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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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莜向來不擅長這種彎彎繞繞,她只知道做好菜,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次的全國大賽也讓她成長不少,魚莜想如果重來一回,她再面對何美心的栽贓刁難,她 后廚正在如火如荼地,接近尾聲時,出現(xiàn)了個小意外。孫寶田準備出鍋時,不知是手打滑,還是一時分神,手中的鍋竟然飛了出去。 “小心!” 魚莜眼疾手快,迅速扯過桌邊的隔熱布,一把兜住鍋底,才成功搶救回了這一鍋的油爆蝦。 眾人提到嘴邊的心放了下去。 李奕山皺眉:“老孫,你怎么回事,閃著腰了?鍋都拿不穩(wěn)?” “手滑,手滑?!?/br> 孫寶田嘴上打著哈哈,實則被這變故嚇得出了一腦門子冷汗,心中連道幸好,不然這一鍋連蝦帶油地灑在地上,光是清理就要費不少功夫,現(xiàn)在正值出菜高峰期,這不是忙中添亂么。 魚莜看了看孫師傅手指上殘存的油漬,又看到案板上放的豬板油,當(dāng)下了然:“孫師傅,處理食材完食材要勤洗手,切記不要為了圖方便,造成更大的損失,這鍋熱油要是灑了也罷,要是潑在了人身上,那可不是小事?!?/br> 自己手滑的原因當(dāng)下就被魚莜識破,孫寶田老臉通紅,更沒有顏面去反駁:“是,是我疏忽了,不會有下次?!?/br> 為了保證出菜速度,相同的菜品都是三份起做,這一鍋油爆蝦要是沒接住,意味著要有三桌客人多等半小時,說不定還會被投訴。 人非圣賢,誰能不犯錯呢,就連魚莜自己在家有時也會因為多看了兩眼電視劇,導(dǎo)致飯菜煮糊了。魚莜把這件事當(dāng)做小插曲,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中午歇業(yè)休息時分,魚莜在員工休息室瞇了一會覺,醒來時覺得口渴,拿過保溫杯發(fā)現(xiàn)茶水已經(jīng)見底了,便起身去茶水間倒水喝。 剛走近茶水間的門,就聽到有對話聲隱隱傳出來。 “在后廚,摔盤砸碗的事還少么,新官上任還沒三天呢,也不知道在給誰下馬威呢……” 這男聲聽起來有些熟悉,魚莜還沒想起來是誰,緊接著又有人附和。 “就是,也太小題大做了吧,以前廚工們打碎碗盤,孫主廚從來都不責(zé)罵,也虧得孫主廚脾氣好,倒是讓她出盡風(fēng)頭。” 她剛剛執(zhí)掌后廚,肯定會有人不服氣,其中不少學(xué)員都是孫寶田的徒弟,自然會為他打抱不平。魚莜并沒往心里去,正想不聲不響地離開,忽然又聽一道嗓音稚嫩的男聲。 “我覺得今天魚主廚說得挺對的呀,切完食材要洗手是店規(guī)啊,當(dāng)時我就站在旁邊,如果不是她接住了那鍋熱油,我肯定要被燙傷了?!?/br> “喂,馮若若,你那頭的?你還是不是咱們熱炒區(qū)的學(xué)員?” “我……我哪頭也不是,我?guī)屠聿粠陀H?!?/br> “看不出來你還挺正義的?可以啊,新總廚才上任兩天,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看來我要重新教教你我們熱炒區(qū)的規(guī)矩了……” 那道熟悉的男聲大有威脅的意思,接著傳來重物碰撞的聲音,伴著一聲低呼,魚莜感覺不妙,當(dāng)即推開了茶水室的門。 只見人高馬大的青年像拎小雞仔一樣,單手抓著一位清秀少年的肩膀,直接懟到了墻上。另一青年雙手環(huán)胸,事不關(guān)己地在看戲。 保溫杯應(yīng)聲摔落在地,里面的熱水潑灑了一地。 少年慫又倔地用雙手護住腦袋,發(fā)抖的聲音毫無威懾力:“打架斗毆違反店規(guī),是要被開除的……君子動口不動手……那個,打人不打臉……” 魚莜冷然地看著,要動手的青年詫異又尷尬地和她四目相對,胳膊僵在半空中。 預(yù)想中的拳頭沒有落下,少年慢慢放下胳膊,露出一雙打量的眼睛,看到魚莜也先是驚訝,后露出遇見救星的欣喜釋然。 方才只聽聲音沒認出來,要打人的這位居然是曾經(jīng)和她在餐廳的后廚員工廚藝大賽里切磋過的周奇。猶記得當(dāng)時他是革新派的忠實擁護者,把黃燜鰻做成了九層寶塔的形狀,還險些讓魚莜敗北。 整個后廚光熱炒間就有一百多號人,魚莜之前呆在面點房,跟熱炒區(qū)的人都不熟悉,這剛上任好多人都沒認全,對馮若若只是略眼熟,只記得他在水臺工作。 周奇也很苦悶,背地里非議上司被揪了個正著,誰能想到曾經(jīng)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對手,如今成為了他的超級頂頭上司呢。 真是晦氣。 “魚總廚……” 三人齊聲問好,各懷情緒。 魚莜看了看馮若若:“他說的沒錯,后廚斗毆者嚴重違反店規(guī),一律做開除處理?!?/br> “我們沒在打架,”周奇急忙辯解,繼而裝作熟稔地攬過馮若若的肩膀,“我們剛才就是在開玩笑,是不?” 馮若若掙開他的手,一溜小跑到魚莜身后:“不,他們剛剛是真的想揍我?!?/br> 周奇差點氣個仰倒,這小子抱大腿的功夫真厲害啊。 魚莜有點好笑,這小子看著挺慫,倒是挺機靈的。 “傷到了你沒?”魚莜問。 “肩膀有點酸,外傷倒是沒有?!?/br> “嗯,”魚莜點頭,對周奇二人說,“扣三個月的獎金,如有下次,直接開除?!?/br> 周奇暗暗瞪了馮若若好幾眼,這小子這么出賣他,定是要讓他嘗嘗教訓(xùn),然而跟飯碗相比,這點矛盾就不足以相比了,萬一事后馮若若又跑去跟魚莜告狀,自己也討不了好果子吃。 “魚總廚我們知錯了,保證絕不再犯?!?/br> 周奇二人兩嘴皮一碰,先把錯認了,打算以后再跟馮若若秋后算賬。 魚莜眼看著周奇給馮若若重新打滿了保溫杯的熱水,才離開了茶水間。 魚莜回到休息室,沒有了絲毫的睡意,倒不是因為周奇那番質(zhì)疑她的話,而是這件事讓她對自己經(jīng)營后廚的理念產(chǎn)生了些許動搖。 在烹飪的這條路上,魚莜秉持的觀念一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只cao心自己分內(nèi)的事,從來不關(guān)注后廚的勾心斗角。然而看到剛剛那幕,魚莜不由得捫心自問,自己這么做,真的是正確的嗎?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小廚工了,而是執(zhí)掌后廚整個生殺大權(quán)的主廚。身份置換,意味著承擔(dān)了更多的責(zé)任。底下的人心不齊,產(chǎn)生矛盾是其次,情緒帶到工作中,勢必也會造成工作上的疏漏。 以前廚師長之位空懸,孫寶田和李奕山都有意上位,導(dǎo)致其手下的徒弟廚工們分幫結(jié)派,何美心一來,守舊派和革新派的分割更為明顯。 今天這事是恰巧被她撞見了,平時這些人聯(lián)合起來排擠外人想必是家常便飯,連員工內(nèi)部廚藝大賽都有黑幕,魚莜對于主廚們將水端平這件事,幾乎不抱有期望。 烹飪這門學(xué)問,體系更像是小說中的武學(xué)門派,有師承有傳承有各個流派,各有所長又相互看不順眼。自家的徒弟肯定向著自家門派,魚莜能理解主廚們想要為自家徒弟謀福利的想法,也理解廚工們維護自家?guī)煾傅男?,這種風(fēng)氣可以促進大家相互競爭,切磋廚藝,卻不利于一家餐廳的經(jīng)營。 想要改變這點,光靠她一個人以身作則是不夠的,魚莜想,她是不是也該培養(yǎng)幾個自家的廚工,收幾個徒弟? 這個想法一冒出就被魚莜拋卻腦后,現(xiàn)在手上要緊的事太多了,還是先把季度菜單的事搞定吧。 *** “最后一份響油鱔糊,走菜!” 魚莜從鍋中盛出最后一份菜,經(jīng)幫廚之手交給傳菜員,隨著一聲吆喝,宣告著晚間營業(yè)的結(jié)束。 魚莜摘下廚師帽,頭發(fā)已被汗水浸濕成一縷縷的,后廚著實鍛煉人的體力,魚莜看著嬌弱,實則比幾個成年男人加起來還抗累,一站四五個小時,腿都不帶酸的。 作為后廚主力,打掃戰(zhàn)場這種后勤活計已經(jīng)不需要她做了,魚莜準備離開時,經(jīng)過水臺隱約聽到兩個小姑娘一邊洗碗一邊八卦。 “聽說大老板又來啦……”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老板最近來餐廳來的好勤啊……” “是喔,莫非是看上哪個前臺啦?” “嘻嘻,有可能喔……” 柯奕臣來了?正好她還有事找他商量。 魚莜往更衣室的方向走,本想換了衣服再去樓上找他,未料,剛走過一個拐角,就和柯奕臣撞了個滿懷。 魚莜一怔,不自然地摸了摸微濕半干的發(fā)梢:“老板?!?/br> “還能適應(yīng)嗎?” 后廚的工作辛苦勞累,柯奕臣心里是心疼的,但他又不能流露出一絲這樣的情感,因為他知道這是她的理想,她的追求,她樂在其中。 面前的女孩發(fā)梢全被汗水浸濕,卻不顯狼狽,渾身充滿朝氣和干勁,眼睛里在發(fā)著光。 他倒覺得她這副模樣比他公司里那些出門要助理們簇擁著打傘拎包,在太陽地下站一會就要全副武裝的模特們,迷人得多。 “還好,主廚們都很照顧我,大家配合得很好?!?/br> 魚莜對茶水間的事只字未提,對她來說,那些事都是自己需要去解決的事,而不是給上司打小報告。 她不說,柯奕臣也清楚,主廚們都是在后廚浸yin多年的老師傅,一個比一個的難對付,魚莜這么年輕去掌管他們,難免會有不服的聲音。 柯奕臣相信她會處理好,當(dāng)然也不會全然放手不管。餐廳是他的一言堂,而她是他所庇護之人,必要的時候,他會行使這份權(quán)力。 “原本說讓你適應(yīng)一禮拜再上崗,現(xiàn)在看來倒是多余,你完全能夠勝任?!?/br> 面對老板夸贊,魚莜不客氣地笑納,會心一笑,想到什么,說:“對了,我擬的春季菜單你看了沒有?” 魚莜打印了幾份給主廚們看的菜單,卻不知柯奕臣什么時候會來店里,就編寫了一份電子版的發(fā)到了他的郵箱。 “看了,沒什么問題,只是據(jù)我所知,市場上的梅鱭魚貨源太少,似乎供應(yīng)不了季度菜單的需求?!?/br> 柯奕臣不常過問后廚的事,但作為一個餐廳經(jīng)營者,有著對市場超常的敏感度,一針見血地提出和四位主廚們相同的顧慮。 “我的家鄉(xiāng)盛產(chǎn)梅鱭魚,只是地處偏僻,交通有些不方便,不過只要聯(lián)系貨運公司幫忙運送,我想可以解決貨源的問題。所以明天想跟你請半天假,回西庭鎮(zhèn)聯(lián)系下貨源的事。”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br> “你有空?”魚莜意外又有些驚喜。 “嗯?!笨罗瘸键c頭,繼而看了眼手機,默默把行程表上明早的會議改到了后天。 魚莜提出采購家鄉(xiāng)的梅鱭魚,有想幫村民們解決魚貨囤積的心思,她最清楚西庭鎮(zhèn)碼頭出產(chǎn)的梅鱭魚有多肥美,就連曬好的魚干都是調(diào)湯的佳品,就這么堆放著發(fā)霉實在太可惜了,但怕此舉會招人非議,何美心和單主管就是在食材方面偷工減料中飽私囊。 有大老板陪著是最好不過,可以堵上那些惡意揣測之人的嘴。 魚莜接著說:“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br> “什么事?” “往年換季度菜單都是四位主廚們試菜評定,這次的話,我想請所有后廚員工參與試菜?!?/br> 果然前面說和主廚們配合得好是騙人的,這是要靠季度菜單立威呢。 柯奕臣看出了魚莜的小心思,心里好笑,實在沒忍住做出了早就想做的事,伸出手來在她的發(fā)頂揉了一把,眼見著本就被廚師帽壓亂的頭發(fā)被他揉得更雜亂紛飛了,才心滿意足地停下手,笑瞇瞇地應(yīng)了聲。 “好。” 第88章 野趣 解決貨源和四菜一羹 魚莜和柯奕臣驅(qū)車來到西庭鎮(zhèn), 因昨晚剛下過雨,道路泥濘不堪。 鎮(zhèn)里的主路還好,再往里走, 不是路旁隨便停著的三輪車擋道, 就是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土狗和大白鵝,耀武揚威地擋著車前。加上昨晚下了雨, 道路泥濘不堪,柯奕臣的商務(wù)車車輪差點陷在坭坑里沒出來。 駛?cè)胛魍ユ?zhèn)半個多小時, 連兩公里都未開到, 兩人干脆棄了車, 腿著往山上走去。 魚莜此行是來找梅鱭魚的貨源, 不去湖邊,反而帶他往山上走, 柯奕臣有些奇怪,但也沒開口問。 兩人并肩走著,兩側(cè)的林地散發(fā)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雖還未立春,竹林已然翠綠, 碗口大的竹竿形成自然的屏障, 越發(fā)襯得這個小鎮(zhèn)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