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偏不。”秦傕反而湊過來拉她,嘻嘻笑笑的。 衛(wèi)子楠一巴掌打開他的手,滿臉不悅:“你就這樣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對你沒什么好說的——你不走,我走?!?/br>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秦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不就沒聽話嗎,前幾次不都沒聽話,也不見她如此生氣。敢情……關(guān)系不一樣了,反而退步了? 那可能……做妻子的,可能喜歡把丈夫管得服服貼貼吧,加上她心情怕是也不好。如此一想,也就了然了。秦傕呆在房中目送她除了們,也覺得該讓她獨自靜一靜,本著一顆樂意當妻管嚴的心,忍著沒追趕出去。 衛(wèi)子楠走到院中,皺緊了眉頭,周身陰郁之氣愈來愈濃。在采薇的關(guān)心注視下,她只是揮一揮手,讓采薇別管。 果然,秦傕就是蕭任之。 她擦了擦臉上的胭脂,薄薄的一層,并沒有被擦下來什么顏色。抹一點胭脂,再點一丁點兒酒在唇上,秦傕就以為她真的喝醉了。 這一回,換她算計秦傕。 她沒醉,只是在試探。 看看他究竟會不會說出實話。 結(jié)果,實話他說了——他就是蕭任之,卻還是沒有解釋為什么。衛(wèi)子楠站在練武角,凝視著一排排的兵器,心亂如麻,竟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站了不知道多久,清涼的風終于給她帶來了清醒。 秦傕的確騙了她,這一點不可能輕易揭過。但,除了騙她,還救了她,愛著她。她沒有理由懷疑他對自己圖謀不軌,因為他著實沒有必要對著一個醉酒之人說那些情話,她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 總之,現(xiàn)在的她已非常確定,秦傕本著一顆真心待自己。 他說有原因不能坦白,可能是真的不得已吧。 既失望于他還藏了秘密,又欣喜于他竟然真的就是蕭公子。想到曾經(jīng)救自己于危難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那種感覺欣喜多于氣惱。 甚至有一嘗夙愿的痛快。 當然,還有許許多多的疑問,比如,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為什么會突然來救自己,究竟是什么改變了命運的軌跡。 采薇不敢打攪她,甚至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醉酒這一出,只好站在一邊觀察著主子的表情——從失落到糾結(jié),再到欣喜,最后歸于平靜。 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好像又沒發(fā)生什么。 在院中站了許久,最后采薇終于忍不住了,瞅瞅天色:“主子,都快天黑了,您不餓嗎?要不要傳膳了?” 好像是有點餓。 秦傕他身上還有傷,正是需要調(diào)養(yǎng)的時候,不吃飯怎么行。衛(wèi)子楠偏回頭,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秦傕坐在屋里,沒精打采地扇著扇子。 吩咐采薇傳膳后,她重新整理心情,跨過門檻。 “王爺不餓嗎?” 秦傕終于等來媳婦兒的搭理,趕緊把扇子一收,伸手過來扶她坐下:“餓,怎么不餓!但夫人沒發(fā)話,為夫怎么敢開腔?!?/br> “去,我有那么不近人情?” “不不不,夫人心情不好,為夫自當體諒,陪著挨餓是應(yīng)該的?!彼枪吠茸幽?,一看就讓人想笑,明明不必再于她面前裝窩囊了,卻比當初還要窩囊。 “你自己有傷,該照顧自己,不必遷就我。” 能得媳婦兒一句關(guān)心,秦傕簡直要熱淚盈眶,一邊連說不妨事不妨事,一邊給她倒水醒酒。衛(wèi)子楠手里捏著水杯,腦子里不禁浮現(xiàn)起一個問題——秦傕和太子,究竟哪一個更疼妻子。 如果是太子……那簡直不敢想象…… 秦傕這樣,已經(jīng)讓她有點顛覆認知,吃不消了。從來沒聽說過,哪家夫君照顧起自家夫人像個老鼠伺候貓。 她忍不住笑,已一點不怪秦傕隱瞞了,相反更是覺得這日子過得順心。原本,她是想先揍他一頓出出氣的,架不住這廝身上有傷,沒舍得下手。 真要是動手,秦傕肯定立馬下跪抱著她的大腿,一邊嚇蹭,一邊求饒命。 “我想過了?!?/br> “嗯?”沒頭沒腦來這么一句,秦傕沒明白。 衛(wèi)子楠長長呼出一口氣,直直看向秦傕,眼中閃爍這某種光芒:“王爺做的事是爭奪勢力,爭的是皇子之間的勢,而非父皇的勢。即便露了馬腳,父皇也不會震怒,最多對你這個兒子多了一層提防?;首娱g爭權(quán)奪勢乃是常態(tài),無傷大雅,太子可以爭,三皇子可以爭,為何你不可以。” “……夫人想說什么?” “想說……”她又頓了頓,眸光閃爍,“其實如果這樣想,我可以幫你做事。衛(wèi)家即便牽扯進去問題也不大,只要對父皇構(gòu)不成威脅,他不至于下狠手。況且,兵權(quán)在他手里,人人都知道我是個空殼子的將軍,他甚至懶得提防于我?!?/br> 秦傕先是一愣,隨后哈哈大笑,搖頭道:“夫人,如果你說是因愛我愛到無法自拔,為我豁出去了,為夫應(yīng)該會更高興?!?/br> “……” 他清清嗓,稍微正了顏色:“夫人說的不錯,確實影響不大。之前夫人不肯輕易邁出這一步,是因為害怕橫生枝節(jié),如今腳步站穩(wěn),可以有自己的打算,這本王也能理解。只是本王說過,不希望你卷進來,畢竟,這種事說不危險卻也危險?!?/br> “不想我卷進來?那昨天我還不是替你擦屁股。得了吧,你該利用我的時候不照樣用得順手,只是我被你蒙在鼓里罷了。我將昨天的事仔細想了一遍,還是覺得,我該出點力。倘若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而你需要人搭把手,屆時我卻不知該怎么做,豈不更危險?!?/br> 秦傕沒有立時回答她,而是走到她背后,突然躬身抱住她,歡喜極了的:“別解釋了,夫人就是愛本王愛到無法自拔,甘愿風雨同舟?!?/br> “你這樣說,我不幫你了?!毙l(wèi)子楠動了動,甩不開他。 “該幫還是要幫,本王偏要說。”秦傕動作嫻熟地在她臉蛋啄了一口,“如果能得夫人相助,那必定如虎添翼,只是,夫人當真想清楚了?你的意見我從來尊重?!?/br> 院子里,廚娘已經(jīng)來送晚膳了,剛走過門口。衛(wèi)子楠不想被不相干得人看見他倆這樣親密,想扒開他,他偏抱得更緊了。 “你當我剛才在院子里發(fā)呆么,自然分清利弊有了決斷。我告訴你,姓秦的,我如今幫你,你來日出息了,休想給我臉色看?!?/br> “好好哈,哪兒敢啊!是為夫巴不得夫人給點好臉色這還差不多。來,笑一個,笑一個我告訴你件驚天大秘密?!?/br> 衛(wèi)子楠給眼皮一跳……莫不是,要跟她坦白,蕭任之究竟是誰? ☆、第71章 風雨欲來 然而在滿心緊張下,衛(wèi)子楠只是等來一句——太子很快就要遭殃了。 她不禁涌起一陣失望。自己答應(yīng)為他豁出去,他卻還是不肯說實話,現(xiàn)在居然成了她追在秦傕屁股后面跑。 什么玩意兒?。?/br> 可這火又真不好發(fā)出來,她強忍著不問,倒想看看秦傕什么時候才坦白。不過,不管具體是什么原因,也不影響她現(xiàn)在的決定。 她和秦傕,現(xiàn)在已是勁往一處使了。 是夜臨近子時,萬籟俱靜,宮中和心殿里皇帝正捏著一封密奏,臉色十分難看。一旁的徐旺連大氣都不敢出,他跟了陛下十多年,陛下現(xiàn)在這樣的表情無疑于震怒至極,必然有人要遭殃。 皇帝悶聲坐了良久,又一次瞥看了密奏一眼,終于有了動作——振臂一甩,狠狠將之摔在地上。 密奏落地的聲音說不上大,但只那一聲,已叫徐旺膽寒心驚。那上面寫的什么,他一個字都沒看到,所以只能在震怒之下跪了下去,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奉勸皇帝保重龍體。 皇帝重重地咳嗽一陣,臉色奇差。這陣子忙戰(zhàn)后事宜,政務(wù)太多,不得不服老,御醫(yī)再三告誡,他這幅身子骨若再不好生將養(yǎng),只怕要纏綿病榻了。 他倒是想休息,然不順心之事十有八九,現(xiàn)在更是冒出來一件催命大事——太子居然把手伸進了北軍。 私下里搞小動作他可以容忍,禁軍負責皇宮警衛(wèi),而北軍責在守衛(wèi)京師。這兩處地方,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容忍其脫離掌控。禁軍就在眼皮子底下,他隨時可以整治,甚至交給恒王妃也相當放心。 但北軍不一樣,天高皇帝遠,一旦生出二心,那將是心腹大患! 太子雖然資質(zhì)不算上佳,但將來繼承大統(tǒng)沒有大問題。他雖然扶持老三起來,卻從未想過讓老三笑到最后。然而現(xiàn)在,太子被逼急了,居然動了他不該動的東西。 巴不得他老子快點死嗎! “去請?zhí)?!”皇帝吩咐,出口的聲音竟略顯蒼老。 徐旺挪步準備交代下去,卻又聽皇帝改口:“不,等等?!?/br> 太尉也難說,乃投機取巧之人,他不放心。 “傳何梟來見?!?/br> 徐旺腳下一頓,暗自抽了口氣。何梟乃是鐵衣衛(wèi)頭目,專門負責暗查與暗殺,這一次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皇帝連何梟都動用了。 徐旺出了殿門,發(fā)出信號,何梟很快趕來?;实鄣攘硕嗑?,火氣就漲了多少,把密奏照他腦門兒就摔過去,砸得何梟都懵了。 “太子勾結(jié)北中郎將,鐵衣衛(wèi)居然毫無察覺,朕設(shè)立鐵衣衛(wèi),難道是要你們來給朕收尸的!照著這本密奏給朕好好查,十天之內(nèi),朕要結(jié)果!” 何梟額頭冒汗,翻開密奏瞅了瞅。天,太子勾搭上彭將軍,這事兒太大了……忙不迭遵命領(lǐng)旨。 “不僅太子,老三你也給朕查清楚?!?/br> 看來皇帝又在加防了,何梟想了想,問:“敢問陛下,恒王是不是……”也查查?皇帝素來疑心重,不把恒王查清楚,大抵不會放心。 “不必,有那個閑心,不如去查查北中郎將和恒王妃是否還有聯(lián)系。沒有家族支撐,恒王那小子掀不起浪。只要恒王妃干凈,朕懶得查他?!?/br> 蕭貴妃母族在朝中根本沒有勢力,親屬中雖有為官的,卻也多是閑官。恒王不喜與官員結(jié)交,某一次居然還得罪了大司農(nóng)。倒是太子和三皇子幾乎平分秋色,各自拉起陣營。 翌日上朝,衛(wèi)子楠并沒有看到皇帝對太子動怒,只是聽皇帝提起,今年要提前往君山行宮避暑。說是太后身子骨受不了炎熱,而他不在跟前盡孝心中難安,故而沒有安排太后獨自先去。 看皇帝的臉色,是不是他自己也受不得熱?衛(wèi)子楠想?;叵肫鹕弦淮为氉悦媸r,皇帝的咳嗽聲還很輕微,這一次臨到下朝,因為靠的近,聽到的咳嗽聲較上一次有些重。 不管是不是皇帝也身子不好了,這君山行宮的部署她都得緊羅密布地進行。所以,從下了朝起,幾件事加起來讓她忙到深夜才回府。 彼時,秦傕已經(jīng)睡下養(yǎng)傷了。 誰叫他前兩日不知收斂,整日里強撐著裝沒事兒,結(jié)果到了第三天,撐不住了,還是得趴下好生靜養(yǎng)。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受這么重的傷,此前從未失手,渾身就沒留下過什么傷痕。所以,當衛(wèi)子楠回來的時候,他趴在床上像個半死的人,嚷嚷著這日子太難熬了。 “怎么,就堅持不住了?”衛(wèi)子楠飯都沒吃,坐在床沿檢查他的傷口,挑眉好笑,“這不好好的嗎?” 秦傕抓著她的手,百般贊揚,萬般感嘆:“夫人身受重傷,是如何堅持上馬端了高北王庭的?本王就這點傷,已經(jīng)難熬死了?!?/br> 知道他痛是真的痛,但很大程度上又是在裝弱找安慰,衛(wèi)子楠也不戳穿他:“如果說我現(xiàn)在準備揍你一頓,你一定能爬起來跑。所以,別問我怎么打下高北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處境中,只能破釜沉舟而已?!?/br> 秦傕如今感同身受,更加不敢想象自己夫人當初是怎么熬過來,每每想到她身上的傷,就心疼地想抱她在懷里使勁疼愛。 偏他這媳婦兒不服抱,連親也肯輕易給,叫他甚是內(nèi)傷。 原本好好的,夫妻倆彼此交了心,該做一對正常夫妻。結(jié)果他傷得很不是時候,這夫妻之實暫且只能想不能有,他給憋得扇子都撕破了兩把。 “對了,夫人這么晚回來,可用了飯?”突然想起來這茬,他又捏捏衛(wèi)子楠的手,“雖然體內(nèi)寒氣尚未全清,但若呆在溫暖處,夫人的手不至于這般冰涼。難道剛從外邊兒回來,就迫不及待地來找本王了?” 衛(wèi)子楠縮回自己的手,被他說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怕你死了沒人幫我?!?/br> “呵!”秦傕不與她爭,揮揮手趕她走,“我讓顧氏準備了你愛吃的,以為你會直接回書房,就讓人放到書房溫著了。快去,這么晚還不用飯,暈了本王如今可抬不動你?!?/br> 衛(wèi)子楠早已餓過了,沒什么感覺,只是渾身少了些精氣神兒,只想倒頭就睡。不過,既然秦傕讓她去吃,她也沒拒絕的必要。 “那我去了,你往里邊兒睡,仔細我回來弄醒你?!?/br> “知道。” 她起身往外去,不想才走幾步,卻聽見霜雪在簾外焦急地說:“王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