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也可能只是一些舊有的傳聞,混雜了噩夢里的混沌迷蒙的流言,就變得更加不清不楚。 總之,即便是蔣雙姊蔣雙妹,都在一些狂歡的場合里,聽聞有人在說——說,有任務者成功逃出了窄樓。 真的嗎?可是既然已經(jīng)逃出去了,為什么還能有消息傳出來? 假的嗎?可是……就像他們相信永恒崩潰的噩夢并不代表著死亡一樣,他們不得不相信這個傳言。 于是,就連一些墮落了許久許久日子的任務者們,都從酒精和其他一些糊弄心智東西的世界里爬了起來,洗刷干凈自己的大腦,摩拳擦掌地想要去更高的樓層一探究竟。 蔣雙姊蔣雙妹也不例外。 她們甚至比其他任務者行動得更早一些。她們聽聞了“億萬富翁”已經(jīng)成功去往更高樓層的傳言,于是迫不及待地在第二夜就行動起來。 她們認識丁億。準確來說,當初,她們曾經(jīng)和丁億一起抱團。三個姑娘,總是更容易信任彼此一些。 而后來,當丁億興奮地和她們分享那張,她從噩夢結(jié)算池中抽出來的道具卡的時候,三人就開始了默契地分道揚鑣。 此后,丁億在窄樓底層安逸地做她的億萬富翁,而蔣雙姊蔣雙妹繼續(xù)在底層與稍高一些的樓層來回游走。再往后一些,她們停下來之后,甚至親手從丁億的手中接過酒杯。 但是青色頭發(fā)的女人和這對雙胞胎姐妹,誰都裝作沒有認出對方的樣子來。 現(xiàn)在,丁億去往了更高的樓層。而這對姐妹,也在誰都沒有明說的情況下,默契地在第二天的夜晚一起走出了家門。 她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進入過噩夢了,不過一些基本的技巧還在。此時,蔣雙姊就在這間公寓里搜索起來。 幾分鐘之后,她站定,又一次皺起了眉。 什么都沒有。 與其說這間公寓是真正有人居住的房間,倒不如說是空空蕩蕩的酒店。的確,有生活用品,但是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衣柜里沒有衣物,冰箱里沒有食物,就連浴室里,都沒有任何毛發(fā)與紙屑。所有房間都空空如也,干凈得令人生畏。 她原以為自己會在這間公寓里找到一些線索,筆記、剪報、通訊工具,什么都行。但是她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她想打開電視試試,但是電視似乎壞了,壓根打不開,就如同這間公寓的大門打不開一樣,充滿了一種故意而為的惡劣。 蔣雙姊站在這間公寓的客廳,環(huán)視一周,心中充滿了困惑。 她想,那自己呢?他們這些任務者,在這個噩夢中,又是什么身份?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棟公寓樓里? 這個噩夢…… 蔣雙姊突然后悔了。她想,她們不應該這么匆忙地就進入噩夢,起碼,也得先了解一些噩夢的信息才行。 她們選擇直接進入這個噩夢,是在窄樓中亂晃,尋找可以進入的噩夢的時候,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窄樓居民的傳送門,于是就跟了進來。 但是誰能想到,在噩夢開始之后,他們幾個就分散開來了呢? 居然是一人一個房間,而并非集體行動,現(xiàn)在還出不去這間公寓…… 想著,蔣雙姊露出不安而疑惑的表情。 這是否暗示了噩夢中的什么線索嗎? 在蔣雙姊站在公寓客廳里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徐北盡已經(jīng)將直播間的鏡頭對準了其余的幾名任務者,一一看了看他們目前的情況。 除卻蔣雙姊之外的六名任務者,隨機分布于不同的樓層和不同的房間,毫無規(guī)律。 他們中的大部分,就如同蔣雙姊一樣,在公寓中仔細搜索,想要尋找到線索,但是什么都沒有找到,于是開始沉吟和思索。 看到其中一位任務者的時候,徐北盡和觀眾們都忍不住驚嘆了一下,因為她和蔣雙姊長得一模一樣,顯然是雙胞胎。窄樓中的雙胞胎,可以說是罕見之極了。 而有一名男性任務者,站在陽臺上,凝望著對面繁華的商業(yè)區(qū),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還有的——比如林檎,這個時候正盯著公寓沉思。徐北盡想,這個沒有關于地球的記憶的男人,恐怕正在好奇與迷惑。他或許會想,原來這就是地球上的房子? 在來回切換了一輪之后,徐北盡將主鏡頭對準了那個奇怪的男人。 他看起來十分年輕,二十歲出頭。不過他們這群進入游戲的人類,年齡并不會隨著時間發(fā)生改變。所以,或許這只是他進入窄樓時候的年紀。 這個青年注視著商業(yè)區(qū),露出了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但是……那表情顯得十分奇怪。并不是真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線索的驚喜,或者思索。 那是一種摻雜著困惑、不解,以及恐懼的情緒。 他望著那片燈火通明的商業(yè)區(qū),就好像看見了什么洪水猛獸一樣,神情凝重。 他想到了什么? 徐北盡因為他的表情,多少有一些好奇。 直播間的觀眾不明白,為什么徐北盡將鏡頭放在這個普普通通的青年身上,于是紛紛在彈幕上詢問。而徐北盡也將自己的想法坦率告知。 “嗨呀,這可能性有很多啊?!?/br> “推理大佬不在,由我來展現(xiàn)身手了!嗯……可能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線索?” “靠,你也太菜了吧。北北剛說他不覺得這人是發(fā)現(xiàn)了線索。” “……他會不會是之前來過這個噩夢???就像是上個噩夢的那個任務者一樣。他知道這片商業(yè)區(qū)里有什么重要的線索,所以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有可能吧……不明白啊不明白?!?/br> 徐北盡也不太明白。但是那個青年的表情,仿佛在暗示著什么。 可那到底是什么? 徐北盡百思不得其解。 直播間里,想不明白的觀眾們已經(jīng)順暢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話說,既然任務者們都在那棟公寓樓里,那北北是不是可以出去遛彎啦?” “這次的噩夢場景很大誒!可以好好遛彎了?!?/br> “感覺這群任務者,一時半會兒也沒什么大的動靜?!?/br> “北北北北,我們出去玩吧!” 徐北盡遲疑了一下,就心軟答應了。觀眾們歡呼雀躍,一個比一個興奮。那名新來的觀眾不明所以,打出了問號,混在其他觀眾的一眾歡呼中,顯得格格不入。 喂喂,這是恐怖游戲直播吧!什么叫“出去玩”啊?! 徐北盡把主視角調(diào)整到自己這邊,右下方的小框仍舊停留在那個奇怪青年那邊。他站起來,走出書店,關上店門,然后回頭看向這個繁華的商業(yè)區(qū)。 這是由兩棟寬闊建筑連接起來的商業(yè)區(qū),其中有地上四層和地下兩層的店鋪,以及更往下的兩層地下停車場。 兩棟建筑除卻可以從一層的馬路通行之外,還可以走三樓的天橋和地下一樓的露天廣場。 徐北盡的書店,就在露天廣場的一個角落里。 這是家古董書局,一點兒也不起眼,灰塵撲撲的玻璃和陰暗的內(nèi)室環(huán)境,更是拒絕了絕大多數(shù)的客人來到此地。 一旦離開書店,商業(yè)區(qū)里熱鬧的氣氛便撲面而來。主腦大概是費心費力地給這個噩夢安排了許多的扮演者,僅僅露天廣場,就有十幾個人。 盡管與原先地球上的那種熱鬧程度比起來,肯定是無法相提并論的,但是在窄樓中,在噩夢中,這樣人潮擁擠,熱鬧而繁華的樣子,還真的讓徐北盡恍惚了一瞬。 仿佛真的,回到了地球一樣。 他拖著步子,緩慢與這群敬業(yè)的扮演者們擦肩而過。他路過一家一家的奶茶店、炸雞店、鴨脖店、壽司店、酸菜魚店、火鍋店、拉面店、面包店……無數(shù)美食的香氣鉆入他的鼻子。 他幾乎是難以自制地,就跑到一家奶茶店前排隊去了。 他沒有錢,不過同為扮演者,他的同事們寬容地給他免單。 徐北盡眼巴巴地望著自動封蓋機給一杯又一杯的奶茶封上塑料膜。幾分鐘之后,他拿到了自己的奶茶,歡欣鼓舞。他在心中宣布,這個噩夢就是他最喜歡的噩夢了,沒有之一! ……至少是在他得到直播系統(tǒng)之后,最喜歡的噩夢了。 以前,即便他去往的噩夢里有這些店鋪,他也不敢隨意妄動,生怕遇到任務者,然后讓自己被主腦懲罰。但是現(xiàn)在,因為可以通過直播系統(tǒng)掌握其他任務者的動向,所以他就輕松多了。 甚至可以在這兒喝奶茶。 直播間里,觀眾們因為他的舉動而忍俊不禁。 “我的天,北北未免也太悠閑了一點?!?/br> “奶茶,我的奶茶……我也要喝奶茶……[饞]” “在游戲里喝奶茶……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么棒的主意。畢竟在游戲里喝又不會長胖……這就去取我的營養(yǎng)艙?!?/br> “營養(yǎng)艙!大佬!” “我也好想擁有營養(yǎng)艙,我也想長時間呆在游戲里……” “腦波接入的方式千千萬,我卻只能使用最基礎的設備。有錢真好,嗚嗚嗚。” “主播都能在游戲里喝奶茶了,肯定是頂級的設備吧。慕了?!?/br> “希望科技發(fā)展再迅速一點,早日讓營養(yǎng)艙成為平價的腦波接入設備吧,落淚。” “害,這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直播間的觀眾們就在彈幕上,熱烈地討論起不同的腦波接入設備的優(yōu)劣。 按照他們的說法,營養(yǎng)艙是最好的,可以通過艙內(nèi)自帶的營養(yǎng)液的方式,時刻給身體補充營養(yǎng),保持健康,對于生理問題也有很好的解決方式。 并且,營養(yǎng)艙玩家在游戲中所獲得的擬真度,也可以達到幾乎百分之一百。 很多使用營養(yǎng)艙的玩家,一天到晚待在游戲里,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其次是正常的游戲艙。其實營養(yǎng)艙也算是一種游戲艙,只不過更加高檔一點。 普通游戲艙并不像營養(yǎng)艙那樣,有隨時補充營養(yǎng)物質(zhì)的方便功能,所以玩家隔段時間就得離開游戲去補充身體所需的能量,解決生理問題,比如吃喝拉撒。 此外,普通游戲艙的擬真度也無法達到百分之一百,特別是在五感方面,與現(xiàn)實有明顯的差別。 在價格上,營養(yǎng)艙一騎絕塵。游戲艙便宜一點,普通人家攢攢錢就能買得起。再往下就是一些更為廉價的產(chǎn)品,比如游戲頭盔,最差的就是游戲眼鏡了。 徐北盡在游戲中喝奶茶的行為,讓直播間的觀眾們默認了他是在使用營養(yǎng)艙。而徐北盡也不否認,面不改色地看著觀眾們的彈幕。 至于……營養(yǎng)艙? 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現(xiàn)在算是以什么樣的形態(tài)活著。 又或者,他真的還活著嗎? 想著,徐北盡的目光逐漸變得黯淡幽深。喝到嘴里的奶茶,好像也變得苦澀了起來。 直播間的觀眾們議論紛紛,徐北盡徑自走神;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直播間右下角小框里,那名露出奇異表情的青年,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回到了公寓里,不再看那燈火輝煌的商業(yè)區(qū)。 當他邁入僅僅只開著側(cè)面鐳射燈,光線略微昏暗的客廳的時候,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他感到一注強烈的視線投在他的身上,就從正面望著他。那目光中帶著令人膽寒的冰冷惡意,扭曲、瘋狂、可怖,仿佛希望他現(xiàn)在就去死。 二十歲出頭的青年眉心微跳,下意識抬眼去搜尋這道目光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