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分家要有分家的覺悟,以?防手底下的人再和兵部攪一塊,霍權(quán)覺得必須砌墻和兵部隔開,砌墻這種事交給工部的人來做再好不過。 底下有了人,跑腿這樣的人輪不到丁大頭?上,冬榮向身側(cè)的六品副將招手,人壓根不予理會,還把腦袋偏向別?處,他是?武安侯的人,昨天收到安寧消息,讓他們能?避則避,避不開故意收斂鋒芒敷衍了事,哪曉得仍被霍權(quán)選中進了御史臺。 他右手暗暗握住腰間佩劍,心底隱有殺意,昨晚小少爺找他,要他伺機殺了聶鑿為侯爺報仇,他看到冬榮招手了,照理說故作上前再刺殺聶鑿是?個好機會,可當(dāng)冬榮那雙冒著?尖如?銀針的眼神看過來時,他手心浸出了汗意,心虛地轉(zhuǎn)過了頭?。 他側(cè)著?身子,視線落到旁邊副將身上,兵部營地,每營有兩個副將,六品和五品,而徐副將是?三品,管理整個營地的兵,站在他旁邊的是?五品李副將,他擠擠眼睛,示意對方按兵不動,卻看對方瞳孔極具收縮,面露驚恐之意,他略有不解,正欲回眸,只感覺后背微涼,磁的聲滑進身體。 不痛,真的不痛。 就是?黏黏的東西順著?后背流的感覺尤為明顯。 五品副將的眼神已轉(zhuǎn)為驚慌,蒼白的眼底映著?他的身影,他看到,胸口有東西突兀地頂著?盔甲,低頭?望去?,是?尖銳的長劍。 唰的,冬榮收回長劍,氣勢如?山道,“不服令者殺無赦!” 霍權(quán)要阻止時已經(jīng)晚了,腥紅的血順著?傷口流到地上,味道刺鼻得讓人反胃,冬榮低頭?,湊到霍權(quán)耳朵邊說,“此人有二心,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他沒有壓低聲音,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面面相覷,無不露出害怕之色,讓他們害怕的不僅僅是?聶鑿濫殺無辜,更是?冬榮的力量,兵部上個月剛造的盔甲,輕輕松松被冬榮刺穿殺了人,冬榮出手的動作不快,好幾個人看得清清楚楚,他掏出長劍,稀松平常的往前送出去?,盔甲就裂開,刺入了身體。 兵部不是?沒有天生大力的人,可和冬榮比起來,只怕不值一提。 霍權(quán)看了眼捂著?胸口慢慢倒下的人,大聲道,“快叫大夫。” 眾人:“......” 那間刺穿身體,哪兒救得回來,霍權(quán)這話?,分明諷刺人,羅忠也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霍權(quán)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雖然不是?他直接授意,但冬榮是?他心腹,定是?看出什?么才敢明目張膽的動手,羅忠怒而跺腳,“聶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殺我兵部副將,來人,把聶鑿帶下去?!” 四周鴉雀無聲,兵部眾人輕輕往后退了兩步,而剛剛端著?架子不欲搭理霍權(quán)的幾個副將則往霍權(quán)身邊湊了湊,半跪道,“請大人指示?!?/br> 霍權(quán)進了營地大手一揮就選定了一個營,被選定的副將心里?不服氣,像躲瘟神似的站到幾步遠外,而這個副將唯唯諾諾的,想上前巴結(jié)又不敢似的,站得離霍權(quán)稍微近點,卻不想遭來此禍。 面對幾人態(tài)度轉(zhuǎn)變,霍權(quán)面上無憂無喜,“快請大夫來看看。” 五品副將上前探其鼻息,恭順道,“大人,死了?!?/br> 霍權(quán):“......” 他以?為冬榮沒出什?么力氣。 冬榮挺直胸膛,一副‘我出手哪兒還有活著?’的道理讓霍權(quán)噎住,而羅忠開口喊人卻不得半句附和,憤然甩袖而去?,“聶鑿,你濫殺無辜,本官這就要進宮彈劾你!” 霍權(quán)心思還在躺著?的人身上,“真死了?” 五品副將篤篤地點頭?,聲音洪亮如?鐘,“是?。” “冬榮,你殺人了。”殺害朝廷命官,其罪當(dāng)誅,霍權(quán)抓住冬榮,不停地擠眼睛,提醒他趕緊跑,他左眼換右眼,冬榮以?為他眼里?濺到血了,跪下認(rèn)錯,“奴才認(rèn)錯!” 霍權(quán):“......” 此處乃半人高的臺子,平時監(jiān)察士兵演練用的,底下沒多少人,但隨著?羅忠咆哮而去?,霍權(quán)殺了人以?風(fēng)速傳開了,云黷帶著?人來時,四人已經(jīng)被抬下去?了,兩個士兵端著?水盆在擦拭血漬,霍權(quán)不知?去?向,云黷問,“聶御史呢?” 擦地的士兵抬頭?,指著?不遠處的幾道人影,“走?了?!?/br> 云黷問,“死的誰?” “柳勤?!?/br> 云黷默然,柳勤是?武安侯的人,武安侯出事,安寧侯想法子保他留在了兵部為他使?用,聶鑿選的人,多是?擁護過武安侯現(xiàn)在投靠安寧侯的人,他懷疑聶鑿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和安寧侯作對...他微微側(cè)目,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身后兩個心腹身上。 兩人屈膝跪地,“屬下忠心耿耿,萬不敢做那背信棄義之輩!屬下這就去?查...” 武安侯出事,安寧侯就偷偷收買了很多武安侯底下的人,這件事極為隱秘,連他也是?昨天發(fā)現(xiàn)請假的人多了不少看出點端倪,聶鑿是?怎么知?道的? 難怪兄長來信要自己多提防聶鑿,不是?為了舊怨,而是?聶鑿此人太深不可測了。 他微微抬手,陰沉沉道,“去?吧?!?/br> 這件事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誰查都沒用,因為霍權(quán)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被安寧侯收買了,否則以?他不愿與人結(jié)仇的性子,絕不會奪人所好,他這會急著?進宮請罪,冬榮殺人是?想殺雞儆猴為他立威,他不能?看著?冬榮出事,走?到這步,他算是?看明白了,要想活得長久安穩(wěn),在沒洗刷掉自己jian臣的名聲前,得讓冬榮他們好好保護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冬榮出事! 羅忠的馬車直直往皇宮方向去?,別?有用心的小吏尾隨在后,扯著?嗓門大喊聶御史殺人了,聶鑿本就是?風(fēng)云人物,為民?除害時沒人信,一說他殺人,所有人都信了。 當(dāng)然,所有人不包括老管家。 老管家曾以?為趙梁是?霍權(quán)殺的,為此,霍權(quán)解釋過好多回,還告訴他,往后不輕易殺人了,洗心革面做個好官。 老管家上過當(dāng),這種話?自然是?不信的,然而跟著?李夫子學(xué)了規(guī)矩禮儀后,他不禁猜測大人是?不是?殺人殺膩了,真的想金盆洗手不干了,畢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人都讓他殺了,小少爺長大了怎么辦。 聽到消息,他在心里?琢磨了番聶鑿說不輕易殺人那句話?,不是?不殺人,而是?不隨隨便便動手,以?大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哪兒用得著?和六品副將動手,他不知?道是?冬榮擅作主張殺的人,只憑著?外邊消息,認(rèn)定那人包藏禍心,大人英明神武先發(fā)制人。 大人是?被冤枉的。 有了這個認(rèn)知?后,他趕緊讓人去?查柳勤底細。 不查不知?道,柳勤竟是?武安侯的人,貪污受賄就不說了,克扣邊關(guān)糧餉以?次充好更是?家常便飯,他當(dāng)即讓人把查到的事實說出去?,在事實上,難免添些油加些醋,最有利的莫過于:武安侯府小兒至今逍遙法外,就是?被這柳勤偷偷藏了起來,兵部上下沆瀣一氣,那是?收了好處故意裝聾作??! 可憐白松在府里?抄經(jīng)念佛修身養(yǎng)性,聽到這個,差點沒在佛祖面前大罵臟話?。 去?他娘的沆瀣一氣充耳不聞,他任職后就沒聽說任何關(guān)于李恒的事。 “查,趕緊去?查!” 柳勤真要和李恒失蹤有關(guān),皇上追究起來,背鍋的肯定又是?他。 他雖是?個尚書,可在兵部沒有多少實權(quán),武安侯那點事和他沒有半點關(guān)系! 本來霍權(quán)還擔(dān)心皇上會暴怒,哪曉得宮人把宮外的消息告訴皇上后,皇上非但沒責(zé)怪他,反而表揚他了一頓。 “刑部和大理寺捉拿多日都沒蹤跡,若非聶愛卿心細如?發(fā),找到私藏李恒的罪犯,不知?會釀成怎樣的禍害!” 朝廷命官和朝廷欽犯勾結(jié)會干什?么壞事,霍權(quán)不知?道,皇帝再清楚不過,他呵斥羅忠,“遇事偏聽偏信,羅愛卿,你太讓朕失望了!” 走?出皇宮時,霍權(quán)整個人輕飄飄的,和上次與皇上聊時的感覺不同,這次有種被老天爺眷顧僥幸逃過一劫的不可思議感,而等在宮門外的冬榮淡定許多,霍權(quán)心里?堵得厲害,提醒他這件事的輕重,“你差點死了你知?道嗎?” 冬榮摸著?后腦勺,笑得十分憨厚,“跟著?大人長命百歲!” 霍權(quán):“......” 冬榮:“這話?還真不假。” 霍權(quán):“......” 這種話?,恐怕也就冬榮相信,聶鑿真他娘的會忽悠人! 第42章 042 敗露身份 無論怎樣, 面前的危機是過去了,霍權(quán)警告冬榮以后不準(zhǔn)再亂來,否則真出?了事?, 他也沒轍。最后這句話?他沒敢說,看?冬榮對聶鑿的話?堅信不疑,他說沒轍的話?豈非令人懷疑? 他問, “柳勤怎么回事??” 羅忠興沖沖進宮告狀, 連帶著翻聶鑿以前的舊賬,他提心吊膽的站在旁邊,連個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那會以為在劫難逃,死定了。誰知?峰回路轉(zhuǎn), 柳勤竟是武安侯的人,還是私藏李恒的罪犯, 莫非自己背后有?高人相助? “是老管家!”冬榮趕著車, 速度很慢, 回話?時轉(zhuǎn)身面朝著緊閉的車簾, 道, “羅忠那老禿驢恨不得?抓到大人把柄以報多年私仇,進宮路上派人宣揚大人殺人的事?,老管家知?道后, 派人查柳勤, 這才知?道他和?武安侯等人有?關(guān)!” 老管家心思玲瓏剔透,查到消息就找人散播出?去, 又派人傳話?把自己罵了頓, 罵他好?吃懶做不懂為大人分憂, 殺人那種事?何須讓大人親自動手。 大人名聲不好?,明明是他自作主?張殺的人, 傳出?去就成了大人心狠手辣,看?柳勤不順眼,拔出?劍就摘了柳勤的項上人頭,仿佛大人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似的,冬榮心里不痛快,“羅忠那老禿驢委實可恨,要不要讓老管家收拾收拾他?!?/br> 霍權(quán):“......” 殺柳勤已讓他惴惴不安,幸虧柳勤和?武安侯同流合污,劣跡斑斑,真要對付羅忠,百姓口水恐怕都能把他淹死,他嚴(yán)厲地警告冬榮,“不得?亂來?!?/br> “大人就是仁慈?!倍瑯s小聲嘀咕了句,回過頭專心看?前面的路。 霍權(quán)注重排場,每次出?門,隨行帶的侍衛(wèi)都不少?,冬榮趕車不說,前后左右俱有?侍衛(wèi)護著,哪怕聶府馬車不起眼,遠遠看?到也知?是霍權(quán)來了。 兵??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街上的人生怕沖撞了這位活閻王,紛紛退后兩步避開,冬榮問霍權(quán)是回府還是去兵??又或者御史?臺,霍權(quán)想起營地劃分的事?,出?宮時他和?皇上提了兩句,皇上讓他看?著辦,他想了想,“去工??吧?!?/br> 不說工??衙門里的人看?到霍權(quán)到訪如何誠惶誠恐,得?知?他想要些石磚把兵??營地隔開,工??尚書把衙門里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要不是年事?已高,他恐怕會親自露兩手。 離開工??,這才去兵??營地。 八千士兵不是少?數(shù),還得?讓冬榮好?生調(diào)教。 地面覆著厚厚的雪,張碩搓著手,在營地外的木柵欄前站了好?一?會兒了,冷風(fēng)刮得?他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鼻尖更甚,待看?到不遠處道上威風(fēng)凜凜的人,他大喜地?fù)]手,轉(zhuǎn)而想到什么,左右招手,兩個小廝有?眼色地上前扶著他。 丁大最前開路,認(rèn)出?張碩,心頭不喜,轉(zhuǎn)身朝冬榮喊了兩句。 霍權(quán)聽到聲兒,撩起車簾看?了眼,張碩立即嚎哭起來,“大人,救命哪?!?/br> 張碩雙手有?氣無力地抬著,身形搖搖欲墜,霍權(quán)不解,“御史?臺出?事?了?” 張碩低頭,擦了擦微濕的眼角,昨天他去御史?臺沒見著人,讓李御史?扶著自己去聶府,哪曉得?老管家嫌自己穿著晦氣,會沖撞府里的尚方寶劍,不肯開門讓自己進去,見不著人,他頗為無奈,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天不亮就起床去御史?臺候著,為了讓自己看?上去病弱,車?yán)餂]有?燒炭爐,車簾大開,灌了一?路的冷風(fēng)好?不容易到御史?臺,左等右等不見霍權(quán)人影,差人出?去問,才知?道霍權(quán)來了兵??軍營,他十萬火急的追過來,沒見著人不說,兵??的人告訴他霍權(quán)殺了人,進宮請罪去了。 霍權(quán)什么人,旁人不清楚,張碩和?他打了幾次交道還是了解些的,心比嘴還硬,進宮請罪這種事?萬不會發(fā)生在他身上,不僅不會發(fā)生,他最會顛倒黑白,哪怕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霍權(quán)就能硬氣地抵死不認(rèn)賬,殺了人又如何,霍權(quán)能耐大,這次也能化險為夷。 這不,沒多久就聽說被?殺的副將和?武安侯有?關(guān)。 霍權(quán)是為民除害。 張碩慶幸自己沒有?像以前那樣聽風(fēng)就是雨倒戈相向,上次就是吃了虧,這次不敢再耍小聰明。 因此他哪兒也沒去,就在門口等著。 有?兩個穿著盔甲的副將請他進去坐著等他都不肯。 他有?事?求霍權(quán),態(tài)度不低些不行。 如今聽霍權(quán)問起,他唰地跪了下去,官服貼著雪,咚得?他打了個冷戰(zhàn),他哭訴,“刑??欺人太甚,他們抓了兩個下人威脅下官,還請大人為下官做主?啊?!?/br> 避重就輕,出?賣霍權(quán)的事?他不會提,只說那群人嚴(yán)刑逼供,自己遭了多大的罪,看?他痛哭流涕,霍權(quán)卻沒被?他忽悠,問道,“刑??查到什么了?” 張府那兩個仆人是兵??抓的,后來不知?怎么落到刑??手里,上次張碩就找霍權(quán)說過,霍權(quán)還讓他放寬心,人要是清白的刑??自會放人,聽了張碩這番話?,霍權(quán)非但?不想為張碩出?頭,反而更好?奇刑??查到了張碩什么齷鹺事?,皇上想做個明君,兵??接連出?事?,其他幾??多少?看?出?些皇上手段,在這當(dāng)口,刑??還敢亂來無異于火上澆油,刑??尚書這個位置怕是不想要了。 張碩噎住,心虛得?厲害。 他不吭聲,霍權(quán)就認(rèn)定張府不干凈,不由得?冷了臉,“皇上明察秋毫,張御史?真蒙受了冤屈,進宮找皇上吧?!?/br> 別想把他拉下水,他又不是傻子,剛把兵??得?罪了徹底,不想再和?刑??對著干。 冬榮聽出?霍權(quán)不太想搭理這檔子事?,揮起手里的鞭子,車輪快速駛過,木柵欄邊的士兵遠遠看?到聶府馬車就開了柵欄,生怕動作慢了落得?和?柳勤同樣的下場,故而冬榮趕著馬車,暢通無阻的進了營地。 沒多久,工??那群人也到了。 匠人們來得?快些,負(fù)責(zé)壘墻的小吏先問霍權(quán)怎么壘,營地分成兩塊,總得?有?個界限,分家得?所有?人在場,照理說該和?兵??商量著辦,無奈羅忠被?皇上斥罵了幾句,不知?跑到哪兒傷心去了,兵??其他人都不敢得?罪這位御史?,躲著不肯現(xiàn)身,霍權(quán)差人找了兩圈都沒找到人,不得?已,霍權(quán)只能自主?做主?。 軍營的圖紙在兵??人手里,霍權(quán)就照著筆畫,他走到哪兒,工??郎中就在那放塊石頭做記號,當(dāng)然,遇到房舍不會硬拆,但?霍權(quán)也不會讓,但?凡不好?劃分的,通通劃分到御史?臺名下,不遠處圍著幾個兵??小吏在看?熱鬧,跟著霍權(quán)走下來,心想霍權(quán)這家分得?還真是不吃虧,人他搶去了,地方也沒落下,尤其兵器庫,都被?霍權(quán)劃到御史?臺去了。 五個營,共三個兵器庫,霍權(quán)沒仔細看?,劃了兩個入御史?臺。 兵??營地離城門不遠,格局方正,經(jīng)霍權(quán)重新劃分后,兩塊營地以后就成了歪歪扭扭的,工??郎中不好?多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