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那感情好,進來時看見那一湖的荷花,我就走不動路了?!?/br> 眾人便知趣的告退。 離了人,展薛氏便略帶不滿的看著沈妙嬌:“弟妹和世子夫人姑侄一場怎么也不關(guān)心幾句?” 沈妙嬌抿了抿唇不說話。 展薛氏嘴角一陷,正要說什么,展夫人目光就掃了過來,她霎時噤了聲,心里卻不滿。家里什么好的都緊著她沈妙嬌,她好強愛爭先,自己也讓著她,誰讓沈家炙手可熱,展家要靠著沈家。只要丈夫好,自己就是供著她都愿意,可結(jié)果呢,除了一開始沈家?guī)椭鉀Q了公公的麻煩,之后再沒沾到半點光,哪家姻親是這樣的,連些順手的事情都不搭把手。 這么幾個月下來,展薛氏也發(fā)現(xiàn)沈妙嬌和娘家關(guān)系緊張,隱隱覺得,怕是她們把情況想的太樂觀了。 展夫人對沈妙嬌緩聲道:“眼下家里這情況,你大嫂也是心急了,說話失了分寸,你別往心里去。” 沈妙嬌點了點頭,有些不敢看展夫人的眼。 過了幾日,冀太妃便如約請了交好的幾家女眷過來賞荷,時間定在太陽下山之后。 而沈妙嬌終于硬著頭皮找上了天璇。 倚在美人靠上喂魚的天璇聞聲偏過頭,抬眼看著局促的站在她面前的沈妙嬌,微微一怔。 ☆、第115章 女兒家嫁人猶如第二次投胎,這句話在沈妙嬌身上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從前那么囂張跋扈的一個人,哪回見著她,沈妙嬌不是翻白眼撇嘴,后來好一些,也是當她不存在。如今竟然會局促了! 天璇不動聲色的打量她,穿戴都是精致的,顯然物質(zhì)上沒有被虧待,但是精神上,天璇的目光在她臉上一掠而過。十五歲的女孩,眉宇之間已經(jīng)透出壓抑和煩躁。 她也聽說了沈妙嬌和展望書的事,新婚頭一個月,沈妙嬌就從書房翻出了林嘉玉的畫像和悼亡詩。沈妙嬌這樣的性子哪能受得了這個,當場就撕毀了。展望書勃然大怒,沈妙嬌大哭著跑回沈府,最后展望書上門接了兩次才把人接回去。 雖然人接回去了,不過估計夫妻倆還是不諧,要不然哪個新嫁娘會是這氣色。 “嫂嫂,魚魚?!迸吭诿廊丝可衔刽~的十七娘拉拉天璇的袖子。 天璇偏頭,又抓了一把魚食投下去:“那你數(shù)數(shù)看有幾條魚?” 小姑娘清清亮亮的聲音便響起來:“一、二、三……八、九、九、九!” 天璇聽著她九九九,就是上不了十,忍俊不禁,摩著她毛絨絨的腦袋:“十!” “十!”十七娘大聲道,念完了挺著小胸膛似乎在邀賞,天璇十分配合的親了親她的嫩臉蛋:“我們十七娘真聰明都會數(shù)到十了?!?/br> 晚霞的余輝在兩人身上鍍了一層暖暖的光,更暖的是沈天璇眼底的光,溫柔至極。 沈妙嬌有些失神,目光緩緩移到她微凸的的腹部,忍不住按在了自己腹部,她差點也要有一個孩子了。 留意到沈妙嬌的動作,天璇心里一動,難道她也有了,可看她神情又不像。 見她望過來,沈妙嬌心里一慌,趕緊移開手,咬了咬唇:“聽說你現(xiàn)在偶爾還會反胃?” 這樣的和顏悅色,看來是有所求了,天璇淡笑:“已經(jīng)好多了?!?/br> 沈妙嬌扯了扯嘴角:“也是,這里涼快,你向來苦夏,住到這兒來人舒服了,孕吐反應(yīng)自然好了。” 天璇笑了笑,還真是不習慣這樣的沈妙嬌,想來沈妙嬌比她更不習慣。 沈妙嬌的確渾身不自在,恨不能拔腿就走,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展家人的臉就在她眼前浮現(xiàn)。 展望書對她不算差,但也不親近,客客氣氣疏疏離離,為此她幾次三番和展望書爭吵,可每吵一次,展望書就離她遠一步。要不是展夫人壓著,恐怕展望書都不肯回屋歇了。 沈妙嬌雙手捏在一塊,環(huán)顧一圈,見除了下人外,就剩下蔣十七娘這個奶娃娃,故徑直開口:“我有事想和你說說?!?/br> 天璇看她周身氣勢一變,不由好笑,倒想聽聽她打算說什么,遂問:“什么事?” 沈妙嬌雙手不由得握緊:“山上無聊,過幾天我打算請個戲班子來解解悶,你不是最愛聽戲的,要不過來散散心?!闭f完,她就緊張的盯著天璇。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天璇緩緩的搖了搖頭:“這陣子我身子不方便,不大想出門?!彼牟恢?,沈妙嬌是想告訴外人,她們姑侄倆好著呢!這一陣,她懷孕不舒服除了回過娘家兩次,再沒出過王府大門,所有帖子都婉拒了,若是出現(xiàn)在沈妙嬌的宴會上,旁人自然得掂量下對展家人的態(tài)度。 若是關(guān)系好,她這兩天精神也恢復(fù)了,自然愿意露個面,可沈妙嬌,還是算了吧! “你不是不吐了嗎?”沈妙嬌臉色一變。 天璇一哂,淡淡道:“我嗜睡?!?/br> 沈妙嬌臉色變了又變,壓低了聲音道:“連半天時間都抽不出來嗎?” “抽不出來?!碧扈怖淞四槨?/br> 沈妙嬌一口氣堵在喉嚨口,語氣不好起來:“半天不行,一個時辰都沒空嗎,你來一下露個面就這么難?我都答應(yīng)我婆婆了,你這樣,讓我回去怎么和她交代!” 瞧她一臉憤懣,天璇輕嗤一聲,摸了摸有點被嚇到的蔣十七娘,放柔了聲音道:“十七娘去問外面玩一會兒好不好?” 蔣十七娘看看天璇,再看一眼沈妙嬌,點頭:“好!” 爬到地上,歪歪扭扭的行了禮,被丫鬟牽走了。 這一會兒功夫,沈妙嬌堵在胸口的那口氣也消了,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的沈妙嬌頓時漲紅了臉,忽爾又白。 展夫人讓她請沈天璇看戲就是為了示好,消除兩人之間的隔閡,她覺得兩人從小結(jié)起來的梁子,哪能輕易消除,可這話她根本不敢和展夫人說。 沈妙嬌動了動嘴唇,囁嚅著想說什么,可半響過去,還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天璇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美人靠上,不疾不徐道:“我為什么沒空,七姑姑心知肚明。” 沈妙嬌臉色更白,睜大了眼看著天璇:“你!” 天璇迎上她的視線,繼續(xù)緩聲道:“種什么因得什么果。當年七姑姑何等肆意快活,想罵就罵想打就打,可曾顧忌過誰的臉面?,F(xiàn)如今遇上困難了,倒想起我們這些親人了,想講感情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br> 沈妙嬌的臉頓時僵硬了,那時候她小不懂事,略大一點隱約明白厲害了,可都鬧成那樣了,怎么可能冰釋前嫌,索性不管了,反正父親母親疼她,她有什么好怕的??扇缃癫虐l(fā)現(xiàn),父親會不疼她,母親有心無力,她的夫家對她好都是沖著她背后的沈家。 片刻后,沈妙嬌忍著屈辱和心慌開口:“當年我年紀小不懂事,世子,世子夫人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天璇略略一愕,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沈妙嬌漲紅的臉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看來她在展家日子是真的不好過,否則哪會如此低聲下氣。 她想起了前一陣,沈天瑜來看她時和她念叨過一回,軍中有人想巴結(jié)沈二叔,順手就給展家子弟行了方便,然后不著痕的透露給沈二叔,做了好事當然得留名,否則豈不是白做好人了。沈二叔的態(tài)度卻十分耐人尋味,他讓人公事公辦。 公事公辦,時下官場就是個人情場,提拔扶持親信才是常態(tài),六親不認的反而是異類。 “我不會刻意為難你,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來?!?/br> 沈妙嬌一喜。 “但是我也不會特意幫你!”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冷的沈妙嬌如墜冰窖。 天璇道:“若有人從小就仗著輩分和寵愛與你處處作對,長大后見了面也是橫眉冷對,七姑姑摸著自己的良心捫心自問,你會不計前嫌的幫她。我是沒有這份胸懷的,咱們之間禮數(shù)盡了便可,多余的還是算了?!?/br> 聽出她話中決絕,沈妙嬌知道再無回旋余地,十幾年的驕傲也不允許她繼續(xù)自取其辱,遂擠出一抹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世子夫人了?!眮G下話,草草行了禮便走。 天璇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氣性還挺大。 谷雨捧了一盞茶給天璇,忍不住道:“七姑奶奶變化可真大!”都氣成那樣了,可還不忘記行禮,看來是不想被旁人看出什么來。 “在娘家那會兒懶得和她計較,在展家,”天璇喝了一口茶:“人家捏著鼻子娶她就是為了借力,可事與愿違,人家能不憋氣嗎?不過只要沈家不倒,展家人也不敢過分,頂多言語上擠兌幾句。”這就是低嫁的好處了,要是沈家繼續(xù)給沈妙嬌撐腰,那她在展家橫著走都行,可憑什么?。?/br> 白露看一眼谷雨,示意她別提這些喪氣事,又道:“算著日子,世子明天就能到了。” 天璇眼里涌現(xiàn)純粹的笑意,輕撫腹部,“是啊!” # 八月初六,大軍凱旋而歸,冀王親自在城外迎接,立功將士入城時萬人空巷,夾道相迎。 松泉山莊內(nèi)也做好了迎接的準備,想他大概要明天過來,畢竟今天還有慶功宴。 哪像午后人就來了,正打算午歇的冀太妃又驚又喜,拉著蔣崢一個勁的心疼:“瘦了,還黑了,受苦了!”看完蔣崢,又去看唐一凡:“都受苦了!祖母給你們好好補一補?!?/br> 唐一凡笑嘻嘻的應(yīng)了,又奉承了幾句。 冀太妃被哄得眉開眼笑,忽然想起來:“你們怎么來了,還以為你們要明天過來?” “下午沒事,便來向您和母親請個安?!笔Y崢道。 冀太妃挪揄的看著他明顯不信,正要說什么,就聽見丫鬟稟報蔣嵐來了,遂道:“這丫頭消息可真靈通!”瞅一眼喜上眉梢的唐一凡,再去看蔣崢,特意道:“嵐丫頭不樂意午歇,阿璇怕是已經(jīng)歇下了,這孩子最近貪睡的很?!?/br> 蔣崢笑了笑:“這一陣有勞祖母照顧她?!?/br> “說什么呢!”冀太妃擺手:“是她陪著老婆子打發(fā)時間才是,這孩子這陣子受苦了,你見了面可得好好安慰她一下?!?/br> 話音剛落,蔣嵐就進來了,興匆匆的腳步一頓,指著唐一凡一臉的不敢置信,叫起來:“你怎么成煤球了?!?/br> 唐一凡笑容頓時垮了,摸了摸臉哪有這么夸張,不就是稍微黑了一點嗎? 冀太妃嗔她:“胡說什么呢!”又道:“蝎蝎螫螫的吵得我頭疼,你們出去說話吧,我要睡了。”她老人家就不打擾小兩口團聚了。 三人便告退,唐一凡問蔣崢:“去向王妃請安?” 蔣嵐搶道:“母妃這會兒肯定歇著呢,否則早過來了?!?/br> 蔣崢頷首:“你們自己玩,我先行一步。”說罷就往東邊走。 蔣嵐擠眉弄眼的在后面叫:“大哥,大嫂也歇著呢!” 蔣崢沒理她,大邁步伐。 ☆、第116章 白露早就知道蔣崢在山莊內(nèi),不過她并沒有叫醒午睡的天璇,自從懷孕后,天璇就變得嗜睡,一旦被人叫醒,整個下午都會精神不濟。而是在院門口相迎,果然迎到了人,屈膝一福,低聲道:“夫人剛睡下半個時辰?!?/br> 蔣崢頷首,問:“夫人這兩天胃口如何?還吐嗎?” “自從來了山莊,夫人胃口就好了許多,且一次都沒有反胃過。今天早晨夫人喝了一碗小米粥,兩個水晶蝦餃,一個玉米面饅頭,還喝了一杯牛乳。巳時半吃了一碗杏仁露、兩塊馬蹄糕和一小碟葡萄當點心,中午吃了一碗米飯……” 這樣的瑣碎,蔣崢卻聽得十分認真,聽罷露了笑影:“胃口倒不錯!” 蔣崢又問了幾句,到了房門外,兩人不約而同止了話音。 在屋內(nèi)伺候的谷雨斂身行禮。 見蔣崢揮手,谷雨便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 櫸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上側(cè)躺著一人,三千青絲散在枕上胸前,黑緞一般,襯得膚色瑩如月澤。 蔣崢心頭泛起陣陣柔意,走到床頭坐下,目光從她臉上慢慢挪到腹部,白色羊絨薄毯下微微凸起。蔣崢伸手覆上,前所未有的弧度讓他心神俱蕩,連心跳都有一瞬間的紊亂。 百聞不如一見,這一刻那種即將為人父的喜悅才鋪天蓋地的徹底涌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