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和徐臻站在門口，他仰頭看著餐廳的名字，感覺這里莫名的有點(diǎn)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他還沒走進(jìn)去，西餐廳的經(jīng)理就馬上迎了上來，笑著問：“是蘇先生嗎？”

    陸黎被徐臻帶進(jìn)去的時(shí)候才發(fā)現(xiàn)，整個(gè)餐廳都被包了下來。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徐臻的杰作。

    餐廳里沒有開燈，只是燃燒著曖昧的，昏暗的燭光，空氣中有著某種甜膩的香味，一切都在極力渲染著有情調(diào)的氛圍。

    見四下無人，徐臻又忍不住站了起來，隔著餐桌去親陸黎的唇角。

    陸黎已經(jīng)很習(xí)慣徐臻對(duì)他的小動(dòng)作，但他還是皺了皺眉，輕斥道：“這是在外面。”

    徐臻卻不在意：“除了你，其他人看不到我。”

    說的也是。

    不過也幸好旁邊沒有人，員工都被他遣退，要不然看到陸黎不時(shí)和對(duì)面的空氣對(duì)話，那他們肯定以為自己瘋了。

    徐臻為陸黎的高腳杯里倒上紅酒，接著端起了酒杯，眼中亮晶晶的看著沒有什么表情的男人，柔聲道：“干杯?！?/br>
    陸黎和他碰了一下，他不能喝酒精，就把杯子放了下來。調(diào)侃道：“我發(fā)現(xiàn)你特別傻?！?/br>
    徐臻笑著說：“我愛你?！?/br>
    陸黎皺眉道：“你能不能別總是這么說，總是說出來的話肯定不是真的?！?/br>
    徐臻極為認(rèn)真的說：“是真的，我愛你?！?/br>
    陸黎拍了拍他的狗頭，也禁不住笑了：“所以說你傻啊。”

    徐臻笑了笑，沒有說話。

    兩人來不是為了要就餐，畢竟陸黎只能吃的下徐臻為他做的飯——據(jù)說徐臻要他來，是要為陸黎彈奏鋼琴。

    陸黎知道，徐臻還沒有放棄讓他恢復(fù)記憶的想法。

    西餐廳的中央就有一架白色的鋼琴，鋼琴被放置在巨大的圓形階臺(tái)上，在鋼琴的四周還高高架起了珍珠的圍簾，銀色的光幕打在了上面，顯得神秘又夢(mèng)幻。

    徐臻看了陸黎一眼，然后走了上去，打開琴蓋，修長的十指放在黑白的琴鍵上，緊接著流暢又悅耳的琴音就流瀉了出來。

    陸黎不懂音樂，但還是覺得眼前的畫面格外賞心悅目，入耳的琴聲格外好聽。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聽到這琴聲的時(shí)候，陸黎的腦中閃過了幾段模糊的回憶，那是曾在夢(mèng)中出現(xiàn)過的記憶。

    當(dāng)時(shí)在陽光下彈奏鋼琴的男人，與現(xiàn)在男人的身影漸漸重合。

    熟悉的可怕。

    驟然侵襲的陣痛打斷了他腦中的畫面，陸黎頭痛欲裂，他緊緊咬住了下唇，卻無法抑制溢出的痛苦呻吟，他嘗到了鐵銹的血腥味。

    陸黎猛的站了起來，將桌子上的東西一掃而下，玻璃杯和餐盤掉在瓷磚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響，紅酒像鮮艷的血灑了滿地，蜿蜒出難看的痕跡。

    琴聲卻沒有因?yàn)樗Ｖ埂?/br>
    陸黎失控的向徐臻的方向大喊：“停下！”

    原本悅耳的琴聲此時(shí)化成了魔音刺穿他的耳膜，陸黎捂住雙耳，渾身顫抖的跪到了地上。

    聽到混亂聲響的餐廳員工們趕了過來，看到了一片狼藉和精神有些失常的男人。

    劇痛讓他神智都有點(diǎn)不清晰，陸黎幾乎是嘶吼的說：“停下！徐臻我去你媽的！”

    陸黎勉強(qiáng)抬起了頭，他看到了徐臻正向他淡淡的瞥了一眼，和往日的溫柔不同，此時(shí)他臉上不帶什么情感，手下只是一味的彈奏著讓陸黎疼痛的樂曲。

    徐臻毫不憐惜的用回憶折磨著男人，陸黎痛不欲生，被疼痛擊打的潰不成軍。

    員工手足無措的上前，想把地上的男人扶起來，陸黎卻猛的揮開了他，踉蹌的走到鋼琴臺(tái)前，撩開了珠簾，盯著徐臻那張讓他痛恨的臉。

    折磨著他脆弱神經(jīng)的樂曲還在演奏著。

    陸黎一把將鋼琴蓋合上，讓那煩人的雜音徹底消失。

    在他眼前的徐臻平靜的看著陸黎，好像在看他的丑態(tài)。

    深深的無力感向他侵襲過來，讓陸黎難受的想哭。

    在他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眼淚就已經(jīng)流了下來。

    每次看他掉眼淚就心疼的不得了的徐臻，此時(shí)卻只是冷眼看著，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陸黎失控的罵道：“你他媽的混蛋啊你——”

    他憤怒的揮出了一掌，卻沒打中任何東西。

    徐臻的身影在變得透明，慢慢消失。

    看男人突然對(duì)著虛無的空氣嚎啕大哭，員工們都懼怕的向后退了一步，只有一個(gè)比較膽大的員工小心翼翼的問：“蘇先生，您怎么了？”

    陸黎通紅著眼珠，渾渾噩噩的走出了西餐廳，連外套都忘記拿。

    第70章 你有病要吃藥（七）

    陸黎一路飆車，闖了好幾個(gè)紅燈飛馳回到了家，就像沒有了平時(shí)的潔癖，他胡亂的把鞋拖到了玄關(guān)，然后急匆匆的走進(jìn)了屋子里。

    室內(nèi)里很黑暗，陸黎沒有開燈，他用被子裹住自己蜷縮起來的身體，在一室寂靜中默默發(fā)抖。

    媽的，他一點(diǎn)都不想這樣，但是生理和心理都忍不住瀕臨絕望。

    控制不住的透明淚珠不停向下掉，陸黎強(qiáng)忍住嗚咽，身體抖的更厲害。

    他忽然就站了起來，隨手抄起什么就一頓狂砸，緊接著歇斯底里的叫喊：“徐臻，徐臻你他媽給我出來，你出來啊——”

    直到把整潔到纖塵不染的臥室砸的像狂風(fēng)席卷而過，陸黎才坐下狠狠喘了口氣，他在一片狼藉中用胳膊環(huán)抱住自己的身體，懼怕似的縮在墻角。

    玻璃尖銳的碎片劃傷了他的手，陸黎也沒感覺到疼痛。

    在無盡的黑暗中，無情的孤獨(dú)侵襲過來，讓陸黎都忍不住有了求死的欲望。

    他看向外面同樣的一片黑暗，接著姿勢(shì)不雅的雙膝著地，向窗戶的方向爬了過去。

    他的手掌又被地上的碎片劃破，沾染上了黏膩的鮮血。

    陸黎就像著了魔一樣，一腔沖動(dòng)都涌上了頭頂，催促著他趕緊去實(shí)施。

    他打開了透明的落地窗，赤腳踏進(jìn)了陽臺(tái)。不是很強(qiáng)烈的夜風(fēng)沒能將他暈沉的頭腦驚醒，也沒能讓他的沖動(dòng)化為虛無。

    陸黎已經(jīng)爬上了圍桿。

    他把雙腳搭在圍桿下，向下看了看令人眩暈的高度，二十三層，足夠讓他掉下去毫無生息的死去。

    有個(gè)惡魔一般的聲音在他耳邊催促著，誘惑著，說只要跳下去，就是解脫一切的良藥。

    陸黎回頭看向身后的一片黑暗，他還僅存著一絲希望，對(duì)著空氣喊著徐臻的名字。

    一遍一遍的，不停的在喊他。

    可每次都會(huì)及時(shí)出現(xiàn)的鬼，此時(shí)卻像拋棄了他一樣，任憑陸黎怎么呼喚都不出現(xiàn)。

    控制不住的眼淚又傾閘而出，陸黎劇烈的搖著頭，那低落的聲音里帶著悲泣：“你出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

    他緊緊抓住圍欄的手在劇烈的顫抖，手背上青筋凸起，求生和輕生的愿望在腦中瘋狂的交替。

    系統(tǒng)尖銳的警報(bào)聲響起：“警報(bào)！警報(bào)！宿主精神異常！”

    陸黎沒理他，甚至連一絲的皺眉都沒有。

    系統(tǒng)快要急瘋了，大聲道：“傻兒子，快醒過來！”

    陸黎一直向下看著，看著下面一片濃稠的黑暗，他深吸了口氣，忽然露出一個(gè)解脫的微笑。

    算了吧，管他什么系統(tǒng)，什么任務(wù)，什么復(fù)活和重生——

    一切都無所謂了。

    陸黎松開了緊緊抓住圍桿的手，然后輕輕的，跳了下去。

    去尋找永恒的解脫。

    重物落地，骨骼分離的劇痛，溢出身下的鮮血，還有……身旁尖叫的旁觀者。

    陸黎沒有立刻死去，他還存留著些許的意識(shí)。

    他感嘆著，原來死的過程也好痛苦啊。

    ……好痛苦。

    ……好不甘心。

    陸黎猛的睜開了眼睛，他還能感覺到全身碎裂般的疼痛，胸腔被刺穿的窒息，還能回憶起瀕臨死亡的絕望和終于解脫的快感。

    他的額上布滿了冷汗，瘋狂的掙扎起來，喉嚨里發(fā)出如困獸般模糊的嘶吼。

    徐臻把他抱進(jìn)了懷里，輕拍著他的背，柔聲安慰道：“不怕，乖，你做噩夢(mèng)了?！?/br>
    陸黎身體抖個(gè)不停，他緊緊的抱住了徐臻，在確認(rèn)對(duì)方是實(shí)體后才驀地松了口氣。

    他都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虛幻還是現(xiàn)實(shí)。

    徐臻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緩好聽，他看著怕的幾乎要崩潰的男人，心疼的問：“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夢(mèng)？”

    陸黎沒說話，他咬緊牙關(guān)，拼命的去捶打著徐臻。

    一拳又一拳，直到筋疲力盡。

    徐臻躲都沒躲，他收緊了抱住陸黎的胳膊，不停的在缺失安全感的男人耳邊道：“不怕，那只是夢(mèng)。”

    陸黎一巴掌扇到他的臉上，響起了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響。

    徐臻更是心疼的眉頭緊皺。

    陸黎眼眶通紅，他儼然失去了平日的冷靜，抓住徐臻的衣領(lǐng)就問：“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覺？嗯？你是要逼瘋我是不是？cao你媽徐臻，看我這么傻逼你覺得痛快是吧？”

    徐臻表現(xiàn)的越平靜，他的心里就越狂躁。

    徐臻靜靜的看著他發(fā)瘋，忽然嘆了口氣，用手指摩挲著陸黎幾乎猙獰起來的臉頰，說：“你覺得我是，我就是。你覺得我不是，我就不是?！?/br>
    這什么破回答。

    系統(tǒng)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急切的反駁著徐臻：“傻兒子別信他，他就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