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
張良回來的消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所以當(dāng)天晚上,蕭何就來見了他,除了關(guān)心了一下他逃亡途中有沒有遇到什么危險之外,更重要的,當(dāng)然是有關(guān)于漢王接下來的安排了。 好在漢王早就派了人送信回來,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項羽果然如同漢王所想,氣勢洶洶地南下。 “大王現(xiàn)在在宛縣堅守不出,又派人讓彭越渡過淮水去攻打下邳?,F(xiàn)在的下邳守將是項聲和薛公。這二人能力一般,必定不敵彭越,到時項羽久攻不下,一定會去救援他們,大王的危機(jī)就可以解除了。所以短期內(nèi),子房倒也不必?fù)?dān)心大王,倒是可以幫我處理一些后勤方面的事情了。” 蕭何將目前的形勢和他講了,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丞相言之有理,大王身邊還有陳平等其他謀臣在側(cè),少我一個也不會出什么問題,如此,我便留在櫟陽好了。明日,我再派人給大王送封信,若是事態(tài)有什么變化,隨時召喚即可?!?/br> 蕭何的話倒正好符合了張良的心思,于是張良便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留在了櫟陽。 他沒有實際的職務(wù),但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或者蕭何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便很自然地會找上他。 而張良的辦事能力,也一如即往的靠譜,這讓他的日子過的很是愜意,也有了更多的時間來陪林依依。 轉(zhuǎn)眼便到了二月,地上的小草開始努力地往外冒著嫩牙,有那朝陽的地方生長著桃樹,也已經(jīng)鼓出了一個個花苞,在長長細(xì)細(xì)的枝條上一串串泛著白色、紅色、粉紅色,看上去很是可愛。 張良記得林依依好像挺喜歡桃花的,所以當(dāng)他聽說櫟陽城外有一座山上的桃花快要開了,便想帶她出去玩玩。 林依依自然不會反對,她性子雖然恬淡,但卻不是個喜歡困于宅院之人。 張良在家的時候,有他陪著,自然能夠琴瑟和鳴,有情飲水飽,還能在府里安安穩(wěn)穩(wěn)的。 張良若是應(yīng)了蕭何的請求出去做事兒,她就會沒什么興趣呆在院子里了。 有時候來了興致,她便會一個人出去四處走走,也別管是看風(fēng)景還是管閑事,反正是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去做。 后來,也不知道張信是怎么知道的,每逢張良有事不能陪著林依依,他便找了各種借口不去宮中伴讀,反倒膩在林依依身邊,一副乖巧的模樣,她說去哪兒便去哪兒,她說干嘛便干嘛。 這讓原本因為察覺到張信對自己有很強(qiáng)的獨占欲后,便有意無意地想要拉開一些二人之間距離的林依依又有些懷疑起來,因為這一個月以來,張信真的很克制,就好像真的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或者是想明白了似的,不會再如從前一樣,只剩下了親近與孺慕。 所以林依依在對待張信的時候又恢復(fù)了以往的親昵與寵溺溺,只因這孩子真的可愛又孝順。 只是有一次,張信又陪著林依依去到櫟陽城郊的一個村子里玩時,恰碰到了正在那里處理事務(wù)的張良,被他知道了張信居然敢逃學(xué),而且還背著自己獨自和依依相處,張良就覺得心里一陣陣?yán)锿饷靶盎稹?/br> 于是張信受罰了,就連跟在他身邊伺候的小廝仆從也受到了連累,如果不是林依依求情,張信就要被罰跪好幾個時辰。 林依依原本也是想他受些教訓(xùn)的,誰讓他連她也騙了呢? 但是看著他挺直著背一跪就是兩個時辰,心還是漸漸的軟了下來。 如今的天氣,雖然一天比一天暖了,但到底還是冷的,林依依怎么忍心? 但是張良說的也不錯,張信不但逃課,還說慌,這可真的是大錯! “子房,信兒倒底還是個孩子,他雖然做了錯事兒,但總要給他個改正的機(jī)會不是?這次就饒了他吧,以后若是再犯,便加倍懲罰,到時,我必定不再多言。” 林依依看著倔強(qiáng)跪在院子里的少年,拉著張良的袖子溫聲勸道。 張良被她那雙眼睛看著,如何還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再看看跪著的兒子,終是原諒了他,卻也告誡他不可再犯。 自此后,張信便不能再逃課來找林依依玩了,好在他們下學(xué)的早,出宮后回到府里照樣可以到老師身邊伺候,只不過父親在的時候需要和父親爭寵,父親不在的時候老師大多也不在,他還需詢問了管家然后出去尋找。 林依依是隨性慣了的,記起來了會說一句她去了哪里,記不起來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多是隨便走走。 這幾日里,張良很閑,幾乎天天在家陪著她,雖然有著愛人的陪伴,她也很開心,但到底是在家里悶了好些天了,如今張良有了這樣的提議,可不是正合她的心意,又哪里會不樂意? 不過這可是他們回到櫟陽城后第一次頗為正式的出游計劃,所以還是讓人準(zhǔn)備了一番,甚至還做好了可能在外過夜的準(zhǔn)備。 等到第二日,卻是天公作美,一看就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兩人也沒有打算多帶人,只叫一名仆從駕了馬車,因為他們要帶的東西有些多,另外卻是為了舒適。 出發(fā)時,時辰尚早,朝陽正在冉冉升起,但是氣溫卻還略有些低,兩人早就換上了春衫,又在身上各自加了件披風(fēng),林依依照舊是一身白衣,飄逸俊秀如仙,張良平日里喜歡黑色的衣物,今日卻不知為何,竟也換了一身白衣,雖然布料、作工都是不同,但是款式卻與林依依身上的衣服極像,應(yīng)該是他不知什么時候讓人仿著林依依身上的衣服做的。 林依依看了也是眼前一亮,瞬間有了一種他們二人是在穿情侶裝的滿足感,再加上張良也是容顏俊美氣質(zhì)卓然,穿這一身白衣雖然不似她一樣穿出一身仙氣來,卻是渾身上下透著尊貴。 管家在門口送行,除了他們二人的馬車之外,還有張信去往櫟陽宮的馬車。 張信一臉陰郁地站在自己的馬車前,兩只眼睛霧蒙蒙地盯著自己的父親和老師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他很想也擠上那輛馬車,但是他不能。 藏在袖子里的雙手緩緩攥成了拳,他卻只覺得無力,因為那輛馬車?yán)镒哪莻€人不許,他便毫無反抗的余地。 “父親,那是我的老師,我的……”他嘴中喃喃出聲,除卻他自己,再無人聽到。 馬車緩緩行走在大街上,城里還好,道路平坦,馬車也走的平穩(wěn),但是當(dāng)馬車出了城,即便是官道,也有些顛簸,不過張良早有準(zhǔn)備,馬車?yán)飰|了厚厚的墊子,又在上面鋪了好幾層皮毛,還準(zhǔn)備了幾個大迎枕,為的就是舒適。 賞花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兩人便在車廂里擺開棋盤對弈起來,沒多久,林依依便露出敗相,她頓時便不老實起來,一會兒驚呼一聲,引的張良去看車外某處,一會兒又假裝車子太顛簸,磕著了腦袋碰著了腿,總之總是會出點狀況讓張良的注意力從棋局上轉(zhuǎn)移到別處,暗中卻乘著張良關(guān)心她是否受傷的過程中偷偷動了棋盤上棋子的位置,等到張良再次看到棋盤,并且露出了然之色后,也仍然能夠面不改色。 每當(dāng)這時,張良總是會抿抿嘴唇,無奈地輕嘆一聲,卻也并不拆穿,好像他之前棋面上的優(yōu)勢是幻覺一般。 林依依很享受這樣的寵溺。 年少時,張良還會和她爭辯一番,故意打打鬧鬧要把棋子復(fù)原,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她再耍賴的時候,他就只會放任了。 她心里其實很清楚,哪怕是她不弄出那些小花招,就這么當(dāng)著他的面明目張膽地耍賴,他也只會睜眼看著,微笑著任她為所欲為,但她就是喜歡弄那些小花招,只為了看他被她捉弄,或者是擔(dān)心她。 林依依看著正在思考的張良,忽然身子往后一倒,慵懶地靠在大迎枕上?!澳忝髅髦牢以隍_你,為什么每次還是要上當(dāng)?”她微笑著問,就連聲音都懶懶的。 張良一手捏著枚棋子,不斷地在指尖翻動,聽到她的問話,抬頭看著她微笑道:“因為我知道你喜歡,而且,我也控制不住。” 林依依眼中的笑意更濃,這真是一個極好的答案,她很開心。 一開心,她就沒了下棋的興趣,于是便在張良不解的目光中三下兩下地將棋子收起,然后把棋盤一收,自己挪啊挪地挪了過去,然后拉開張良的手臂,身子一側(cè)靠在了張良的懷里,然后再把他的胳膊拉回來放在自己的腰腹間。 “忽然覺得有些困,借個地兒睡一會兒?!绷忠酪篱]上眼動了動身體,讓她能躺的更舒服一點,嘴里輕聲呢喃。 “呵。” 張良低笑一聲,低頭去看,目光從那光潔如玉的額頭,一寸寸舔過好像兩把小扇子般的睫毛、還有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微微翹起的唇角,自己也忍不住彎起了唇角,輕輕在她的發(fā)上印下一個吻。 這大早上的,怎么就會困了? 但是對于她想要借自己懷里這塊地兒睡一會兒的要求,他是求之不得。 于是他緊了緊攬著林依依的手臂,暗暗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好讓她靠的更舒服些。 馬車搖搖晃晃,原本并不困頓的二人,卻在這搖搖晃晃中真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