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其實這道理玉引也懂,所以她煩心之余,也不曾為此對兩個兒子發(fā)過火。但是幾日后謝晟進府時,她發(fā)現(xiàn)這兩個小家伙居然不肯去見了! “嘿,你們兩個小東西,還挺記仇?”她看著兩個悶頭坐著不肯起身的兒子氣得直笑,“表哥讀書好你們就不見?你們不想學,母妃沒狠說過你們,你們還來勁了?” “哼!”阿祐別過頭以示不滿,阿祚噘嘴道:“不喜歡表哥!” 玉引蹙眉:“就為母妃說表哥讀書讀得好?這可不對,好好讀書是好事?!?/br> “不!”阿祚小眉頭緊蹙,“大jiejie喜歡表哥,大jiejie為表哥說我們!” 玉引:“……?!” 這可就奇怪了,和婧跟謝晟還沒見過呢,這就為了未來的夫家說弟弟們了? 她趕緊把和婧叫過來問,和婧想著要見“未來的夫君”,正在屋里瞎不好意思呢,聽凝脂來叫她去正屋,她磨蹭了半天才過去。 玉引就問她怎么回事啊?你為謝晟說弟弟們是為什么啊? 和婧一下子臉就漲得更紅了:“不是那么回事!” 她狠狠地一瞪阿祚阿祐,跟玉引解釋:“他們倆那天說等他來時要搗鬼欺負他,我跟他們說不可以,他是客人,不可以欺負客人!而且是母妃說讓他們好好和他學念書,他們更不可以欺負他?。 ?/br> 和婧明眸大睜說得十分認真,玉引一聽,是這么回事啊? 那這事和婧做得沒錯,她便挑眉看向那小哥倆:“你們怎么能想著欺負表哥呢?” “我們不喜歡他!”阿祐霸氣地一叉腰,“我聽說jiejie要嫁給他,嫁給他的意思就是不能住在自己家了,我不喜歡他!” 玉引:“……” 她還真不太知道怎么解釋。 于是,玉引暫時沒把兩個“對jiejie的未婚夫敵意十足”的兒子帶去見謝晟,自己牽著和婧的手往前宅去。和婧對這個人難免有些好奇,一路上問這問那,然后玉引就發(fā)現(xiàn),和婧還害羞得厲害。 她既不好意思叫他表哥,也不好意思說出那個名字,提起謝晟時便都是用“他”指代,聽起來怪怪的。 如果見面后和婧對謝晟一口一個“你”的做稱呼,有時聽來會不大禮貌,玉引想了想,便跟她說:“和婧啊,你可以叫他謝公子,好不好?” 和婧立刻雙眼一亮:“好!” 二人到孟君淮的書房時,楊恩祿上前稟說王爺正在問謝公子功課。 見面就問功課…… 玉引道了聲“知道了”,向和婧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母女二人默契地躡手躡腳走到門邊。 玉引側(cè)耳聽聽,果然是在問功課,再探頭一瞧,謝晟明顯緊張,垂在身邊的手握拳握得緊緊的。 孟君淮本來讀的書就多,考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那是小菜一碟。她聽了幾個問題,都不算容易,但謝晟還算對答如流。 末了他又拋出來一問,是從《漢書·外戚傳》里挑了一段,謝晟明顯卡了殼。 屋里靜了一陣,玉引聽到謝晟說:“這篇……先生剛布置下來,還未及讀完,不敢斷章取義胡亂解讀?!?/br> 而后屋里又一靜。 玉引隱隱聽見孟君淮的踱步聲,謝晟顯然緊張得更厲害:“殿下……” 她暗自嘖嘴,心道若他因此對謝晟不滿意,當真刻薄了點兒。正想要不要進去打個圓場,就聽屋內(nèi)道:“不懂便說不懂,挺好。你才十三,被問住不丟人。學海無涯,來日被問住也不丟人?!?/br> “謝殿下。”謝晟的聲音明顯輕松了些,孟君淮一拍他肩頭:“去見見你姑母?!?/br> 二人說著就出了門,邁過門檻,孟君淮便見一小小的身影正往旁邊另一身影背后躲。 他定睛一瞧就笑出聲:“和婧。” 和婧藏在玉引身后不想出來,玉引拍拍她,輕斥了一句:“沒規(guī)矩,是誰教弟弟說謝公子是客人的?你就這么待客?” 這廂謝晟端端正正地朝玉引一揖:“姑母安好?!?/br> 玉引頷首笑道了聲“好”,又側(cè)首說和婧:“你再這樣,母妃不高興了。” “……”和婧秀眉緊蹙,掙扎了好半天,可算偷偷抬頭看了眼謝晟。 目光一定,她對上了謝晟的一雙笑眼。 “郡主?!敝x晟和氣地一笑,也沒因為和婧封位就認真向她見禮。玉引與孟君淮相互交換了個神色,都覺得這樣最好。 他們自然想為和婧挑一個能護她的人做她的夫君,但是,他們也并不想這個人因為和婧的身份而對她敬畏太多。 夫妻過日子還是親密些好,太敬畏就親密不起來了。 再說,謝晟才十三歲,他若現(xiàn)下就滿腦子尊卑高下……他們就更得考慮考慮這門婚事到底可不可行。 這天,幾人一起在孟君淮的書房待了一整日。晌午時一同用了膳,下午讓兩個孩子一齊練了會兒,之后又讓他們一起玩。 和婧到底還小,玩著玩著就把之前的不好意思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孟君淮和玉引在屋中聽著院子里的笑聲,覺得目下看來還處得不錯。夕陽西斜時,他吩咐下人帶謝晟去事先安排好的住處歇著,和婧還有點不舍。 于是玉引看見和婧沖謝晟揮揮手說:“阿晟哥哥明天見!” 謝晟笑意爽朗:“明天我陪你練字,紙我先替你裁好?!?/br> “……”等謝晟離開,她忍不住問和婧,“你方才叫他什么?” 和婧一下又不好意思起來,吐吐舌頭,小臉紅撲撲地望著她:“他讓我這么叫的……” 當晚,夫妻倆自然拿此事當個笑話說了,玉引伏在枕頭上邊回想邊笑得停不下來:“這倆處得還挺甜!哎我第一次聽和婧這么叫別人哥哥……” 孟君淮看她這樣覺得她比和婧還可樂,笑罵她說:“拿女兒的婚事尋開心,有你這么當母妃的嗎?” “不!你不知道!”玉引捶床,“和婧之前羞得要死,這般一比太好玩了!” 孟君淮被她逗得笑出聲來,板板臉:“用不著瞎羨慕,我也比你大,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玉引靜了一瞬,厚著臉皮側(cè)首看向他,字正腔圓,“君淮哥哥?!?/br> “……”他雙頰一紅,扯過被子遮住臉,“算了,太麻?!?/br> “哈哈哈哈哈!”玉引笑得更止不住了,孟君淮嘖嘴一吸冷氣把她圈住:“小尼姑你最近壞得厲害,可見忘了怎么一心向善了!過來念經(jīng)!” 玉引:“……” 片刻后,玉引的“哈哈哈哈”變成了“啊啊啊啊”。 門外值夜的下人們相互遞了個眼色,默契地一齊往后退。 . 四月末,在十五皇子的吉日定下來之前,京里咔嚓劈下來一件大事。 ——皇上把廣信王辦了。 據(jù)說是乾清宮直接下的旨,一點廢話都沒有,就把去年年末時到京的廣信王逮了起來。罪名也亮得明明白白,擅離封地、欺君、大不敬,條條都是輕則削爵重則要命的大罪。 玉引聽到這話時的頭一個反應(yīng)卻是:“這么突然?這旨真是皇上下的嗎?” 會不會又是魏玉林……? 孟君淮沉吟了片刻:“多半是的。魏玉林沒理由發(fā)難廣信王,這事……大概是父皇想昭示天下,皇威不可侵?!?/br> 如是,就是玉引那天的話起作用了。讓父皇起疑細查了些什么,又或是僅僅激怒了他,總之讓他有了動作。 “說起來,廣信王進京到底是為什么?”玉引不解地回想著,又道,“在江南時你就說他確有異心,但他到京也有小半年了……什么也沒干啊?” “他是有異心,但異心沒那么大,就是想貪點蠅頭小利?!泵暇脆吐暥?,“說他冤也沒錯,可誰讓他撞了上來?” 他說罷噤聲,心下斟酌著,在這樣的事上,“冤”的從來不會只有一個兩個。 權(quán)力總是要昭示的,昭示明白才不會有人僭越冒犯,不論在位者是誰。 他要做的,是不讓自己、不讓府里的任何一個人,成為下一個被用于昭示權(quán)力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99章 端午 廣信王入獄后,孟君淮打聽了一下各方動向,還去謹親王府走了一趟?;馗螅嬖V玉引說:“大哥心情不錯。” 謹親王心情好,就說明現(xiàn)在事情在往好的地方發(fā)展。更多的細則,謹親王不主動說,他便也不好問。 玉引就松了口氣,拍拍榻邊讓他坐,笑道:“一切平安便好。眼瞧著快端午了,今年不太熱但也不算涼快,去清苑不去?” “隨意吧,你想去就去,若你也覺得無所謂,就問問孩子們想不想去?!彼@么說了,玉引覺得也好。而后他在她房里更了個衣、喝了盞茶,便又回前宅忙。 孟君淮走后,芮嬤嬤悄悄進來告訴玉引:“您家里給您來了信,除了夫人與您嫂嫂的,還有……上回那位小謝公子也謝了一封來,說是送給大郡主的?!?/br> 和婧蘭婧都在去年封了爵,和婧的封號是“靜寧”、蘭婧的封號是一個“良”字,但在府里天天連著封號叫總歸奇怪了些,于是平日里的稱呼上便只是從“大小姐”、“二小姐”改成了“大郡主”、“二郡主”。 玉引聽說謝晟給和婧寫信,頓覺有些新奇。但見芮嬤嬤把信呈給她,她卻又擺了手:“母親和嫂嫂的給我,謝晟的直接拿給和婧去,我不看?!?/br> “這……”芮嬤嬤猶豫著,覺得有點不妥。 玉引擺擺手,沒說其他,示意芮嬤嬤照辦。 她只是覺得,謝晟與和婧一定都不希望她看這封信。不管他們是已經(jīng)在“柔情蜜意”了還是僅僅閑話家常,那都是她們兩個之間的事,這封信都是私密的東西。 再說那封信的封口還封著蠟印呢,和婧必然自己拆才會覺得更喜悅。 至于若信里寫了什么不好的東西…… 這她也并不擔心。她不敢說對謝晟的品行了解十分,卻很清楚謝家的家風。謝家的長輩對孩子們寬容是一回事,但若真有誰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那是決計不會輕饒了的。 所以那封信讓和婧自己看就好。喜不喜歡謝晟、想不想嫁給他,也看她自己的意思。 玉引便沒再多想這事兒,到了晚上一起用膳的時候,她問幾個孩子想不想去清苑避暑,阿祚阿祐自然愉快地喊“想去!去玩!”,夕珍說都無所謂,近來功課緊,夕瑤則拽拽和婧問:“表姐去不去?” 和婧遲疑了一會兒,偷覷向玉引:“母妃,我能去謝家過端午嗎?” “謝家?”玉引微愣,旋即想到謝晟,卻沒直接說,只作平常狀問她,“為什么突然想去謝家?” “嗯……”和婧扭捏地鼓了鼓嘴,很為難道,“母妃我不能騙您,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說……” 和婧的聲音越說越低,玉引一哂:“你直說就好啦,是不是阿晟哥哥邀請你去玩?” 和婧神色稍一緊,然后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承認說是。 玉引覺得這事沒問題,不過暫且沒直接答應(yīng),跟她說晚些時候跟她父王商量商量。晚上,二人盥洗之后剛躺上榻,和婧就迫不及待地跑了進來。 她手里拿著一張紙,跑進屋后瞪了鞋子就上榻,往玉引身上一趴:“母妃!父王答應(yīng)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