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公
就在兩個月前,林依依一直在等待著的一件大事件發(fā)生了。 900余名戍卒被征發(fā)前往漁陽戍邊,途中在蘄縣大澤鄉(xiāng)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達(dá)目的地,等待著他們的將是全部被處死。 情急之下,這900余人在陳勝、吳廣二人的領(lǐng)導(dǎo)下,殺死了押解他們的軍官,發(fā)動兵變。 之后,起義軍推舉陳勝為將軍,吳廣為都尉,連克大澤鄉(xiāng)和蘄縣,并在陳留建立張楚政權(quán)。 陳勝自立為楚王,住在陳縣,然后派遣將領(lǐng)攻擊了崤山、函谷關(guān)以東的山東各郡縣。 所到之處,響應(yīng)者眾多。 很多年輕人因為受盡秦朝官吏之苦,都?xì)⒌袅怂麄兊目な?、郡尉、縣令、縣丞等等,起來造反。 消息傳開,六國遺族紛紛站了出來,擁立候王,豎起了旗號,討伐大秦,并且意圖復(fù)國。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自立為魏王,田儋自立為齊王,沛公劉季在沛縣起義,項梁在會稽郡起兵…… 中原大地,遍地烽火。 雖然幾年不曾踏足中原,但是對于大秦、對于張良,林依依從來就沒有放松過關(guān)注。 尤其是,蓬萊島在中原的產(chǎn)業(yè)大多都在原齊國境內(nèi),而現(xiàn)在,首先亂起來的,也正是原本屬于齊楚兩國的屬地。 她是派了人在暗中關(guān)注著張良的,知道他一直住在下邳,而就在陳勝起義后不久,他就聚集了一百多人,說是要去投奔陳勝。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林依依是有些疑惑的。 她不記得歷史上也有過這樣的記錄,張良先是準(zhǔn)備去投奔陳勝的,只是半路遇到了劉邦,才改了主意。 她只記得自已告訴他的是讓他去投奔劉邦的啊,怎么他會想要去投奔陳勝? 那支軍隊,只會是曇花一現(xiàn),根本不會有什么大的發(fā)展。 所以她需要盡快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至少,她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有必要,她還是得想辦法將他領(lǐng)到屬于他的正確道路上來。 同一時間,張良帶著他近幾年來結(jié)交也好,培養(yǎng)也好,連同自己原本的屬下仆從中年紀(jì)輕一些的人一起,共計一百多青壯離開了下邳,向著陳留進(jìn)發(fā)。 然而,當(dāng)他帶人行至沛縣的時候,卻對他帶著的人說不準(zhǔn)備去投奔楚王了,要去投奔沛公。 跟著他的年輕人都很驚訝,也有些不明白,其中一些因為聽說了陳勝起義的消息對他非常欽佩的年輕人就非常反對。 他們是因為聽說了陳勝的事跡,才點燃了胸中的熱血,才會想跟隨著他反抗暴秦,怎么明明說的好好的,這走到半路了,卻變了? 他們覺得自己被張良欺騙了,這個什么沛公又是什么人? 他有陳勝那樣的膽量嗎? 有他那么多的人馬嗎? 要知道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楚王陳勝手下的兵將已經(jīng)發(fā)展到成千上萬了,攻打占領(lǐng)的城池也有好幾座了,直接控制的地盤也已經(jīng)非常大了。 放著這樣一個大勢力不去投奔,卻去投奔一個小小的沛縣,這位張先生是不是傻? 張良一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這也是為什么他會在帶他們出來的時候打著的晃子是去投奔陳勝了。 早在很多年之前,他有意的在下邳周圍四處游歷的時候,他就在暗中打聽一些事情了。 他牢記林依依告訴他的每一句話,有事沒事都會將那些話反復(fù)琢磨,雖然有些簡單,但是一些關(guān)鍵字還是被他重點分析了下。 首先,她說他未來的主公是一個被稱為沛公叫劉邦的家伙。 下邳往西就有一個沛縣,他曾重點查探過,卻沒有一個叫劉邦的人。 不過他卻在這沛縣發(fā)現(xiàn)了兩個人:獄椽曹參、主吏蕭何。 同時,他還發(fā)現(xiàn)與這兩人有來往的,還有一個叫作樊噲的家伙,和一個叫作劉季的小亭長。 除了那個劉季,這三個名字都挺熟,而那唯一個不熟的,卻正好姓劉。 這樣的巧合,對于張良來說,就已經(jīng)不能算作巧合了。 他不像林依依,因為受記憶影響,所能記住的東西只是一鱗半爪而已,就像他自己,本名韓良,如今卻改名為張良。 但是對于林依依來說,張良是謀圣,韓良卻只是個無名小卒,那么誰又能肯定這個劉季,將來不會改名為劉邦呢? 而且,邦這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夠承受得起的。 所以他后來就將許多注意力放在了這幾個人身上,尤其是那個劉季,他要確定他是不是他要等的人。 私下里一打聽,他心里就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因為這位劉季的身上,實在是具有太多的傳奇色彩了。 他聽到了許多有關(guān)劉季的傳聞,有幾次他還嘗試去接近過他,想要親眼看看那些傳聞是不是真的。 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根本就是假的,他沒能親眼見到那些傳的神乎其神的奇景,不過卻也讓他對劉季這個人有了一定的了解。 君擇臣,臣自然也會擇君。 雖然有林依依泄露天機(jī),他卻更想自己判斷一下這個未來的主君值不值得他的效忠。 觀察的結(jié)果很不錯,張良對劉季的觀感很好,認(rèn)為他是一個成大事的人,同時也具備了成為一個明君的特質(zhì)。 所以在陳勝起義的消息傳開之后,第一時間,他就開始做準(zhǔn)備工作了,他相信,面對這樣的機(jī)會,劉季一定不會放過。 果然,很快就傳來了他在沛縣起事的消息,而更讓他心中大定的是,在他起事后,就被推舉為沛公了。 如此,張良最后一絲猶豫也消失了。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投奔他,然后在他的麾下占據(jù)一席之位,而他帶來的這一百多人,將會是他送上的第一份禮物。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們,張良心中暗想,你們現(xiàn)在不明白,不知道我?guī)湍銈冞x擇的才是對的,但是若干年后,你們一定會感激我的。 他伸出雙手往下虛按,示意有些激動的人群安靜下來。 然后,他將一些關(guān)于沛公的鄉(xiāng)間的傳聞?wù)f給大家聽。 什么出生時電閃雷鳴、天昏地暗,有蛟龍在他母親的身上盤旋啦。 什么賣酒的王媼、武負(fù)看到他醉酒后身上常有龍影出現(xiàn)啦。 什么他的大腿上有七十二顆黑痣啦。 連單父擅長給人相面的呂公都說他面相好,將來必定貴不可言,將自己的女兒都嫁給了他。 等等等等奇異之處一一講給他們聽。 “如今正當(dāng)亂世,諸侯紛紛起事,如果我們跟隨的人不妥當(dāng),就將一敗涂地,到時大家的性命難以保全就不說了,我們的理想也不會得到實現(xiàn),還有可能被稱為亂臣賊子,更有可能像大海里的一滴水,無聲無息毫無意義?!?/br> “楚王陳勝,他的確不錯,現(xiàn)在的發(fā)展形勢也很快,但是在他稱王之后,武臣稱為趙王,魏咎稱為魏王,田儋稱為齊王,而我還聽說了,楚國的大將軍項梁在會稽郡起事了?!?/br> “現(xiàn)在是亂世,也是大爭之世,我們?yōu)榱送品┣?,也是為了建功立業(yè)??墒翘煜氯盒鄄⑵?,誰才能成為最后的勝利者呢?尤其是陳勝的張楚,將來能否獲得項梁這樣的楚國貴族認(rèn)可呢?他這樣的擴(kuò)張又是否能夠一直繼續(xù)下去呢?” “人們常說,天命不可違,而沛公,他身上有那么多神奇的異象,必定是上天所眷顧的人,我們投奔他,一定會行事順利的?!?/br> 張良的一番話,倒是獲得了不少的認(rèn)可,尤其是當(dāng)那些被他安排在人群當(dāng)中的人以一種“對哦,這個沛公的事情我也聽說過哦”等等的話語從側(cè)面再次加深了他話語的真實性之后,原本情緒有些激動的人群漸漸沒那么激動了,或者說,他們的思想被轉(zhuǎn)到了另外一個方面。 一番討論之后,這些年輕人覺得張良說的也有道理。 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天命之說是非常具有市場的,甚至可以說,那是比什么實力強大、占盡優(yōu)勢都更值得人們相信的。 就比如現(xiàn)在的大秦,還有那位二世,他雖然占據(jù)著大義,名義上擁有著天下,但是為什么會到處都有人造反呢? 那是因為上天已經(jīng)有了預(yù)示啊,墜落于東郡的那顆天外隕石上的刻字、平舒道上那位送玉璧的使者,這些事情不都在預(yù)示著大秦失德,為上天厭棄了嗎? 如果不是相信秦失其鹿,天下又怎么會有那么多人出來共逐之? 但是,就如張良所說,誰才會是最后那個勝利者呢? 如今看來,似乎這位沛公真的比那位陳勝王更像天命之子一些。 劉季的事跡本就傳播的挺廣的,下邳又距離沛縣并不很遠(yuǎn),這些人當(dāng)中,倒是真有不少人聽說過其中的一兩件,之前僅當(dāng)作奇聞逸事來聽,如今被張良這么一引導(dǎo),頓時便覺得果真如此了。 于是一番商議之后,這些沒多少主見的年輕人們便選擇了相信這位素來表現(xiàn)智慧的張先生了。 要知道在下邳,張良也并不是一個無名之輩,否則他便不可能在這短短的兩個月里,聚集起這些人來,這可不是出去打個獵游玩一番,而是造反,是要提著腦袋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