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
韓良沒想到角里先生居然會因為一個區(qū)區(qū)老仆,反而會改變想法,但是心中對他卻更多了幾分敬重。 他來的時候便是為了接人,所以是坐著馬車而來的,此時自然便請林依依上車,而且還在旁邊攙扶了一下,畢竟,在他心里這位角里先生看著年輕,卻是實實在在的一位老人了。 林依依沒想到他會如此,被他攙住手臂時,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角里先生,小心?!?/br> 韓良臉帶尊敬,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走上馬車。 林依依知道是自己過于緊張了,心中苦笑一聲,放松了身體,略微點點頭,低頭鉆進(jìn)了車內(nèi)。 馬車內(nèi)的空間并不大,但也足夠四人對坐,韓良在林依依坐好之后,也跟著上了馬車,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不知道為何,在剛才攙扶角里先生的時候,韓良心中卻是產(chǎn)生了一絲異樣,微不可察,一閃而過。 他當(dāng)時沒怎么在意,可是現(xiàn)在和角里先生一起坐在車中時,卻種異樣的感覺卻又來了。 他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總覺得有種沖動,想去探究這位角里先生。 可是,他又很清晰地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對方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前輩,應(yīng)該不會無緣無故地對自己不喜,很有可能,便是之前自己的言行哪里有失,冒犯了這位前輩。 于是他很努力地去回想,卻終是沒有什么收獲。 至于林依依,其實她比韓良更加心中忐忑。 她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更何況,現(xiàn)在的她是角里先生,她知道他是誰,他卻不知道她是誰,所以那種苦澀心酸,讓她非常難受。 她怕自己會失態(tài),于是便閉上眼睛,假裝在閉目養(yǎng)神。 這個樣子就更加讓韓良不敢隨意開口了,于是兩人各有心思,竟然沉默了一路。 到了韓良他們所住的莊子上,韓良又先從馬車上下來,然后等在旁邊伸出手做好了攙扶角里先生的準(zhǔn)備。 林依依從車箱里鉆出來,看到韓良如此,略做猶豫,便主動將手放在了韓良的手掌上。 既然是易容,她自然會注意到細(xì)節(jié),所以此時放在韓良手掌上的手也是經(jīng)過處理的,雖然不是一雙老人的手,但也不會被人當(dāng)作一雙女人的手。 兩只手掌相觸,林依依心中便是一跳,卻強壓下這種異樣,形容淡然地從擺在馬車旁邊的階梯走下,然后便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 “多謝韓公子。” 她淡淡地道謝。 韓良卻在心中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似乎對那只已經(jīng)離開的手有些留戀。 他正在為自己會有這樣變態(tài)的感覺而感到驚悚,就聽到了角里先生的道謝,連忙回過神來謙遜一番,倒是將他剛才心里產(chǎn)生的那一抹古怪忘記了。 他知道角里先生是因為憐惜那位老仆才會改變主意肯跟著他來莊子上看診,自然是先將他請去見那位老仆。 這位老仆林依依自然也是認(rèn)識的。 當(dāng)初在韓府之時,她并不與這個時代的貴族一般,有什么階級觀念,即使是仆從護(hù)衛(wèi),她都會給與應(yīng)有的尊重,所以她才會得到韓府上下所有人的喜歡,對于她在面對韓良兄弟二人之時的隨便,也只會莞爾一笑,誰都不會在意,因為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啊。 尤其是那些年紀(jì)大些的老仆,對于這位性格活潑又善良的小姐,喜愛之外,更是都將她當(dāng)作是主母來待的,對于她的照顧程度,不下于韓良兄弟二人。 此時這位老仆當(dāng)然是認(rèn)不出來她的,更何況,他已經(jīng)病到了無法起身的地步。 即使如此,看到韓良,他仍然掙扎著想要起來見禮,被韓良上前按住后,只好一臉愧疚的躺回去。 林依依看到他這樣,心中更加不忍,便走了過去,在榻邊坐下,然后接過大牛從藥箱里拿出來的一個脈枕墊在那老仆的腕下,開始給他把脈。 無非是年紀(jì)大了,再加上最近幾年奔波過度,勞累所致,需要靜養(yǎng),更需要進(jìn)補。 只不過,對于現(xiàn)在的韓良來說,一此常見的藥材當(dāng)然會準(zhǔn)備不少,但是這些進(jìn)補的珍貴藥材,就未必會有了。 林依依據(jù)實以答,寫了藥方,又從藥箱里取了一截老參,交給了大牛,讓他先配一副藥去熬上。 蓬萊島上有藥田,就連這種百年藥齡的珍品,也不是沒有,所以她在離開蓬萊的時候,一些常見的藥材沒帶,倒是這些珍貴又難得的藥材,她很是帶了一些。 不過,那老仆的病乃是老病,有這一截老參,再配上她開的藥方,也就足夠了。 韓良自然是認(rèn)得出來那老參的價值,心中很是感激,不然他還得犯愁恐怕要去向項燕求助了。 他連忙叫人拿了藥方和老參去熬藥,然后再次對林依依表達(dá)的謝意。 林依依自然不會在意韓良的感激,別說這位老仆原來對她就很好,哪怕是個素不相識之人,能救,她也不會不救。 “公子不必如此,不過是一味藥材而已,能救人才是它最大的作用?!?/br> 她擺了擺手,將脈枕放回藥箱,正打算說帶她去看另一位病人,沒想到有人已經(jīng)等不及了。 門外傳來女子求見的聲音,意思是韓良那位表小姐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請韓良去看看。 即使是過去了這么久,林依依仍然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正是水姜身邊的使女小蘭。 韓良聽到小蘭的話,臉上閃過一絲擔(dān)憂,連忙轉(zhuǎn)向林依依,道:“先生?” 林依依看著他臉上的擔(dān)憂,心中一顫,輕輕垂下了眼皮,緩緩站起來道:“走吧?!?/br> 韓良臉上一喜,連忙在前面引路。 林依依盡量讓自己去忽略韓良臉上那一抹喜色,忽略那略有些急切的腳步,但是沒辦法,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有多么的在意。 她暗暗攥緊了掩藏在寬大袖子里的手,艱難地控制著自己不要在神色上露出一絲一毫來,可是心中的那一抹酸楚與揪痛,卻是那么的清晰。 果然啊,她為什么還要來親眼看上一看? 不是早有預(yù)料嗎? 那個女人,早就對他有所覬覦,在她離開之后,不是正好趁虛而入么? 更何況,也許她才是真正適合他的吧。 “先生,你不舒服嗎?” 大牛似乎察覺到了林依依的異常,有些擔(dān)憂地詢問道。 韓良聽到,也回過頭來,略帶擔(dān)憂地看向林依依。 “無事,不過是有些疲累罷了。” 林依依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提起精神加快了腳步。 她現(xiàn)在想盡快的離開這個地方了,她發(fā)現(xiàn),當(dāng)她真的站在他的面前,面對著他的時候,根本就不像她所想的那樣,能夠做到不動聲色。 她怕,再繼續(xù)下去,她馬上就要露出馬腳了。 而到了那時,她又該如何自外? 她無法想象那時他會以什么樣的目光來看她,但哪怕他看她的目光有一絲絲的淡漠,她恐怕都會無法承受! 水姜的病是心病。 說白了就是想的多了點,憂思過多,有些傷神了。 林依依不知道她這樣一個人,居然也會得這樣的病,不過她還是非常敬業(yè)地給她開了藥,然后便馬上告辭了。 她實在不想看那個人對著另外一個女人噓寒問暖的模樣。 她甚至拒絕了韓良親自送她回去的建義。 此時的她心緒很亂,根本不知道和他呆在一個車廂里會不會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高估了自己。 回到住處,她便揭下了人/皮/面/具,洗洗睡了。 這一次出診,真的幾乎耗去了她所有的精力。 大牛跟在林依依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他不知道林依依和那位韓良公子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有什么事情。 但是他知道早在蓬萊的時候,林依依就將她身邊的護(hù)衛(wèi)派回了中原,而且就是派去關(guān)注一位韓公子的。 而在她解決了姚村的危機之后,第一時間便是來見這位韓公子,再加上今天她的異?!?/br> 大牛是小,也很淳樸,但不代表他傻。 所以他很清楚,他視若親jiejie的林依依,與那位韓公子之間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靜靜地在林依依的房門外站了許久,也想了許久,最后,終于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去找了林依依身邊的護(hù)衛(wèi)。 自從林依依打算在這里常住之后,被她派出去的護(hù)衛(wèi),也就輪流護(hù)衛(wèi)在小院周圍了,每天,只有兩三名會按照林依依的命令,仍然關(guān)注著韓良的一舉一動,其他人則是待命。 這十六名護(hù)衛(wèi)被黃石送給林依依后,便改姓了林,名字則是從一到十六這樣排下來的,簡單而粗暴。 大牛走到一處角落,然后對著空無一人的院墻低喝一聲:“林一,出來!” 片刻之后,院墻上出現(xiàn)一道身影,正是排名為一的護(hù)衛(wèi)林一。 “大牛,你找我什么事?可是主人有事交待下來?” 這些護(hù)衛(wèi)與大牛也算熟悉,除了在蓬萊島的時候都打過架,等到林依依來到平輿之后,他們就更加熟悉起來。 大牛搖了搖頭,道:“不是,是我找你有事?!?/br> “什么事?” 林一有些好奇。 大牛有些猶豫,遲疑問道:“我想知道,jiejie讓你們盯著的那位韓公子,是不是就是今天來的那位?” 林一是個長相清秀氣質(zhì)冷厲的青年,年齡只有二十三歲,卻已經(jīng)是這十六名護(hù)衛(wèi)中的老大了。 他們之前跟著黃石的時候,是被當(dāng)作斥候來培養(yǎng)訓(xùn)練的,所以各種技能都很不錯,對于信息的收集與分析,也有一定的能力。 自從成為林依依的護(hù)衛(wèi)之后,沒多久便被派來盯著韓良,他們雖然嘴上不問,但是心中自然也會有自己的一些猜測與判斷。 尤其,和大牛不同的是,他們得到的命令之中,還有一條:如果韓良遇到危及性命的危險,他們必須出手相救,但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當(dāng)他聽到大牛想問的居然是這件事時,心中的好奇更大了。 不過他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問這個干什么?你該知道,這是主人的私事,沒有她的同意,我們是不可能向其他人透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