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蔣嵐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她三哥溫潤如玉,翩翩君子,哪怕成親了,有的是鬼迷心竅的想給他做妾。紹堂哥更不用說了,喜歡他的姑娘猶如過江之鯽:“可憐的,那你們躲著吧,我們先走了?!?/br> 一直不說話的天璇略略一幅,便與蔣嵐走了。 望著兩人裊娜的背影,蔣嶸緩緩打開了象牙折扇,語調(diào)曖昧:“之前看見大哥從嵐兒院子里出來,想必小兩口躲起來親熱了。你看我這小嫂子走路姿勢有些怪,看來大哥可沒憐香惜玉。也難怪,他中午喝了不少,又是如此尤物,失了分寸也正常。” 蔣紹眼角微不可見的繃緊了。他心里清楚,她走路姿勢不同尋常是因為腿傷未愈,蔣崢再是想,也不會在這種日子那種場合做什么。但是嫉妒依舊蝕骨,他可以光明正大親近她,親她,吻她,疼她…… 蔣嶸收回視線,搖頭失笑:“這也怪不得大哥,畢竟他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血氣方剛哪能忍得住。反正兩人定了親,只要不鬧出孩子來,怎么樣都無傷大雅。倒是紹堂哥,你年紀(jì)也不小了,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都沒有。那邱姑娘好歹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為了你都做到那份上了,委實癡心??上煲馀耍故潜阋肆死纤??!本魅缡Y嶸,豈猜不出邱淑清是沖著誰去的。 蔣紹漫不經(jīng)心的彎了彎唇角:“我可無福消受?!?/br> 蔣嶸笑了笑:“咱們出來也有一陣了,該回去了。” 蔣紹略一頷首。 蔣嶸抬手一引,讓蔣紹先行:“那我們走吧,今日名門貴女云集,堂哥不妨好好留意下,若是你挑中了可心的,祖母和嬸娘不知得多歡喜。” 蔣紹勾了勾唇:“借你吉言。” 二人說笑著回到了人聲鼎沸之中。 “看到幾個朋友,我去招待下,堂哥自便。”蔣嶸客氣道。 蔣紹頷首:“你去吧!” 有人見了蔣紹,便迎上來說話,然他心不在焉,隨口敷衍,來人也不傻,趕緊找了個借口溜走,省得討人厭。 蔣紹站在原地,看見的是高朋滿座,聽見的是鼓樂齊鳴,如此的熱鬧非凡,他卻無端端生出一股格格不入的荒涼之感來。 忽的,他察覺到有人靠近,立時收斂了異色,便聽見一個清朗的聲音叫:“紹表哥!” 蔣紹回頭,看著走近的顧深。 顧深望著他一如往常的神色,摸了摸自己后腦勺,果然是自己眼花了。 顧深甩了甩頭,看來是他中午喝多了,熱情洋溢的湊上去,經(jīng)過上午擊鞠場上那一盞茶的功夫,顧深徹底倒戈成為他的腦殘粉,十分想向他請教擊鞠技術(shù)。 蔣紹對他有所圖,遂也十分耐心,有問必答。 如此,顧深更是覺得他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拉著問了幾個問題后,顧深頓覺茅塞頓開,猶如醍醐灌頂,感動的不行。好歹有分寸,知道不能一直問下去,否則要惹人厭煩了,遂一指西北角:“那兒在表演口技,要不我們?nèi)ヂ爼?。我聽說紹表哥對口技頗感興趣,據(jù)說還會一點是不是?” 聽說,聽她說的嗎? 蔣紹看他一眼笑:“年幼無知學(xué)來玩?!?/br> 顧深跟在他身后,感慨道:“有什么是你不會的嗎!” 蔣紹笑了笑,沒說話。 西北角上施八尺屏障,褐色長衫的口伎人坐屏障中,面前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正在表演口技。 演的是垓下之戰(zhàn),一張嘴把金戈馬蹄,短兵相接展現(xiàn)的精彩逼真,引人入勝。 一幕閉,那伎人飲茶潤口,聽眾紛紛慷慨打賞。 顧深意猶未盡的贊嘆:“這伎人口技不錯,活靈活現(xiàn),真假難辨?!?/br> 身后就有一青衣長袍的青年接話:“顧公子剛來信都不知道,他是我們信都最富盛名的口技人,這北邊有名的口技人都是他徒子徒孫。不過這些年他年歲大了鮮少登場了,今兒是冀王妃過壽,才會重新出山,否則可沒這耳福。” 顧深向來是個熱情的,別人釋放善意,他絕不會拒絕,遂笑:“信都果然人杰地靈?!?/br> 雙方都釋放善意,就有了聊天的氛圍,那青衣長袍的青年別有深意看一眼蔣紹,狀似無意道:“說來家妹也算是他半個徒孫?!?/br> 顧深詫異。 那青年便道:“家妹自幼就愛聽口技,看得入迷后就想學(xué),我娘拗不過她,讓她學(xué)了一陣,她也有天賦,學(xué)的有模有樣。這倒好整天就開始捉弄人,不是模仿家中長輩就是模仿兄弟姐妹的聲音。今年上元節(jié)更是調(diào)皮,她與我姑媽家表妹互換了衣裳,她帶著昆侖奴面具裝成表妹,隨著我姑母回了家,我姑媽愣是直到她摘了面具才發(fā)現(xiàn)。” 顧深不信:“這做母親哪能認(rèn)不出女兒。” 青年道:“家妹與我那表妹身形相仿,又穿著我表妹的衣裳首飾,臉上罩著面具,聲音更是學(xué)的一般無二,就連小動作都學(xué)了去,一時半刻哪能分得出?!?/br> 說話間,他時不時掃一眼蔣紹。 這些年多少閨秀在蔣紹這鎩羽而歸,清純的,冷艷的、端莊的、嫵媚的,溫柔的,可以說所有類型的美女都在他這撞了壁。 以至于眾人對他到底喜歡哪種姑娘的猜測甚囂塵上。賭坊里甚至為此專門開了盤,賭最后他會娶個什么類型的姑娘。 青年覺自家meimei屬于古靈精怪類,據(jù)他打聽來的消息,蔣紹年少時學(xué)過一陣口技,正好自己meimei也喜歡這個,指不定就能引起蔣紹注意了,畢竟蔣紹年少時也屬于愛玩的,故有此一幕。 見蔣紹神色如常,眼底毫無波動,青年不由泄氣,雖然不是很抱希望,但是總歸抱了希望?;仡^,希望那小姑奶奶不要折騰自己。 正祈禱著,青年余光瞄見顧深的臉一點一點白了,雙眼瞪著極大,里面盛滿了不敢置信,心下一驚:“顧公子!” 顧深猛地抓緊了扶手,同樣的穿戴,身形一樣,聲音一樣,再戴一個面具連親生母親都能騙過。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上元節(jié)后的天璇,她見人必帶帷帽且輕易不見人,當(dāng)時他就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可只當(dāng)她受傷嚴(yán)重受驚過度。可在沈府第一天就確認(rèn)了,她分明只是輕傷! 他腦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很荒謬的念頭來,只一想便覺脊椎發(fā)涼,三魂六魄都不穩(wěn)起來。 ☆、第68章 他在別莊見到的天璇是她本人嗎?會不會也是人假扮的? 一旦有了懷疑,很多之前不起眼的東西就變得可疑起來。顧深越想越覺得當(dāng)初在別莊內(nèi)見到的天璇可疑起來,處處透著古怪。 從上元節(jié)到她走的那天,整整二十多天,她一直帷帽不離身,寡言沉默,自己去看了她兩次都被三言兩語打發(fā)了。就連母親回來也抱怨了幾句,后來父親說她這次嚇壞了,讓她靜一靜,不許他們再去打擾她。 二月上旬,蔣崢派了玄甲鐵衛(wèi)直接把她從別莊接走,理由是梁州不太平,她差一點被綁走,而且因為耿氏落敗,梁州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是有些不平靜。 那時候沈天樞正好在雍州辦差,順道把天璇接回了信都。 …… 細(xì)思恐極!咕咚一聲,顧深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他抓著扶手的雙手猛地握緊,他有點被自己這個猜測嚇住了,嚇得四肢冰冷,心跳加速。 “深表弟?”蔣紹拍了拍顧深的肩膀,目光沉沉的看著額角布滿細(xì)汗的顧深,他像是遇見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 冷汗淋漓的顧深回過神來,有些茫然的看著蔣紹。 蔣紹眸色轉(zhuǎn)深:“你怎么了?” 顧深愣了下,繼而又趕緊搖了搖頭,這猜測不管真假,絕不能對人說,否則會害死天璇的。他避開蔣紹的視線,端起案幾上的茶要喝,卻因為手抖而打翻了茶盞。 候在一旁的丫鬟趕緊上前收拾:“公子,您可有燙著?” 顧深揮開她,煩躁道:“沒事?!?/br> 蔣紹深深的看他一眼:“深表弟沒事吧!” “沒事,沒事!”顧深火燒火燎的站了起來:“我去更衣。”說罷也不看蔣紹,提腳就走。 推銷自己meimei失敗的青年愕然的看一眼幾乎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的顧深,茫然道:“是我哪里說錯話,嚇到顧公子了?” 蔣紹望著被已經(jīng)被人擦干凈的案幾,笑了笑:“這小子向來一驚一乍的,不用理他?!?/br> 聞言,青年才放了心,賊心不死的想繼續(xù)推銷。 蔣紹卻是沒有面露不耐,反而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閑聊,心中思付著顧深的異常就是因為眼前這人的話,這話里有何蹊蹺,然縱使他有七巧玲瓏心,這沒頭沒腦的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且說神不守舍離開的顧深,他疾走出一陣,被五月的太陽一曬,一身冷汗化作一身熱汗,方覺整個人又熱乎起來,心緒也稍稍平靜了些。旋即本是隨意打量四周目光凝了凝,凝在了遠(yuǎn)處被眾星伴月般簇?fù)碇氖Y崢身上。他穿著墨色鶴氅,越發(fā)襯得他高大魁岸,氣勢如山,身在人群中,存在感依舊強大到不可思議,一舉手一投足,皆是威風(fēng)八面。 顧深是一直看他不順眼的,當(dāng)年蔣崢在雍州剿匪時,父親就對他贊不絕口,恨不得扒拉過來當(dāng)親兒子才好。這種別人家的孩子最討厭了。再后來他和天璇定了親,就更看他不順眼了。 可今天,顧深突然覺得這人看起來順眼多了。 如果他的猜測是真,那么最后把天璇救回來應(yīng)該就是他。對方大費周章的把她擄走,以她容色,這期間的遭遇根本不敢深想,有多少男子能不計較。 蔣崢將這事瞞的滴水不漏,保全了她的名聲,還對她一如往初。他對她也是用情至深了! 正在與人應(yīng)酬的蔣崢?biāo)朴兴X地望過去,顧深想了想決定給他一個大笑臉。 蔣崢略一頷首,轉(zhuǎn)開視線繼續(xù)與人攀談。 看他這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顧深不由郁卒,自己看他順眼不順眼,人家壓根兒不在意。 # 冀王妃的壽誕會一直鬧到天明,為了盡興,冀王特地下令,解了今日的宵禁。 天璇等閨秀卻是在二更的梆子敲響時就告辭。徹夜狂歡那是男人的事,如沈凜沈天樞都是不走的,剩下的項目就有些少兒不宜了。說是冀王妃壽誕,其實還是男人的主場,是冀王款待犒賞屬臣的場合。 蔣嵐戀戀不舍的拉著天璇的手:“你留下陪我唄,又不是沒住過?!?/br> 天璇覺得平日做客留宿不算什么,這種日子留著總有點怪怪的,所以還是堅決的拒絕了她。 蔣嵐嘟了嘟嘴,一臉的不樂意。 天璇掐了掐她的臉哄:“乖,聽話,過兩天陪你玩兒?!蓖耆呛宥鋬旱恼Z氣。 蔣嵐卻是頗吃這一套的,順勢道:“說好了,過兩天我約你過來,你一定要來哦。正好我們可以在摘星臺上看星星?!?/br> 天璇自然滿口應(yīng)下。 一回到沈府,劉氏便讓諸人散了?;氐綏窃旱奶扈瘎傘逶⊥甏蛩阈?,就見谷雨急匆匆的進來。 天璇不由一驚,不等她問,谷雨就道:“少夫人發(fā)動了?!?/br> 天璇下意識往門口跑,被谷雨攔住了才想起自己如今還披頭散發(fā),只穿了里衣,立刻道:“趕緊給我收拾。”一迭聲追問:“怎么說發(fā)動就發(fā)動了?這不是才八個多月?派人通知我大哥了嗎?” 谷雨替她綰著最簡單的發(fā)髻:“說是少夫人正睡著,突然就發(fā)動了,浮曲院應(yīng)是派人去請了?!?/br> 天璇想想也是自己多此一問了,收拾好便急步趕往浮曲院。 浮曲院里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天璇一入內(nèi)就見劉氏已經(jīng)在了,只不等開口便被朵兒的哭聲吸引了心神,朵兒住在浮曲院里,小孩子哪怕睡得再深,這動靜也被吵醒了。 劉氏便道:“你去看看朵兒,她最是依賴你。這里有我。” 如此天璇腳步一拐就去了西廂,屋內(nèi),奶娘正抱著朵兒哄,小姑娘雖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依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見了天璇哭得更委屈,臉上都是淚,伸著手叫:“姑姑,姑姑?!?/br> 天璇搶步上前從奶娘懷里接過她,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一邊走一邊拍著她的背安撫。 朵兒小手揪著天璇的衣領(lǐng),含含糊糊的叫:“娘,娘~” 天璇一下一下?lián)嶂?,柔聲道:“娘在給朵兒生弟弟呢,馬上就好了,以后朵兒就是jiejie啦,要是有人欺負(fù)你,你一揮手一下令,弟弟們就會沖上去幫你打壞人?!?/br> 顯然這個還需要好幾年才能實現(xiàn)的美好畫面吸引了小姑娘注意力,她抽抽噎噎的問:“真的?” “當(dāng)然,姑姑什么時候騙過你。” 趁著這會兒功夫,天璇拿披風(fēng)將她嚴(yán)嚴(yán)實實的裹起來:“姑姑那里有一盒桂花糖,你要不要”一邊哄著一邊往外走。 到了外面聽見更加清晰的嘈雜聲,小姑娘又要哭,天璇趕緊抱著她往棲星院跑,然后拿了一堆糖和玩具把她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