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街對面的一個黑人婦女沖著便利店喊了兩句,用的不是英語,官大爺沒太聽明白,不過看樣子應(yīng)該是有什么急事。 “sorry,could/you/mind/waiting/for/a/moment?” (不好意思,您介意稍微等一會嗎?) 中年女人的英語說得并不流暢,語音里夾雜了nongnong的口音,幾乎聽不出來她說的是英文,好在官旭這些天聽得多了,倒是聽出了大體的意思。 官旭朝中年女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今天官大爺心情很好,耽誤幾分鐘就當(dāng)是做好事了。 中年女人連連道謝,小跑著跑到了對面的街道,和黑人婦女神色嚴肅的不知道在討論什么。 坐在柜臺上的小男孩一直低著頭,擺弄著坦克的前身,鼻子皺皺的,好像遇到了難題。 “just/try/like/this……” (像這樣試試看……) 官旭拿起一塊灰色的小方片,按在了坦克的前身,果然和效果圖里的一模一樣! “wow——!” 小男孩抱著拼了一半的坦克驚呼,這個地方他已經(jīng)拼了三天了,可是一直都不對,沒想到這個叔叔居然一下子就拼好了! 小男孩手舞足蹈地沖著官旭說了一大堆,不過他說的是當(dāng)?shù)氐陌⒎抢ㄕZ,官大爺基本沒聽懂,不過從小男孩熠熠生光的眼睛里,官旭知道這小男孩是崇拜上自己了。 要知道官旭五六歲那會超級喜歡玩樂高,收集了不少,后面是因為1300多種形狀都玩了個遍,實在覺得沒多大難度,所以這種塑膠樂高就不玩了,現(xiàn)在偶爾會玩的是樂高在2009年正式推出的nxt2。0——第二代可編程積木。 所以說官大爺絕對算是樂高的骨灰級玩家,這種入門級別的小坦克對他來說比一加一等于二還簡單。 小男孩跳下柜臺,拉著官旭的手朝便利店里面走去,這個叔叔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自己還有好幾個拼不出來的,正好可以問問他! 官旭本來是很討厭和別人有肢體接觸的,而且他也不很喜歡小孩子,總覺得沒有自己思維的小家伙們都太難纏,又麻煩又愛哭,但可能因為剛剛一直在和楠丘老頭子討論小孫孫的事,官旭對小孩有了不一樣的期待。 如果一個小家伙他的身體里流著的是自己和唐紅豆的血,官旭一定會覺得那是一個天使,唐紅豆給自己的天使。 嗯,哪怕大鬧天宮,上房揭瓦也是天使! 所以小男孩的手在拉住自己的食指的時候,官大爺心里是不抗拒的,反而覺得這個孩子很可愛。 小男孩把官旭帶到便利店里面的一個小隔間里,里面堆了不少雜物,一個已經(jīng)掉漆的木桌子上擺了許多拼好的,沒拼好的的塑膠樂高。 官旭揉了揉小男孩的頭發(fā),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了那個窩在頂層閣樓地毯上,擺弄著各色樂高片,拼出一輛輛車子,一棟棟城堡,一個個變形超人的小男孩。 小男孩踩著一個紙箱爬上桌子,朝官旭招了招手,把一個城堡樣子的樂高塞進官旭懷里,偏著頭笑嘻嘻地看著官旭。 官旭把西裝脫了,也不在乎這小房間有多少灰塵,直接把外套搭在了一個紙箱上,卷起了月牙白的袖子,擺弄著手上的“城堡”。 官大爺只是隨意看了一圈,立馬上手把城堡圍墻上的樂高片和城堡尖頂上的樂高片換了個位置,再加了幾塊黃色的在城堡前面,正好完成了整個城堡最難的步驟,接下來的都很簡單了。 小男孩驚喜地接過官旭拼好的城堡,把另一個沒拼好的樂高機器人遞給了官旭,自己則低著頭繼續(xù)打造城堡,原來那幾快黃色的才是整個城堡的關(guān)鍵?。?/br> 官旭看著小男孩認真拼樂高的小臉,忍不住開始想象以后自己陪兒子玩樂高的場景,唐紅豆給自己生的小孩,應(yīng)該會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吧。 官大爺很少幻想未來,對未來官大爺從來不是虛無縹緲的假設(shè),而是有理有據(jù)的計劃,至于和唐紅豆結(jié)婚,成家生子,那個不是計劃,而是必然。 官大爺八年后再次見到唐紅豆那一刻起,把唐紅豆娶回家拐上床就成了官大爺世界里的必然,不論是直接打擊還是迂回戰(zhàn)術(shù),這個媳婦兒官大爺是娶定了。 再有兩天這邊的事情應(yīng)該就完全妥了,明明要一個多月的出差,硬是被官大爺壓縮到了二十天,官大爺?shù)故怯屑讶讼嗯?,每天跟打了雞血一樣動力滿滿,不過苦了南非這邊的合作伙伴。 這些人甚至都要懷疑中國這幾十年迅速崛起是不是因為中國人都基因突變了,每天只用睡四五個小時照樣能頭腦清晰地談合作,而且這個合作幾乎是沒什么油水但還讓人心甘情愿,上趕著簽合同的那種。 官大爺正算著還有幾天就能摟著唐紅豆睡覺,一起做晚間運動,美好的畫面突然被小男孩打斷了。 小男孩戳了戳官旭的胳膊,望著官旭手里的機器人,可憐兮兮地開口—— “please——” (拜托拜托——) 官大爺越看小男孩越覺得很可愛,暗自下定決心回去就把造人計劃提上日程來,到時候一手結(jié)婚證,一手準生證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just/a/moment!” (馬上就好?。?/br> 官大爺沖著小男孩勾了勾嘴角,擺弄著手上的樂高機器人。 其實小男孩能拼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機器人肩膀上那兩塊紅色的樂高片本來就很難分辨,一不小心就會用錯,導(dǎo)致機器人的整個手臂都拼不好,只要把這個六孔的換成八孔的就可以了。 官旭看了一眼桌子上散落的樂高片,沒發(fā)現(xiàn)有紅色八孔的樂高片,官大爺拿起旁邊的一個小卡車,指著上面紅色的八孔樂高片: “l(fā)ike/this?” (像這樣的有嗎?) 小男孩見官旭居然知道這個機器人怎么拼,興奮地點點頭,沖出了小房間,柜臺上還有一堆樂高片,里面正好有八孔紅色的。 趁小男孩去拿樂高片的功夫,官旭掏出手機拍了一張桌子上拼好的樂高積木。給唐紅豆發(fā)了過去—— 【官二大爺】:【圖片消息】“媳婦兒,以后我要教我們兒子玩這個!” 【官二大爺】:“不行,不能生兒子,生個小兔崽子跟我爭寵我會吃醋的,生個小公主吧,我教她玩芭比娃娃!” 【萌面豆豆】:“……芭比娃娃……二大爺,你確定你要玩芭比娃娃?” 【官二大爺】:“確定啊,不就是換換衣服,梳梳頭什么的嘛,咱們女兒喜歡我可以天天陪她玩!” 【萌面豆豆】:“天天陪?那我呢!” 【萌面豆豆】:“我算是看出來了,官旭你就是想利用我找你的前世小情人吧?【叉腰哼!】” 【官二大爺】:“別瞎說,小爺前世今生都只有你一個傻媳婦兒,哪來的小情人!” 【萌面豆豆】:【翻白眼】 【官二大爺】:“媳婦兒——” 【萌面豆豆】:“干嘛!【叉腰哼!】” 官大爺能想象得到唐紅豆發(fā)這個表情包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一定也是叉著腰,嘟著嘴,哼哼唧唧的。 官大爺笑著在手機上敲出“我愛你”三個字,可都還沒來得及發(fā)送,就聽見外面便利店里傳來小男孩的聲音—— “mom!” 官旭感覺不對,立馬跑了出去,只見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背著一個臟兮兮的包,旁邊還掉了幾張綠色的10rand蘭特(蘭特是南非的貨幣),兇神惡煞地舉著槍對著小男孩的腦袋,小男孩抱著剛剛拼好的城堡樂高,已經(jīng)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官旭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他知道南非的槍支管理不嚴格,也知道約翰內(nèi)斯堡是南非最亂的城市,搶劫,殺人,強jian這些事情時有發(fā)生,特別是黑頭發(fā)黃皮膚的人,很容易被盯上,所以官旭不去黑人區(qū),每天談完事情就回酒店,這十多天來倒也沒遇到,沒聽到這些事情。 但官大爺怎么都想不到這大白天的就在曼德拉廣場旁,居然會遇到持槍搶劫,而且槍口對的還是一個年幼無辜的孩子! 這個中年男人上個月jian殺了兩個幼女,一直在到處躲藏,身上早就沒錢了,本來是沒打算要在這干一票的,但是逛了一圈見便利店里沒有人,便打起了收銀臺那些錢的主意。 計劃好的是拿了錢就走,但沒想到錢還沒裝好,身后就出現(xiàn)了一個小孩,還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自己的臉! 幾乎是沒有猶豫,搶劫犯掏出搶對準了這個小孩的腦袋,要怪只能怪這小孩出來的不是時候,喊得不是時候,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就在中年男人準備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官旭把手里的樂高機器人砸到了他的手上,中年男人手一歪,子彈打偏,打在了一旁的冰柜上,冰柜的玻璃門碎了一地,拼好一半的樂高機器人也散成一塊一塊的碎片,掉得一地都是。 官旭沒給他反應(yīng)的機會,從貨架上拿了幾個南非啤酒的易拉罐,照著中年男人的腦袋砸過去,把中年男人砸得七葷八素的,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手上的易拉罐扔沒了,官大爺也走到了中年男人面前,鷹眼一瞇,射出瘆人的光。 官旭一把握住中年男人拿槍的右手手腕,一個用力,咔嚓一聲!硬生生地把腕骨給掰斷了,中年男人自然也握不住搶了,槍掉到地上,發(fā)出清晰的聲音。 腳一動,官旭把槍踢出了便利店,扯住中年男人的胳膊,一個干凈利落的過肩摔,把中年男人摔到了地上,捂著背痛苦地呻吟著。 官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起不來了的中年男人,嫌棄地拍了拍手,給約翰內(nèi)斯堡這邊的聯(lián)絡(luò)人打了個電話,讓他報警。 小男孩的mama聽到槍聲立馬從街道對面趕了過來,就看到躺在街道中間的手槍,捂著嘴嚇呆了,往前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收銀臺不遠處躺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而自己的兒子毫發(fā)無損地被那個年輕帥氣的顧客抱在了懷里,驚魂未定。 小男孩是因為看到有人在偷店里的錢,才下意識地喊了mama,可沒想到這一聲居然引來了黑洞洞的槍口! 官旭蹲在地上,把小男孩懶在懷里,輕輕拍著他瑟瑟發(fā)抖的背,溫柔地開口—— “just/fine,shall/we/putting/a/new/lego/mindstorms?” (沒關(guān)系的,我們再重新拼一個樂高機器人好不好?) 小男孩看了一眼滿地的樂高片,小嘴癟著,這個機器人雖然一直沒有拼好,但卻是自己最喜歡的,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抱著玩一會,現(xiàn)在居然變成了這樣,這樣的沖擊對于七八歲的他來說,打擊不比那把對著自己腦袋的搶低。 小男孩還沒有正式開始學(xué)習(xí)英語,只會一些簡單的單詞和用法,所以他并沒有聽懂眼前這個叔叔在說什么,盡管如此,但小男孩盯著官旭的眼睛,心里的難過居然一點點的沒有了。 小男孩把手里的城堡遞給了官旭,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撿散落的樂高片,撿好一片,往官旭的手里塞一片,黑溜溜的眼睛里漸漸有了笑意。 “watch/out!” 凄厲的聲音從便利店門口傳了進來,官旭只來得及看到小男孩驚恐的表情,一種冰冷的感覺就貫穿左胸! 心跳頓時慢了兩拍,官旭覺得頭暈眼花的失重感比胸口上的疼痛更明顯,眼前五顏六色的樂高片變得像打了馬賽克一樣,怎么眨眼都看不真切。 后背有溫?zé)岬囊后w不斷涌出來,濡濕了整件襯衣,官旭下意識地想掏出手機,可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有點不受控制,摸了好久都沒能把手機摸出來。 中年男人舉著血淋淋的匕首,身形踉蹌,一個有命案在身,亡命天涯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支槍?怎么可能躺在地上等著警察來抓?又怎么可能放過這個摔倒他的男人? 絕對不可能! 中年男人眼神陰鷙地瞪了門口的婦女一眼,對著官旭的后背,再次高高舉起刀子—— 小男孩看到了他的動作,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一把搶過官旭懷里的樂高城堡,沖著舉刀男人的臉砸過去,可惜他人太小,力氣也小,樂高城堡連中年男人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就摔到了地上,散得七零八落。 中年男人邪惡地笑了出聲,露出黑黃的牙齒,高高舉起的匕首飛速落下! 官旭覺得眼前的東西已經(jīng)越來越模糊,連成了一片,匕首上掉下一滴鮮紅的血,正好落在官旭的白色袖口上,滲進優(yōu)質(zhì)的布料里,濺起了一朵妖冶的血花。 官旭已經(jīng)混沌的大腦重新變得清明,本能地抬手擋住了疾馳落下的匕首,但就是這一抬手的動作,官旭清楚地感受到后背噴涌而出的液體,喉頭一陣腥甜,暗紅色的血珠從嘴角溢出來—— 帥氣凌冽的臉越來越蒼白,只有唇角不斷涌出來的鮮血格外觸目驚心。 小臂被鋒利的匕首貫穿而過,半只袖子頓時被染紅,中年男人沒想到官旭居然還能擋住這第二刀,怪異地笑出聲,抽出官旭小臂上的匕首,再次舉起,這次對準的是官旭的后頸…… 警車的聲音從廣場那邊傳來,中年男人臉上一陣慌亂,來不及落下這一刀,拿起裝了錢的包,對著官旭的后背狠狠踹了一腳,扶著斷掉的右手,搖晃著身子跑進了遠處陰暗的小巷。 因為那一腳,官旭整個人再也撐不住,重重地倒在地上,小男孩哭喊的聲音越飄越遠,官旭被不斷從喉嚨里涌出的血水嗆了一口,掙扎著掏出手機,手機上的字已經(jīng)一個都看不清了,不過官旭還是認出了那個櫻桃小丸子的頭像,用最后的一點點力氣,按下了發(fā)送鍵: 【官二大爺】:“媳婦兒,我愛你。” 手機從官旭手上滑落,官旭好像看到唐紅豆給自己回了一個表情,不過可惜官旭的眼睛已經(jīng)再也聚焦不起,手機混在一堆樂高片里,顯得格外孤單。 官旭撫在胸口的手感覺心臟跳得越來越慢,但那顆血紅的朱砂痣反而越來越guntang灼人。 一個成年人的血大概有4000—5000毫升,官旭覺得應(yīng)該不止這么些吧,因為胸口的那個窟窿一直在往外冒血,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就連胸前的衣料都被染紅了。 意識越來越渙散,全身像躺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官旭盯著手機的方向緩緩閉上了眼睛,唇角微微動了動,好像是叫了唐紅豆的名字。 血流了一地都是,原本五顏六色的樂高片現(xiàn)在只剩一個顏色,鮮紅gunt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