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泉氏說罷,便轉頭不再理會泉瞳玥,讓于娘攙扶著她,自回了正院去。 泉瞳玥獨自一人在門口站了許久,她自幼乖巧貞靜,泉氏教養(yǎng)她十四年以來,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更別提是呵斥了。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將泉瞳玥打了個清醒,細細想來,她覺得泉氏說的極有道理。 此時,泉瞳玥面無血色地想著,自己今時今日的作為,根本就是個兩邊都不想得罪的墻頭草。 ……姑母說的沒錯,她哪里是在幫人呢?根本就是在害人!她把姑母的心傷透了不說,表哥這邊的事兒也成不了了。 實際上,她明明就知道表哥和韻瀾身份差距這樣大,根本無法在一起,可她偏偏卻放任了,也許……她考慮地更多的是她自己,她更在乎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樣子,而非真正為他人設身處地的著想。 想著想著,泉瞳玥心中越發(fā)地難受了,她趔趄著走了兩步,卻腳下一軟,一時間只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她在蓮兒的驚呼聲中,軟軟地倒了下去。 等泉瞳玥再次醒過來,已是一天以后了。 卻說這暈癥,還要從十五說起,那夜,她強撐著陪陸謙良吹了許久冷風,入了寒邪,之后被劉偲氣暈了,哪里顧得上調理? 第二天大早她為著古韻瀾要來府上作客的事兒,匆匆又趕去園子布置花盆,其后一直與姑母和谷韻瀾待在一處,根本就沒心思好好兒吃上一餐飯,臨了被泉氏冷斥了一句,這就徹底地扛不住了。 泉瞳玥靠在床頭,就著蓮兒的手,啜了小半勺梗米粥,這就忙不迭地問起了近兩日里府上的情況: “那日晚上,大太太揮退了左右,將少爺叫到了房里,母子兩個關著門待了好一會兒,期間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正房里的人反正是不敢湊近了聽的。后來只聽下人說,懷少爺鐵青著一張臉出來了,大太太則是氣的一整宿沒怎么睡,光咳嗽去了?!?/br> 泉瞳玥聞言,長長地嘆了口氣,偏了偏頭,避開了蓮兒喂過來的粥。 蓮兒一臉焦急地道:“姑娘這就不吃了?你才將將吃了兩口啊,再吃點兒吧,生著病,不吃東西怎么成呢?” 泉瞳玥慘白著一張臉搖了搖頭,她實在是沒胃口吃,勉強自己吃又有什么意思呢? 蓮兒又勸了幾句,見姑娘執(zhí)意不肯吃,也就撤了下去,泉瞳玥清醒的時間并不長,蓮兒扶她躺下之后,她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到了半夜,泉瞳玥果真發(fā)起了高熱來,彼時,她渾身忽冷忽熱,十分難受,身上好似有一團火燒著她,又好似有一塊冰凍著她,她想要喚蓮兒上來,可張了張嘴,卻只有氣流發(fā)出來罷了,嗓子干啞的厲害。 其后似乎過了很久,又好像根本沒有過多久,借著桌上豆大的燭光,她隱隱約約見到床前立了一個人影兒。 她想要撐起身看個真切,卻發(fā)覺自己渾身綿軟無力,根本就使不上勁兒。 第84章 懷景彥中舉 彼時已是二更天,房間里靜謐一片。 “你為了旁的人,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又是何苦?”那人站在床畔端詳了泉瞳玥半響,嘆息了一聲道。 泉瞳玥在迷茫中,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這句話,卻又聽不真切,來人的聲音十分熟悉,似是劉偲,她努力地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卻是有心無力。 劉偲見她一副孱弱無力的模樣,也不說話,只是抬手掀起了輕容紗帳,一把撈起了泉瞳玥,他俯下身來,薄唇輕輕地貼在她的櫻唇上,十分有耐心地緩緩舔舐著,病中嬌軟無力的泉瞳玥,被他這般輕柔的親法給吻的眉頭漸漸舒展,她似輕松,似安心地嚶嚀了一聲,劉偲趁著這空檔,退開少許,單手去取盒子里的藥丸子,碾碎了噙在口中,而后又覆了上來,他將自個兒嘴里的藥丸子化開了,誘哄著她張開檀口,將那含著藥丸子的津液一點一點地渡給她。 泉瞳玥歪在他懷里,漸漸地意識又模糊了,因著高熱,香汗沁透了薄薄的小衣,將她那妖嬈的身姿勾勒的十分精彩,滿懷的幽香縈繞在劉偲的鼻端,如今美人在懷,難免心猿意馬,劉偲幾乎是瞬間就起了反應。 他倒吸了口冷氣,閉了閉眼,待冷靜些了,這才起身在壁柜里胡亂找了件干凈的小衣,復又回到床前,他忍著身上竄起的邪火,溫熱的大掌輕柔地將她身上汗?jié)竦男∫峦柿讼聛?,拿起梅花小幾上,銅盆子里的棉布巾子,細細的替她擦拭了一番。 泉瞳玥被這冰冰涼涼的觸感給激的嚶嚀了一聲,無力地軟在他guntang的懷里,只任他施為罷了。 她的小臉無意識地蹭著他的脖頸,劉偲額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滑落,氳濕了他的衣襟。 劉偲咬緊牙關,喉頭上下移動著,將她翻個身,讓她背對著自己,這才費了一番力氣將干凈的小衣替她穿上。 做完這許多后,趕忙扯過被褥,將人兒裹的嚴嚴實實,這才從床上退了下來,他坐在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茶,狠狠地灌了兩口。 床上的風光引人遐思,他身上邪火是竄,哪里還敢再待,只略略坐了片刻就受不住地躍了出去。 彼時正是三更天。 兩道身量頎長的黑影立在懷府一棟閣樓的房檐上,其中一道黑影,身著墨色窄袖武服,面覆玄鐵,通身氣勢冰冷,而另外一道身影,則是身著松竹書院特有的天青色長衫,五官雋秀,不發(fā)一語地站在一旁,兩人正是旈臣與劉偲。 “阿偲,壹哥的藥你已經(jīng)給她服下了吧?這是壹哥重新制的一批藥丸子,他托我告訴你,你那個紅顏知己,身子底太薄,若是長期這般多思又勞心下去,只怕命不會長?!睌槌伎跉獾卣f道。 劉偲聞言,一雙點漆似的鷹眸遽然瞳孔一縮,憶起十五晚上那般誤會她,這才沒過兩天她就病臥床榻,單薄羸弱,將她氣暈了之后,他在心里不知道有多懊悔。那種心疼的感覺,就好似有一雙手,不停地在他心上大力的撕扯著,只恨不得把他的心,活生生撕成碎片才肯罷休。 他接過旈臣遞過來的藥瓶子,緊緊的攥在手里。 一時間,房頂上靜寂無聲,只有偶爾吹來的夜風,帶動了樹葉兒發(fā)出的沙沙聲。 劉偲沉默了好半響,蹙著眉頭張了張嘴,卻又沒說出什么,他覺得喉頭有些堵得慌。 旈臣見自家兄弟臉色這般差,倒不便多言,只是仰頭去看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月亮。 劉偲知道旈臣在等著什么,還有兩個月…… ———————— 泉瞳玥再次醒來,已是兩天之后,這兩天她過的昏昏沉沉,時醒時睡,夜里隱隱約約覺得床前有人,那人的氣息十分熟悉,她依稀記得那人動作輕柔的將她扶起來喂藥,且那喂藥的方式…… 總之是十分羞人的,只是每當她再次睜開眼時,房間里卻是靜悄悄的,哪里像是有人的樣子?因此泉瞳玥也不能確定,究竟那魔星是真的來過,抑或僅僅是一場了無痕跡的春夢? 不過既然是沒影兒的事,她自也不會多想,連綿床榻這樣長的時間,她臉上氣色似是好了很多,這不知為何,這次病愈比以往都要快些,且精神竟比以往還要好些了,再也不是先前那樣病容憔悴,西子捧心的模樣。 因著這兩日泉瞳玥只略略沾了些米湯,此時也有些餓了。 這廂蓮兒端了朱漆描金繪芙蓉的三層食盒進來,上、中兩層,是一碗碧粳粥,并四碟爽口小菜。 而最下面那一層,也是空間最大的一層里,卻擺著數(shù)樣可吃的點心,細細觀之,竟然是永樂城最為有名的酒樓——紫東閣,才做得出的吃食。 只見那食盒里頭擺著:糖蒸酥酪、羊乳羹、玉露團以及水晶龍鳳糕。蓮兒將那些個精致糕點一一擺上桌,末了,卻在食盒底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字條,上面寫著龍飛鳳舞四個大字:吃完再送。 這樣直接又沒情調的話,還能是誰寫的? 蓮兒憋著笑,將那字條遞給了泉瞳玥,她接過來垂頭掃了一眼,俏臉羞的通紅,趕忙把字條揉成一團,緊緊地攥在手里,她撫了撫發(fā)紅的臉:劉偲這魔星……