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而男人時不時就下意識用右手去摸一摸那枚戒指。如果隔得遠了,可能只是覺得他焦躁不安、雙手不停動彈,但是離得近了才能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在摸那枚訂婚戒指。 在這個時刻,丁億也免不了去想,他到底在煩躁地想些什么?這個噩夢,會與他的煩躁有關嗎? 任務者們此前的討論,已經(jīng)將噩夢主人的候選條件決定在年輕男人的身上,而眼前這個人,就十分符合他們預想之中的條件。 更關鍵的是,牧嘉實的言語似乎也暗示著,這個人是一個重要角色。 抱著一種好奇、困惑的情緒,丁億來到那個人的面前,并且試探性地問:“你好?” 那個男人回過神,還沒看清楚眼前是誰,就下意識皺起眉,暴躁地回應:“誰???別來煩老子!” 丁億無奈地心想,真是不太好打交道。 男人看清了眼前站著的是一個年輕女子,語氣也沒有變好,仍舊不耐煩地說:“我忙著呢。有什么事情找別人去。” 忙著呢? 丁億狐疑地看了看男人空空如也的兩只手。 男人下意識漲紅了臉。 丁億意識到,這人的脾氣、情緒,似乎都被某件事情影響了,所以現(xiàn)在才會如此焦躁和不耐煩。 她想,那會是什么事情? 當然,也許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一個脾氣暴躁、上班摸魚的人呢? 丁億說:“我們剛來蒼城,來博物館想問問……” “博物館?”男人嗤笑了一聲,“這種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再說了,藏品都要搬空了,還逛個屁?!?/br> “你負責搬運藏品嗎?” 男人皺著眉,語氣不太平和地說:“是又怎么樣,管你什么事?我用得著告訴你嗎?” 這人的臭脾氣實在是令丁億有些受不了了。雖然因為道具卡的關系,男人還是會回答丁億的問題,并且信任丁億給出的說法,但是他這樣的脾氣,讓人難以溝通。 丁億略微遲疑了一下,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牧嘉實走過來,為丁億解了圍。 他語氣平淡地說:“我們會來博物館,是因為我們遇到了一個女人。她說,她的未婚夫就在博物館?!?/br> 男人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是一滯。 丁億立刻追問:“你和你的未婚妻鬧脾氣了嗎?” 在看到男人的反應,又想到他之前頻繁撫摸訂婚戒指的動作,丁億便立刻意識到,男人的煩惱或許是和他的未婚妻有關。 男人的面容沉了沉,他沒有否認丁億的說法,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是因為丁億的那張道具卡。 不管如何,最后他只是生硬地說:“跟你們沒關系?!?/br> “你們?yōu)槭裁磿臣??”丁億想了想,順著牧嘉實剛才的說法說,“我們和你的未婚妻見了一面,她拜托我們來和你聊聊?!?/br> 男人本能地相信了丁億的說法,神情也緩和了一些。 牧嘉實旁觀著他的變化,心中暗自感嘆,認為丁億的那張道具卡可真是了不得。 居然能讓這個脾氣暴躁、不好打交道的男人,如此本能地信任她。想必,窄樓中那些任務者和窄樓居民,就更加如此了。 難怪丁億能在短短時間內(nèi),聚集起旁人無法想象的巨大財富。 他們兩人面前的男人,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又冷笑了一聲,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未婚妻的行為可笑,他說:“要你們來和我談談?不如讓她自己好好想想?!?/br> 丁億有些困惑地看著他。 男人說:“信什么天外來客、天上飛過來的東西……她那么大個人了,到底有沒有腦子?覺得我們今天就要死了……有病吧? “我每天工作忙得要死,回家還要聽她說什么,末日就要來了,我們都活不了了……她不覺得煩,我都要煩死了。你們要跟我好好談談,不如去和她好好談談?!?/br> 丁億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男人會表現(xiàn)得如此暴躁和心不在焉。 他的未婚妻,似乎是深信報紙上的那些說法,認為天上即將墜落的東西會造成人類的末日,因此絕望不可自拔。 這種情緒感染到了她的未婚夫,讓他的情緒變得越發(fā)暴躁。 從這個男人的表現(xiàn)來說,他似乎并沒有瘋狂,仍舊保持著清醒和理智。 但是他的未婚妻使他越發(fā)煩惱起來。他并不信任天外來客的說法,也不知道頭頂上會掉下來什么東西。 他說:“我們的婚禮就在下個月。她能不能好好想想婚禮的事情,別老是去相信那些不靠譜的陰謀論。腦子傻就別想太多。” 男人的語氣依舊不太好,但是提及婚禮的時候,還是緩和了不少。 他恐怕是希望眼前這兩人,將自己的態(tài)度傳達給他的未婚妻。 然而丁億卻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她難道應該說,他的未婚妻說的是對的,真的有什么東西朝著這顆星球墜落而來。 而人類,的確也將在這樣的浩劫之中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 所謂的婚禮……恐怕已經(jīng)成了泡影。 這樣的話如果說出來,或許男人會立刻開始罵人吧。 所以丁億只能沉默了。 而她的沉默也讓男人誤會了,男人冷笑了一聲:“所以你估計還是相信她的?!?/br> 他頗為諷刺地說,“什么天外來客,什么滅頂之災,你們都是被那群「專家」給忽悠了吧!” “專家?” 丁億突然意識到,關于天上不明物體的事情,他們似乎還是了解得太少了,按照男人的說法,這似乎都已經(jīng)成了某種……學問? 男人說:“當然了!自從人類變瘋了之后,各種學派、陰謀論就變得流行起來。 我是不懂他們之間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區(qū)別,反正我就統(tǒng)稱他們是「專家」。反正,也確實是。 “幾天前,有人觀測到天上飛過來一個東西之后,這群「專家」就徹底地瘋了。 有人說這是神罰,有人說當初造成瘋狂的罪魁禍首終于要現(xiàn)身了,還有人說,人類估計得在無知的絕境之中毀滅了。 “反正我一個都不信,一群傻逼?!?/br> 男人用著格外諷刺辛辣的語氣說。 然而丁億卻暗自想,可那的確是人類未來的遭遇……在無知中,走向滅絕。 他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最終殺死了他們。 即便是他們這些任務者,在剛才的天火降世之中,其實也并不知道,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究竟是什么。他們只是知道那帶來了巨大的沖擊波和毀滅性的火災。 可關于這個災難的源頭本身,他們卻一無所知。 丁億不免感到氣餒。 這種氣餒與這個噩夢無關。她知道,身邊的這位任務者就知道關于這個噩夢的真相,以及如何解決這個噩夢。 可是,他們即便能夠解決這個噩夢,卻真的能夠解決人類的困境嗎? 這才是真正讓丁億感到苦惱的事情。 不過在這個時刻,她還是盡職盡責地問:“那么,你知道那群「專家」的研究成果,都在哪里嗎?” “研究成果?”男人從鼻腔發(fā)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嘲,不過他回答了這個問題,“大概都在圖書館吧。那群人的研究成果,上不了專門性質(zhì)的期刊,最后就成了報紙雜志的常客?!?/br> 丁億怔了怔,隨后想到,看來在圖書館三樓的閱覽室,還有一些任務者們沒能發(fā)現(xiàn)的線索。 不過,那應該是關于這個噩夢的,還是,關于末日的? 丁億思索片刻,又問:“你現(xiàn)在有空嗎?如果有空的話,不如我們一起去找你的未婚妻?” “有空?”男人說,“我可沒空。我忙得很。等一會兒我就要開車把這些藏品送到別的地方去。 如果我的未婚妻現(xiàn)在在航天局的話,我會和她溝通一下,不需要你們來代俎越庖?!?/br> 航天局? 他的未婚妻在航天局? 但是之前緋已經(jīng)說過,航天局那邊并沒有人,只有那些天文愛好者…… 所以這個男人的未婚妻,就是其中一名天文愛好者?她親自觀測到了那個墜向這顆星球的東西,所以才對末日的到來深信不疑? 難道是剛剛那個名為謝霽的女人? 不過這樣的話,為什么男人還是不相信他的未婚妻?明明那是她親眼看到的,但是未婚夫卻不信任她,對于那名未婚妻而言,或許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而如果這個男人在開車轉(zhuǎn)移藏品的過程中,真的去找了自己的未婚妻,而又在這個時刻,剛好碰上了天火降世……這稱得上是一種絕望嗎?他會是噩夢的主人嗎? 或許他眼睜睜看著他的未婚妻,死于天火降世? 這的確稱得上是巨大的恐懼與折磨。所以,丁億隱隱認為,這個男人或許就是噩夢的主人。 但是……也并非只有他這一個選擇。 丁億不由得搖了搖頭,心想,這個時候如果有一張面板卡就好了,可以直接查看這些窄樓居民的面板,看看他們是否是噩夢的主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這個男人就是噩夢的主人,那么現(xiàn)在的他完全不信末日就要來了,而在窄樓中,他卻是瘋狂地叫囂著末日即將毀滅世界。 這種形象的差異,也為免過于明顯了。天火降世那一瞬間的恐懼,真的可以讓他改變到這個地步嗎? 這樣一想,這個男人是噩夢主人的可能性,似乎又降低了不少。 丁億心中糾結(jié),不過并沒有表露出來。與男人的對話很快結(jié)束,回過神來的男人也加入了同事們的行列,開始清點藏品,準備將這些珍貴的藏品轉(zhuǎn)移走。 丁億則看向牧嘉實,說:“我們還有必要進入博物館嗎?” 牧嘉實說:“這得看你?!?/br> 丁億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說:“走吧,我們?nèi)e的地方。” “不去和老館長打交道了?” “我是說,博物館其他的地方?!?/br> 牧嘉實略微愕然。 丁億看著他的表情,有一種捉弄人的樂趣。 她輕輕搖了搖頭:“博物館的秘密,我們——我,還沒有明白。如果老館長真的有那么瘋狂的話,或許隱藏在博物館里的悲劇,還不只是這些?!?/br> 牧嘉實聽著,隨后點了點頭,說:“走吧……” 他們通過側(cè)面的小門,走進了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