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他的臉色比之前更顯蒼白,任誰都不忍拒絕,可衛(wèi)子楠卻再沒有多余的耐心:“別跟我來苦rou計,自己的情況不清楚?躺下,再不躺我下手沒輕沒重,你可別喊痛?!?/br> “……”秦傕抽抽嘴角,這招居然不好使了。 他確實也難支撐了,勉強算是在她的威逼之下趴了下去,著實不忍放開她。待他趴好,衛(wèi)子楠才真正看清楚他背上的傷。 那□□已經(jīng)被他拔了,箭確實也射偏了,沒有傷及內(nèi)臟,只是那傷口瞧著比直刺進(jìn)去還要嚴(yán)重。箭從一端穿透,從另一端的皮下破出來,來了個對穿。 鮮血蜿蜒流下,他白色的褲腰生生被血水染紅一層。 甫一看見,她就倒抽了一口氣,什么大風(fēng)大浪她沒有經(jīng)歷過,可她拿帕子的手居然在抖。她自己渾身上下就沒有幾塊好皮,怎會不知這樣的傷口是嚴(yán)重還是不嚴(yán)重。 至少要養(yǎng)個月余的。 “你不問問我和太子說了什么?”秦傕趴在床上,問。 衛(wèi)子楠沒那心思,一心在給他處理傷口,隨口敷衍道:“哦,說什么了?” 他從枕頭底下摸出剛才從衣服里取出的小瓶子,揚了揚:“太子給的?!?/br> 她瞥了一眼,視線落回傷口上,小心地往他身上抖藥粉:“裝的什么?”她的手法很熟練,以往在軍營中,若是受傷,一般也是她自己敷的藥。那時在傷痛狀態(tài)下她不害怕,現(xiàn)在給秦傕上藥,反倒心顫。 “讓我給你下藥。” 她動作一頓,拿起紗布:“太子終于有動作。什么藥?” “消肌軟筋散。說是能夠讓你四肢酸軟無力,雖不影響正常生活,但提刀跨馬必然再不能夠。之后,他再找個合適的機會讓你當(dāng)眾出丑,如此一來,不管是大將軍還是衛(wèi)尉你都別想當(dāng)了,乖乖當(dāng)你的忠武侯吃老本?!?/br> “……” “如此一來,你對他再也沒有威脅,而本王也可重振夫綱,不必怕你的拳頭。他要借刀殺人,還說得忒好聽,打著替本王著想的旗號?!?/br> 與他說話緩解了緊張,衛(wèi)子楠手法熟練地為他纏紗布,絲毫不驚:“太子又不是傻的,這么好用的刀為何不用。之前大概不想冒險,而現(xiàn)在太子妃因我大病不起,閉門不出,他總歸是想報仇的——撐起來一點?!?/br> 秦傕撐起身子,方便她在自己身上繞紗布:“所以,夫人說該如何應(yīng)對?” “他不是想讓我當(dāng)眾出丑嗎?那就給他個機會。你只管告訴他已經(jīng)下藥就是,我裝一裝弱也不是什么難事。到時候,出丑的是誰,那可說不定。” 如果太子到了計劃的最后一步,卻發(fā)現(xiàn)事與愿違,那表情一定很好看。 秦傕卻搖頭,把瓶子擱在枕頭旁邊,搖搖食指:“夫人覺得太子是蠢還是聰明?” 這個問題,衛(wèi)子楠不得不好好想一想。她說不上和太子交手過,太子也沒有跟她直接動手,大約是輕視了她。但現(xiàn)在秦源把她當(dāng)豺狼虎豹來除,興許較之以往,手段會狠辣起來。 譬如這消肌軟筋散,還是太子第一次亮兵器呢。 “聰明當(dāng)然比不過你,但想來不會差?!?/br> 秦傕樂了:“夫人真會說好聽話。” “……”事實而已,誰都沒他滑頭。 “不過,太子興許比你想象的還要聰明。夫人,如果你是太子,遭遇如此多的不順,與本王相關(guān)的事件件受搓,會不會懷疑本王。” 他這么一說,衛(wèi)子楠才感覺出這背后興許還有兇險:“……你的意思是,太子懷疑你?那這藥……” “這藥如果真如他所說是消肌軟筋散,那他便不疑我,若不是,屆時你按他說的來裝病,他必會洞察其中玄機,再不信我倒是其次,怕只怕將計就計害我夫妻。” 衛(wèi)子楠沒想到還有這層可能,倘若當(dāng)真如此,她這廂以為太子還對秦傕深信不疑,而太子卻反過來利用秦傕,那就糟糕了。 這朝堂之爭,機關(guān)算計,陷阱重重,若非她遇上秦傕,可能大仇未報自己卻先著了道?,F(xiàn)在想來,后心一陣涼,好生后怕。她這點道行,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地誰也不怕,回到朝堂,那就不是她的天下了。 有幸,她嫁的是秦傕。 “那王爺如今有何打算?” “趴著不得勁兒……先把傷處理好?!?/br> 還剩下一點收尾而已,衛(wèi)子楠很快就替他包好傷口,又拿了干凈衣服給他換上。秦傕休息了會兒臉色已有好轉(zhuǎn),但稍顯疲累,他不說她也不問。 “夫人,想喝水。” “自己倒。”衛(wèi)子楠正忙著整理衣物。他那套穿在最里面的鴉青色勁衣是不能留的了,得就地焚燒,于是拿來火石,正準(zhǔn)備幫他毀滅證據(jù),哪有功夫伺候他。這家伙傷的是背,又不是腿,給點陽光就燦爛,慣著還得了。 秦傕悻悻然自己倒了杯,卻自己不喝,遞到她嘴邊:“夫人累了,還是夫人先喝吧?!?/br> 衛(wèi)子楠挑挑眉,點燃了衣服,不接:“獻(xiàn)殷勤?我才不敢喝,萬一你怕被太子挖出真面目,要殺我滅口怎么辦。我被你賣了還幫你數(shù)錢嗎?” 秦傕哭笑不得,索性自己喝了:“心疼夫人,還不許,嘖嘖嘖。” 她也不過是開玩笑,搖搖頭,用手拎了拎衣物,讓它燒得更快一些,蹲在地上默了一陣,眉頭漸漸蹙起:“……我不渴,也不相信你會給我下毒。也許,我就是個傻子,明明說了不想管你的事,卻還是在幫你掃尾。不知不覺上了你的賊船,想下船,船卻已至海中央,要么等靠岸,要么就跳海。我呢,偏偏水性不好。” 秦傕忍不住笑,拉起蹲在地上的她,想攬她進(jìn)懷里:“所以,夫人因為太愛本王了,想豁出去助我一臂之力咯?” “呵,誰給你這么大張臉?”衛(wèi)子楠去推開他的手,好笑地看著他,“我一沒說過愛你,二沒說過幫你,我只想說,自己被你坑了?!?/br> “怎么能轉(zhuǎn)臉就不認(rèn)?夫人大前天不還在書房說愛我愛得狠嗎,要讓全天下都知道你愛本王。” 她抽抽嘴角:“那是打,不是愛。”一眨眼,她淋了油的衣服就快燒沒了,衛(wèi)子楠踩了幾腳將火熄滅。 然而她犯了一個錯——曾經(jīng)她做這種事的時候,穿的是靴子,但現(xiàn)在,出門做做王妃的樣子,她穿的是繡花鞋…… 火舌頓時就舔上她的腳踝。 “嘶——” “怎么了?!” “燙到腳踝了,不礙……” 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橫抱起放到床沿,麻溜地撩起褲管驗傷,表情凝重地就跟她受了重傷似的。 衛(wèi)子楠反有些吃不消他大驚小怪:“都說了不礙事,我皮厚?!?/br> “誰說夫人皮厚了,夫人那是千金貴體?!?/br> “……”衛(wèi)子楠覺得,他的認(rèn)知可能有問題。 秦傕見果然沒有傷到,連紅痕都沒有,大約只是被飛起來的火星子濺到了,腳踝這里又沒什么繭子,偏于嬌嫩,當(dāng)時痛那么一下也是正常。 所謂關(guān)心則亂,他倒是忘了,自己的夫人哪兒是什么嬌小姐。但,這種時候,不就是該他表現(xiàn)的嗎。 秦傕松了口氣,捧著她的腳笑:“別人三寸金蓮我欣賞不來,卻獨愛夫人這大腳板?!闭f完就在她腳踝處吻了一口。 衛(wèi)子楠懵了,趕緊抱住自己的腳:“你惡不惡心……” “不惡心?!鼻貍嘀逼鹧?,湊過來就要吻她。 “拿開你親過腳的嘴!” “夫人自己的腳還嫌棄什么?!?/br> “我嫌棄你……”她說完,一巴掌呼開秦傕的臉,拍拍胸口,簡直受到了驚嚇。這家伙發(fā)起情來不分時候,她有些吃不消。 秦傕只好在她旁邊坐下,一言不發(fā)頗有些委屈地看著她,看得衛(wèi)子楠深深反省,大概是她做錯了……實在不能沒能理解這種所謂的夫妻情趣。 那種溫柔小意,她估計自己是學(xué)不來了…… 聽說有的男人喜歡玩兒女人的腳,光是聽著都覺得惡寒。秦傕他該不會就是吧……自己那雙腳,怎么好拿出來見人…… “咳咳,對了,王爺還沒說如何應(yīng)對太子?” 秦傕懶懶散散地沖她努努嘴:“勞煩夫人先去把霜華喚進(jìn)來?!?/br> 還賣關(guān)子……衛(wèi)子楠就依他之言,把在站在外面的霜華叫了進(jìn)來。霜華進(jìn)來時,秦傕已將那瓶藥放在桌上。 “連夜拿去藥谷,查清成分,本王明天一早要知道結(jié)果。” “是?!彼A拿著藥瓶走了。 “藥谷?”衛(wèi)子楠問 “嗯,給夫人治宮寒的續(xù)溫丹便出自本王的藥谷,那藥谷絕不比太醫(yī)院差?!彼鹀ao著手,慢慢說道,“這瓶藥,如果不是消肌軟筋散,夫人覺得會是什么。別告訴我是面粉?!?/br> 面粉?怎么可能,反正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如果是致命□□呢?如果我對他的話深信不疑,給你下藥,最終你暴斃而亡,能不能牽扯出太子?本王無能之名在外,要如何證明太子給的是□□,而非消肌軟筋散。甚至,如何證明這東西是太子給的。到時候,夫人一死,誰還把我恒王當(dāng)回事。老三就是想出手,他也不過是個局外人?!?/br> “……” “而且,本王如果當(dāng)真與太子是一路人,毒殺了你,雖然會暗罵太子坑人,卻依舊會幫他掩埋證據(jù)?!?/br> 聽秦傕的分析,確實有很大的可能性。她仔細(xì)一想,又一陣后背發(fā)涼。太子此舉意在試探秦傕,如果秦傕沒有騙他,很快就能傳出她的死訊。如果騙了他,她遲遲不死,太子就會知道秦傕在耍她,不是她靠裝就能蒙騙過去的。 這一手借刀殺人,比誰都狠啊。 她緩了緩心情,問:“如果是□□,那準(zhǔn)備怎么辦?!?/br> “累了,明日再說。” 秦傕側(cè)躺在床上,精神不大好。畢竟受了傷,衛(wèi)子楠也不再打攪他,吩咐庖廚準(zhǔn)備些滋補氣血的藥膳送來。 是夜,服了鎮(zhèn)痛湯藥的秦傕不像往常那般,總要對她動手動腳,非要摟著才睡,今天他一躺上床就叫都叫不醒了。 衛(wèi)子楠這一夜卻幾乎沒能入眠。 白天擔(dān)心秦傕的傷,到了晚上,一合上眼腦海中全是那兩張蒙面的臉。一張是蕭任之,一張是秦傕。 兩張臉在她腦子里繞來繞去,最終合成一張臉,分不清究竟是蕭任之還是秦傕。 她反復(fù)地琢磨,總覺得有什么地方被她漏掉了。蕭公子為什么憑空消失,是真的不想見她,還是報的假名。 蕭任之,蕭貴妃……都姓蕭,會不會?!她陡然睜開眼,狠抽了一口氣的聲音,在寧靜的夜里將她自己嚇得不輕。 ☆、第69章 撕破臉了 翌日上朝,衛(wèi)子楠注意到太子有意無意地掃了自己一眼。不過除了那一眼也沒其他什么了,至于今天的早朝,中規(guī)中矩,并未鬧出什么亂子。 下朝之后,回了恒王府,昨日送出去檢驗的那瓶藥也已經(jīng)送回來了。結(jié)果和秦傕預(yù)料的一樣。 “果不出本王所料,此乃穿腸□□,一指甲縫的量便能取你性命。”秦傕一時火大,重重將那瓶子擱在桌上,兩眼死死盯著,像是要把瓶子給盯穿。 自打跟他成親,衛(wèi)子楠還沒見過他有如此嚴(yán)肅的表情,一直以來他都是笑臉相迎,親和隨性的,不禁連她也一時語塞。 太子也太狠了吧…… 看她沒什么反應(yīng),秦傕都給氣笑了,刷開扇子,呼啦呼啦扇著風(fēng):“夫人就不生氣?” 衛(wèi)子楠呵呵干笑,聳聳肩:“我毒害他愛妻在先,他想殺我也是情之所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么好生氣的?!?/br> 秦傕仍舊按不下心頭的火氣。這是意欲毒殺他的夫人啊,居然還要借他之手。盡管輕易識破了,但其心可誅!一旦想到身后還有這么一雙眼睛盯著衛(wèi)子楠,他就恨不得把這瓶藥給對方灌進(jìn)去,讓太子自己嘗嘗什么味兒。 “我這傷口都給氣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