己分心。 何家翎走的那天,戴婉沒有去送他,她托蔣樟給他帶了份禮物。 那時何家翎正蹲坐在家門口等司機來接他,見到蔣樟,他略微有些訝異。他們雖然偶有交談,但一直不怎么熟。 蔣樟沖他爽朗地笑了笑,“嘿,哥們,幾點的飛機啊?” 何家翎站起身,倚著行李箱,懶懶道:“有事?” “來送你一程唄,畢竟一個小區(qū),一個年級的。你這一走,得過年才回來吧?!?/br> “不回來了?!?/br> “啊?”蔣樟心下一沉,“為什么不回來了!” 他問的這樣理所當然,何家翎突然沒話說了。 蔣樟急切道:“哥們,別不回來啊,天南地北的,總歸還是家里好。你爸媽肯定盼著你回來,還有戴——還有一幫人惦記著你呢?!?/br> 何家翎毫無意義地笑了下,“是嗎?我怎么不知道?” “人家不好意思說嘛?!笔Y樟不露痕跡地切了個話題,“來,你要走了,送你樣東西?!?/br> 何家翎接過他手中四四方方的扁紙盒,莫名道:“這是什么?” 蔣樟也想知道,他問戴婉,戴婉不肯告訴他,于是他便攛掇起何家翎,“拆開來看看,小心點,說不定是什么貴重的寶貝?!?/br> 何家翎稀奇道:“你送的,你不知道是什么?” “我只是受人所托。” “誰?” “這不能告訴你,我答應她保密了?!笔Y催促道:“別磨蹭了,快點打開。” 何家翎難得聽話,他打開盒子,從里頭取出了幅油畫,緩緩展開。 一個人赫然立于紙上。 這人就是何家翎。 周遭一片昏暗,唯他是鮮亮的。 色彩濃郁,筆觸細膩。 蔣樟看著,愣住了,“我靠,這也太……” 好看?傳神?他一時竟找不到詞來形容。 誰都能看出作畫人在此傾注了不少心血。 畫里的何家翎比真正的何家翎還要具有生命感。 然而何家翎卻是戰(zhàn)栗了下,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將手里的畫像燙手山芋一樣丟開了。 蔣樟見狀,趕緊將畫撿了起來,他抖了抖上邊的灰塵,氣道:“你這人,不喜歡也別扔啊,真是傷人心?!?/br> 何家翎的聲音哽在喉嚨里,“這到底是誰畫的?” “哼,無可奉告!”蔣樟還有氣,“你不要我就帶走了?!?/br> “還有——”他無可奈何地長吁了聲,“那傻子還叫我?guī)Ь湓捊o你,她希望你以后能少打架,少生病,少抽煙,對自己好點?!?/br> 何家翎一字一句地聽完,臉上漸漸褪去了顏色。 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自己當時的反應為什么會這么大。 他沒受過愛意,即便有,那也微乎其微,過兩天就消散了。 所以當他直面這畫里涌動的情意時,他下意識地想要抗拒,同時又有些害怕和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